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生充滿試煉,大致不是常人可忍;人雖不知我的苦艱,我卻知道自己堅韌;我想我是丟棄自己,但我不忘自己經歷。
176、陶瓷廠(一)
七月十日,早晨,同學們吃完最後一頓早飯,都來到教室裡對自己的高考成績進行估分,再根據自己的估分情況填報高考志願,高考志願分三批填報,每一批次又可填報三個志願,張寅有一門生物缺考,再加上英語基礎很差,因此對名牌重點學校沒有信心,把心思放在了一般大學,只是他心裡一直還牽掛着閆銀萍,所以填報的志願全是山西的,其中大部分是大同附近,凡是大同的學校,無論大學本科、專科、中專他全部填上了,他覺得雖然生物缺考了,但是走個學校還是不成問題的,儘管當年的高考招生錄取比例爲百分之三,這已經比三年前的百分之一是擴大招生了。
把填報的高考志願表交給劉老師,張寅就離開教室到宿舍收拾行李去陶瓷廠報到。楊二廠長領着他先到職工宿舍把行李安排好,這是一個二三十平米的一間平房,平房裡主要是一個通炕,原來已經住着四個人了,其中曹師傅也在這個宿舍住着。從宿舍出來,楊二又領着張寅到食堂去見李師傅,李師傅已經七十多歲,是陶瓷廠的原廠長,退休後他們老兩口承包了廠裡的職工食堂。見了李師傅就算是報了飯,楊二說:“以後就在這裡吃飯,吃多少計多少,發工資時算賬。”張寅覺得這一點特別適合自己目前的狀況,在身無分文的情況下,吃住問題都解決了,張寅心裡感到很知足了。
楊二把張寅安排停當後就去了,張寅也去找曹師傅,這時候,曹師傅正忙着呢。只見他坐在一個轉盤前,把和好的泥用手抹在轉盤中間的轉軸上,用腳制動轉盤儘量勻速轉動,用雙手擦拭着轉軸上轉動的泥巴,轉着轉着,轉軸上的泥巴在曹師傅雙手的擺弄下神奇的發生了變化,一個栩栩如生造型奇妙的瓦器就這樣誕生了。曹師傅制動轉盤調整轉速慢下來,隨手拿起腳下的一個細鐵絲,在泥巴瓦器上畫着什麼,一幅漂亮的圖畫在一分鐘之內就完成了。曹師傅停止的轉動,示意了一下旁邊的林二虎,林二虎趕忙提起轉軸上的模具,小心翼翼地放在旁邊一片平坦光滑的地方,用手輕輕按動機關,讓模具與泥巴分離,快速取出模具,留下瓦器泥巴坯子在那裡晾曬,等到水分揮發的差不多了,就用一個鋼絲弓鋸從瓦器的正中央拉開,繼續晾曬,直到瓦器乾透了,再打摞一起。用塑料布遮蓋住,防止下雨淋溼。
什麼時候用這個鋼絲弓鋸把泥巴瓦器坯子一分爲二,時間很關鍵,如果太早,泥巴太溼了容易走形,一旦瓦器走形就成了廢品,前功盡棄。如果太遲了,泥巴就又太乾了,發硬拉不動,完不成分割作品,也就成了廢料。只有經驗豐富的工人才能掌握住,這個用弓鋸的最佳時間段一般不超過幾分鐘,所以實際操作經驗十分重要。林二虎已經五六十歲了,是曹師傅的老徒弟了,曹師傅平時戲稱他叫林彪,還真有點像,矮個大肚喜酒,光頭濃眉突眼珠,無憂無慮光棍一條,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曹師傅早就想要個年輕的徒弟,一是林彪歲數大了,喊東喊西的不好意思,一個是林彪喝酒誤事,這林彪無牽無掛的掙點錢全喝酒了,一天兩喝,每喝必醉,經常影響幹活。曹師傅是個很顧家的人,他平時住在廠子裡,每個星期天回家一次,趕上農忙時他就請假回家幫助媳婦收割耕種。平時省吃儉用,衣着樸素,是個會過日子的好男人。看得出曹師傅很待見張寅,一笑露出兩個大豁牙,一邊擦汗一邊對張寅說:“渴了這裡有水,今天先看看吧,這貨兒可不好乾,不光費勁,還得費心,要細心耐心才能出好活兒。”
晚飯開飯時張寅跟着曹師傅到食堂打飯,主食是饅頭,菜是土豆白菜豆腐粉條燉菜,張寅用飯盒打了滿滿一飯盒燉菜,又要了兩個饅頭,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頓。吃完後,又要了一飯盒米湯。吃飽喝足後回到宿舍躺在炕上休息。這個宿舍現在住着五個人,曹師傅和張寅,另外還有李志傑、樑愛國和黃念章。黃念章四五十歲,瘦高個子,黃臉白眼,鬍子長而稀疏,愛講笑話卻開不起玩笑,他怎麼和別人說也沒事,可是別人如果與他開玩笑他就臉小掛不住,說翻臉就翻臉。因此別人和他在一起聽的時候多說的時候少。
樑愛國是個退伍軍人,二十四五歲,還沒找上對象。長得中等身材,乾淨利落,能說會道,據說因爲家裡太窮娶不起媳婦,在青瓷車間做花碗工,每月工資有一百來塊。他平時省吃儉用,穿得基本上都是從部隊帶回來的舊軍裝,吃得是食堂裡最便宜的飯菜,晚上經常出去打些野食。所謂打野食就是到城外的莊稼地裡投一些吃的,如玉米棒子、土豆,有時也偷些蔬菜水果回來,如茄子、西紅柿、西瓜、甜瓜等。樑愛國自己帶着一套炊具,鍋碗瓢盆,油鹽醬醋,一應俱全。玉米棒子、土豆偷回來後,他把它們洗淨了放在鍋里加上水坐在電爐子上煮熟,看他吃的津津有味,張寅和李志傑都忍不住嘴饞,樑愛國說:“嚐嚐吧,嚐嚐吧,如果好吃下次和我作伴去。”
環山笑容正在招我安歇,我漸脫離累贅;我的捆綁好像都在溶解,我歸,我要即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