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生充滿試煉.大致不是常人可忍;人雖不知我的苦艱.我卻知道自己堅韌;我想我是丟棄自己.但我不忘自己經歷.
那時.鄉里已有好多臺柴油機了.還有兩臺拖拉機.據說上級撥給了穆柯寨山莊一臺新柴油機.馬力很大.能把水垂直抽到幾十米的高度.然而.鄉里卻沒給他們那臺新的.而是把一臺舊的給了他們.這樣.穆柯寨莊破天荒有了一臺柴油機.人們都很高興.
當時.穆柯寨山莊還沒有人會使用它.所以澆地時得請機手.那時的機手是很牛的.很神氣的.可能是因爲他們率先掌握了使用柴油機的技術的緣故吧.物以稀爲貴嘛.記得第一次澆地.請來的機手是郭蘭平自家的一個叔叔.叫張貴民.彼此熟悉.關係很近.紅白事還動呢.所以.郭蘭平見了他感到很親切.也很自豪.那次澆地.郭蘭平的父親和叔叔都是在他的指揮下完成的.郭懷義和郭蘭平的叔叔都是絕頂聰明心靈手巧的勞動能手.他們仔細觀察着機手的每個操作環節.並牢記於心.
吃過早飯.機手還沒去.郭懷義和郭蘭平的叔叔他們幾個人早早的就來到地裡.按着機手的操作程序.每人試了一把.都大獲成功.他們都像孩子似的高興.不巧的是.郭蘭平的大叔試最後那把的時候.機手來了.
在張貴民看來.他是機手.這個柴油機只能由他開.別人是萬萬不能動的.所以他的臉色刷的一下就陰沉了下來.沒好氣的衝着郭蘭平的大叔就喊:
“幹什麼來.誰讓你動呢.飛了車怎麼辦.你負責嗎.”那口氣就像訓小孩子似的.
郭蘭平的大叔不幹了.也板着臉說道:
“貴民哥.看你那樣兒.我都幾十歲的人了.你以爲我還是個毛孩子在廢嗎.當個機手.有什麼了不起的.”
張貴民的火更大了.怒吼道:
“既然你能幹.那還要我在這兒幹什麼.走人.”說完抽身就走.郭懷義雖然也不高興.但還是熱情的勸張貴民留下來.說:
“貴民.都是自家兄弟.你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了.給哥哥一個面子.別走了.這裡離不開你.”他才沒事了.
郭蘭平是旁觀者.儘管他只是一個孩子.但他感覺張貴民做的不對.都那麼大的人了.又是自家兄弟.幹嘛那麼快就翻臉呢.說話又那麼難聽.
世界上的事就是這麼巧.偏偏這時.柴油機怎麼也搖不開.搖了幾次都不行.於是張貴民便把責任推到郭懷義等人身上.不耐煩的說:
“叫你們別動你們不聽.這下好了.機子零件壞了.找人修吧.”郭懷義親自前往山下鄉里柴油機站搬請維修人員.記得來人大約五十來歲.中等個兒.背有些駝.說話聲音不高.他叫張光輝.是鄉里有名的技術員.
張光輝到這兒之後.先讓機手搖了幾下.他聽出了毛病出在哪裡.但他和機手不太卯酉.所以他不想告訴機手張貴民毛病出在什麼地方.便故意說:“不好修.”大家都傻了.
一會兒.張貴民離開了一會兒.光輝不知動了一下什麼.真是眨眼的功夫就修好了.機手回來後也愣住了.急忙追問什麼緣故.但光輝一直沒告訴他.後來光輝纔對郭懷義他們說:“沒什麼大毛病.只是油門不通了.不供油了.只要拿一根小棍一捅油箱的接口處就行了.
郭蘭平的大叔說:“這麼點事.貴民哥就修不了.原來他和我們一樣.也是個外行.”從此以後.郭懷義他們都會使用柴油機了.人人都是機手.人人都能獨擋一面.
此時.山下鄉里的柴油機已有好幾臺了.澆地面積不斷擴大.電的用處也更加廣泛.除了照明、看電視和放映電影外.還能澆地、碾米、磨面等.給人們的生活帶來極大的方便.穆柯寨山莊吃的米麪也不用套着牛驢拉碾轉磨了.而是到三裡之外的蘇莊去享受電的便利.因此.人們的生活也比以前好了許多.但和山下鄉里比起來就差多了.
另外.鄉里已有了拖拉機站.喬家莊也擁有兩臺嶄新的拖拉機.機手爲喬愛書和張愛生.郭蘭平經常見他兩人開着拖拉機.笑嘻嘻的穿過村裡的大街小巷和田間地頭.他們快樂的表情.自豪的神態.叫人非常羨慕.拖拉機的出現結束了大馬車跑長途以及人們往地裡挑糞的歷史.那傢伙可不怕累啊.
時間不長.又一件新鮮事在鄉里傳開了.那就是鄉里有了一臺黑白電視機.每天晚上放映.附近各村男女老少就像看電影似的涌向電視前.可以看新聞簡報.文藝節目.甚至能幸福的看到偉大領袖、周總理等黨和國家領導人會見外賓時的情景.因此.山下鄉里的經濟形勢、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都有了一個很大的提升.而穆柯寨山莊由於沒電.依然重複着往日的生活.
照這麼發展下去.電的用處還會增多.柴油機和拖拉機的數量也會逐年增多.集體力量不斷壯大.假如人們的勞動積極性仍像七十年代初期那樣.社會主義的康莊大道將越走越寬廣.集體經濟必將永放光芒.然而.如今的現實又如何呢.《紅燈記》裡面鳩山有一句臺詞: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在當時卻成了人們的口頭禪.人們逐漸不拿集體當會兒事了.自私自利的思想佔了上風.集體經濟逐漸走向衰落.
人們的勞動積極性空前的低落.那時.還流行了一句口頭禪.而且全國農民都會說:“包工橫.日工蹭.自留地裡不要命.”這句話準確的概括了當時的社會現實.因爲那時吃的是大鍋飯.幹多幹少一個樣.活重活輕一個樣.磨洋工不幹活.在地裡耗一天.也是記一個工.拼死拼活幹一天.還是一個工.因此.隊長在就幹一會兒.否則就沒人幹活了.
穆柯寨新來了一個外來戶.叫王傻子.七十多歲了.他有兩個雙胞胎兒子.三十五六歲了.一個叫王俊和一個叫王奎.這弟兄兩特別懶.每天什麼也不想幹.王俊整天遊手好閒.東遊西蕩.還有小偷小摸的毛病.王奎是個油嘴滑舌的傢伙.奸懶滑饞.好吃懶做.他們嘴邊常掛着:“大歇歇兒不少幹活.一個頂倆.”這純粹是爲不幹活找的措辭.那時.隊長派活本來就困難.這弟兄兩總是拈輕怕重.挑肥揀瘦.常常爲分的活而發生爭吵.
王俊和王奎早上睡懶覺不起牀.王傻子早上去地裡回來.看見這兩個不爭氣的兒子還在被窩裡鑽着.就氣不打一處來.提起牀前的馬桶直接潑進這兩個兒子的被窩裡.王俊和王奎一撲棱起來.對着王傻子破口大罵:“你這老東西找死呀.”
王傻子氣得直哆嗦.說:“你們就這樣和你爹說話呀.”
王俊說:“你就是比我們早出來幾年.如果我們早出來.誰叫誰爹還不一定呢.”
“就是.就是.你這個老雜種.”王奎在一旁幫腔道.王傻子一下子氣暈了過去.
王傻子的媳婦聽到叫罵聲.趕忙進屋來.看見王傻子倒在地上.就用手指着兩個兒子說:
“你們還是人嗎.”
王俊說:“我們不是人.你們是什麼.難道我們是從石頭縫蹦出來的嗎.”
“就是.就是.”王奎在一旁幫着腔.
王傻子的媳婦生氣的說:“作孽呀.我怎麼生了這麼兩個畜生.”
王奎說:“那還不是你們圖一時高興.過癮唄.”王傻子的媳婦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隊長王懷義把每天要乾的活進行調整.輕閒的活多安排些.重的活就少些.在後來就是包工幹.一切活都是包工.
環山笑容正在招我安歇.我漸脫離累贅;我的捆綁好像都在溶解.我歸.我要即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