我的一生充滿試煉.大致不是常人可忍；人雖不知我的苦艱.我卻知道自己堅韌；我想我是丟棄自己.但我不忘自己經歷.
縣城的西北角還殘留着一段直角舊城牆.這段舊城牆南北一百多米長.東西也是那麼長.有四層樓那麼高.頂寬能行駛一輛大卡車.它全是用土夯起來的.同學們那時常去城牆頂上跑.郭蘭平的爺爺年輕時到過縣城.見過古老的、完整的城牆.他說：“壘起臥牛城.掏空勁松山.”他還說：“長城頂上能並排行駛三輛大卡車.”總之.這個城牆越傳越神.
同學們那時還在這段直角城牆內打過靶.也是郭蘭平有生以來唯一的一次摸真槍和打槍.這段城牆內的南邊東西着建有十多個靶臺.每個靶臺四四方方的.就像個雙人牀似的.前邊放槍的地方高一些.槍口對着北邊那段城牆.
記得那天打靶時.規定每人打三發子彈.有郭蘭平和陸之昂分發.之後便開始了.一組一組的進行.每個靶臺上放一杆槍.打靶的人按要求趴在地上.把槍放在前邊高一些的土堾上.肩膀緊緊的頂住槍托.因爲子彈出膛時.槍托向後有一個很大的慣性.每組十多人同時做好射擊準備.並進行實彈練習.一時間槍聲大作.好像打仗一樣.打一發裝一次子彈.
郭蘭平站在最東邊的靶臺邊.從東往西數第三個靶臺上射擊的是他們的老師.她叫戴雪麗.剛大學畢業.年輕漂亮.只見她趴在地上.認真的做着每個動作.子彈出膛時.槍托向後的慣性推的她全身震動.當時郭蘭平想：她穿的那麼幹淨.趴在靶臺上也不怕把衣服弄髒嗎.
每人三發.剩下二十來發.郭蘭平和陸之昂分在最後一組.他倆把剩餘的子彈全打了.說實話.還想打哩.城牆上的土真是太硬了.打靶結束後.同學們跑到北邊的城牆根去看彈坑.沒想到只看到一片片的白點.連個小坑都沒有.毛主席寫過：“彈洞前村壁”的詞句.然而這裡卻沒有.怪不得當年臥牛城難解放.遺憾的是這段舊城牆只保留了三年多便消失了.慶幸的是郭蘭平曾見過這個古建築的一角.
一段殘破的土城牆就這麼堅硬.不懼風雨和槍炮.那麼裡外再用大石頭壘起一丈厚.又該是怎樣的堅固啊.這不僅使郭蘭平想起秦始皇修築的萬里長城.臥牛城是座古城.具有兩千多年的歷史.據史料記載：縣城原有城垣.始爲土壁.明萬曆年間.營建石城.高三丈.底寬三丈.頂寬兩丈.圍一千零二十四丈.這是多麼宏偉的古建築啊.這裡面凝聚着古代勞動人民多少智慧和辛勞.要是能夠完整的保留到現在該有多好啊.週末或閒着的時候.登上雄偉的城頂.或極目遠眺.或悠閒漫步.或騎車繞行.那該是怎樣的一種享受啊.想到這裡郭蘭平不禁黯然神傷.因爲那以是不可能了.
這段城牆的最南端有一座嶄新的小院.明窗淨几.充滿活力.那就是縣體委.體委北邊是一個陡峭的土坡.同學們就是沿着這個坡登上城牆頂的.這也是登城牆頂的唯一道路.體委東邊是個小籃球場.記得球樁、籃板和籃筐都是新的.場地不大.但平坦新穎.看上去非常舒服.當時.同學們常到這裡來玩.可能是因爲他們班的同學王小二常來這裡的緣故.
王小二的父親是縣體委主任.他把縣的體育事業搞的生機勃勃.有聲有色.史無前例.是最有爲的體委主任.王小二當時的個頭和郭蘭平差不多.但腦袋比較大.人送綽號憨大頭.他英俊瀟灑.充滿自信.談吐幽默.富於智慧.二目炯炯有神.眉宇間有股英雄之氣.王小二和龐中華一樣.從不小看農村來的窮弟兄.爲人義氣.親和力極強.具有迷人的人格魅力.在他的周圍常常聚着好多人.同學們大都喜歡與他在一起玩.另外.王小二膽大過人.是唯一敢和成街的小地皮、小流氓打架的人.
在二中上學的學生大多是城街的人.這些人認體育班的同學們認的相當準.誰要敢惹他們.誰就別出門.因此.同學們都不敢惹他們.
有一次.郭蘭平和隊友王桂英到二中玩.剛到那兒時間不長.在二中的操場上.有三個城街的學生朝他們走來.走近身以後.其中有個黑大個子.左手一下子抓住王桂英胸前的衣服.右手攥着拳頭.滿臉殺氣.嚇得王桂英面色蒼白.驚恐的望着那個人.然而.王桂英畢竟也是城邊的人.於是就壯着膽子說：
“我怎麼了.你爲什麼要打我啊.”
那黑大個咬着牙說：“上個星期天.我們到韓臺河游泳.你們在堾子上邊拿石塊擲我們.”
國英急忙說：“我沒有.是你認錯人了吧.那天我沒去村南玩.”王桂英急忙說.
他倆脣槍舌劍.劍拔弩張.郭蘭平在旁邊心急如焚.生怕擦槍走火.真要打起來他該怎麼辦.郭蘭平心想.王桂英是他的隊友.更是一塊出來的玩伴.他如果捱打自己總不能袖手旁觀吧.可他們人少個子小.哪是人家的對手啊.假如這一次吃了虧.那他們以後還敢出門嗎.說不定這夥人還要到學校找他們.真是後患無窮啊.
危急之時.那人同伴中的又一大個子急忙拉住那人說：“也可能是咱們認錯人了.我常去一中玩.認識他倆.關係還不錯.給我個面子.放他們走吧.”那人才鬆了手.郭蘭平驚着的心才落了下來.
不久.郭蘭平與上音樂課挨燕老師打的趙曼玉到城內禮堂前的大街上趕集.當時.街上人不多.他們悠閒的轉着.突然.迎面又過來幾個男同學.又有一個大個子一把抓住了趙曼玉胸前的衣服.和上次一樣.又讓郭蘭平左右爲難.幸虧這次遇到了張瑞強老師.才又化險爲夷張瑞強老師是南街人.他不但敢訓城街的同學.而且還敢打罵他們呢.城街的小地痞們也都怕他.
前文已提張瑞強老師.郭蘭平看過他的籃球比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實去年冬季.郭蘭平在一中禮堂參加乒乓球比賽時就已深深的記住了他.張瑞強老師當時正在訓斥一個參賽的高中運動員.火很大.還罵人哩.郭蘭平以前從未見過這麼厲害的老師.上體校後.有一次在校外操場放電影.城街的孩子們在前邊一個勁兒亂擠.張瑞強老師又衝他們發火了.讓他們往後退.退的慢哩.他飛腳就踹.嚇得他們潮水般的就撤回去了.
王小二曾說：“咱們學校我就怕兩個老師.一個是戴玉書老師.另一個就是張瑞強老師.”那是當然.張瑞強老師是乒乓球隊主教練.以嚴厲著稱.而王小二不但是乒乓球隊隊員.而且還是代表本縣到市裡參賽的三大種子選手之一.所以.平時訓練張瑞強老師對他的要求自然嚴了.他能不怕嗎.
城街的小流氓、小地痞.經常三五成羣的在體校大院內轉悠.惹是生非.郭蘭平一見到他們都是遠遠的躲着.有一天晚上.郭蘭平在兩球場夾着的那段甬路上玩.他忘了具體是怎麼回事了.總之.是學校慈溪天老師踹了城街那個小地痞一腳.這下可捅了馬蜂窩.原來這廝就住在校門口附近.他立馬哭鬧着跑回去了.
時間不長.這小地痞的父親便氣勢洶洶的闖進了校門.揚言道：
“姓次的.你給我滾出來.你怎麼打我的孩子.我也怎麼打你.”一時間.校門口聚了很多人.幾乎把門口都堵住了.那人邊罵邊往裡擠.這時.教英語的尹正紅老師擋住了他.給他解釋.勸他消消氣.結果勸不住.
當時.慈溪天老師就在人羣的後邊.他一看事不好.就悄悄的快速穿過校內東邊的籃球場.轉過房角朝小操場方向去了.慈溪天老師離開時.郭蘭平就在他後邊站着.他親眼目睹了這一過程.那小地痞的父親喊了半天.沒找到慈溪天老師.也就回去了.慈溪天老師是一位重量級的學校領導.每到週末他都要在全校師生大會上講話.他連學校的老師都敢訓.怎麼就惹不起城街孩子的一個父親.那同學們還敢惹嗎.
城街還有一個小地痞.中等個.長的倒挺白淨.也挺敦實.四方排臉.滿臉橫肉.在郭蘭平的記憶裡.這個小地痞經常到體校鬧事.有時這小地痞身後還跟着幾個人.有時乾脆就他一個人.單槍匹馬.小地痞自恃是城街人.沒有人敢惹他.
有一天晚上.郭蘭平剛從宿舍裡出來.往東一看.見小操場西邊聚了很多人.好奇心驅使他立即朝那兒跑去.周圍圍着很多人.大都是文藝班和體育班的男生.郭蘭平擠進去一看.原來這個地痞又單槍匹馬來我體鬧事.不巧的是他這次遇到了強硬對手.
這個對手不是別人.正是王小二.只見那地痞面朝西.西邊宿舍裡射出來的燈光.把他的醜惡嘴臉照的清清楚楚.王小二背朝西.他的手腳十分利索.只見他把胳膊輪圓了.就像大力扣殺高球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拳頭直逼那地痞的面部.嘴裡還大喊着：
“我揍你哩.”
那廝的腦袋就像撥浪鼓似的.左躲右閃.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節節敗退.時間不長便抽身逃跑了.從此以後.同學們再沒有見過這個地痞來學校鬧過事.也沒有見他組織過他的哥兒們報復過王小二.
王小二雖然敢和城街的地痞打架.但是跟同學們的關係卻非常好.脾氣大大咧咧的.他總是笑呵呵的.尤其是說話的時候.更是開口便笑.邊說邊笑.同學們也都愛跟他玩.有一天晚上.不知是誰捉了一隻小麻雀.偷偷的放在他牀的腳頭.晚上睡覺時.他往被窩裡一鑽.當腳蹬着麻雀時.麻雀撲棱棱的一飛.嚇得他嗖的一下便從被子裡爬了出來.知情的人早就想笑了.一看他出來時的架勢.便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當王小二知道內情時.也笑了.
張寅到了體校以後.工作還算順利.只是他的編制沒有解決.待遇就和其他有編制的教師不同.正在他爲此鬱悶之際.郭德剛校長來信通知他回6廠中學上課.這樣.他和郭蘭平告別.直接回6廠中學了.這裡暫且不提.
張寅老師調走後.體校又調來一位年輕的體育老師.名叫黑牛.他個子高大.黑壯如牛.他的身體好像是摔出來的.結實的很.有一次.在校東邊的小操場上練習背臥式跳高.過去之後.身子平着就摔在地上.同學們練習的時候.地上鋪着草墊子.而黑牛老師跳的時候.他要求把墊子撤掉.他的身子硬往地上摔.地上的沙石清晰可見.非常堅硬.好傢伙.那麼重的身體.摔在地上就跟炮彈一樣.撲通一聲.好像把地都震的顫抖了.圍觀的同學挺多.他竟連續摔了好幾次.
有一天晚上.李國賢、李英傑、王小二和郭蘭平到體育辦公室玩.正好黑牛老師在那裡.歇了一會兒.黑牛老師吹大話說：
“咱們摔跤啊.我讓你們三個.”
小二說：“我和國賢就能把你摔倒.”
“好.那咱們就試試.”黑牛老師說.說話間.他們便都拿好架勢.黑牛老師自恃力大無窮.根本沒把他倆放在眼裡.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國賢一下子抱住了他的兩條腿.抱的死死的.小二同時拼命的摟着他的頭子.儘管他黑壯如牛.力大無窮.也在拼命掙扎.但他的腿不能動.頭不能擡.有勁兒沒處使.一會兒便敗下陣來.趴在地上.
郭蘭平和英傑樂不可支的喊了起來.發出了一陣無法控制的大笑.突然撲倒在地上.在上面滾來滾去.笑的死去活來.王小二和國賢也便喘着粗氣.笑的前仰後合.
環山笑容正在招我安歇.我漸脫離累贅；我的捆綁好像都在溶解.我歸.我要即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