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納蘭明一驚,擡頭看去,窗戶外面突然全黑了,整個屋子都沒有了光亮。
龍晴只握着納蘭絕的手,一動不動,外界的聲音完全影響不到她了,她眼裡只有牀上這個完全沒有了呼吸的人。旁邊有人驚慌地喊着點燈,她卻覺得,黑了也好,黑了的話,她便感覺離他更近了。
五年了啊,納蘭絕,已經過去了五年了。若是我離開了你能過得更好,那我必然早就離開了。若是你想我留下,爲什麼不開口呢?只要一句,這麼多年來哪怕你主動一次,開口讓我留下來,現在也就不會是這樣的光景了吧?
現在她來晚了,他已經走了,該怎麼辦呢?怎麼做,上天才會把他還給她?
龍晴從來不會哭,因爲母后教導過,女子本來就軟弱,若是再流淚給別人看,就更是無用了。所以這麼多年來,她護着龍昭一起長大,從來沒有哭的時候。
但是現在覺得忍不住了,眼裡的淚像是晚了十幾年的,一起齊刷刷地落下來,落在納蘭絕的手心。
“你這是爲什麼呢…”她低頭,在他耳邊呢喃:“雲淡風輕得,跟你一點也不喜歡我一樣,是爲什麼呢?因爲我的身份,還是我的男寵?他們都不是…你會後悔的。”
“納蘭絕,睜開眼再看我一次吧,你變得好瘦,不好看了。但是我瘦了,他們卻依舊讚我明豔動人呢。你看看…”
屋子裡只有龍晴一聲一聲地說着,納蘭明與良辰站在一旁,都被嚇着了。
龍晴沒有回頭,自然沒有看到身後的光景。一隻白色的…咱們姑且稱爲鬼吧,一隻白色的鬼,拿着民間傳說中白無常用的鎖魂鞭,一步一步從煙霧繚繞之中走進了屋子。
初見睜大了眼睛,眼前比一萬匹草泥馬瘋狂地跳着迪斯科奔騰而過還要刺激。
赫連君堯裝成了白無常…裝成了白無常…裝成了白無常…
這比真正見鬼了更可怕好麼?!陛下你腫麼了!陛下你沒事吧!腦子沒進水吧!爲什麼要玩這種遊戲!
初見各種凌亂啊,再往後看還有蕭雲,裝成了黑無常,臉上的妝化得夠厚,慘白慘白的。蒙這些古人,特別是某些老頑固那是夠了。但是對於初見這種看慣了電視連續劇的人來說,可以直接透過他們的妝看見他們原來的臉。
“…真,真的能看見黑白無常啊,我只是隨便說說的。”良辰一臉害怕,退後幾步,推了老侯爺一把。將他給推到了白無常面前。
納蘭明是典型的封建禮教培養出來的人,自然也是極爲相信鬼神的。此時已經嚇得三魂不見七魄,跪倒在白無常面前磕頭。
“無意驚擾無常大人,還請莫怪…莫怪。”納蘭明顫聲道。
赫連君堯撇嘴,輕飄飄地飛到牀邊,看着安靜躺着的納蘭絕道:“癡情之人,因情而死,下輩子投胎做一隻鴛鴦吧。”
說着,手裡的鎖鏈一動,就要去鎖納蘭絕。龍晴一動,呆呆地側頭看着白無常,身子撲到納蘭絕身上,啞聲道:“不要帶走他,他還沒有醒。”
“他命已絕。”赫連君堯的聲音變得飄渺而虛無,淡淡地道。
“不!”龍晴搖頭:“他沒有,他還能醒過來的!”
納蘭明回過神來,連忙朝站在他面前的黑無常磕頭道:“求你們,求你們放過小兒一命,帶老夫走都可以!求你們了…”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數,你也別攔着。納蘭絕是間接因他父親而死,姻緣石上紅線已斷,命也就隨之絕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黑無常輕輕地說着,就要越過去幫白無常。
初見很想笑場,生生忍住了。看着納蘭明趴在地上渾身發抖,再看看一旁的良辰,丫個沒職業道德的,捂着嘴笑得那叫一個歡樂。特別是看着帝王那披頭散髮的造型,笑得直撓牆。
龍晴攔着白無常,納蘭明攔着黑無常,兩人死活不肯讓他們鎖走納蘭絕。初見默默地覺得,帝王這一招也挺高明的。
“大膽凡人,敢阻攔鬼差辦公。”黑無常怒喝一聲,掃魂戟往納蘭明身上掃了掃:“你若執意要留下將死之人,那便用其他人的陽壽來換!一年換一年。”
納蘭明白了臉色,黑暗之中,突然沉寂了一會兒。
“我來換,我的陽壽應該比他多。”龍晴突然出聲,看着白無常問:“我可以換幾年?”
納蘭明一愣,回頭看向牀上擋着納蘭絕的龍晴。
“你有五十年的陽壽,可以換他二十五年。”白無常面無表情地道。
“好。”龍晴笑了:“我願意換!”
黑白無常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別問我黑暗裡他們怎麼交換眼神的,總之,在龍晴說完這句話之後,黑無常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打昏了老侯爺。
納蘭明軟軟倒地,兩個鬼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啪啪啪。”良辰很狗腿地鼓掌,看着面前的帝王將假髮拿下來,蕭雲也將妝給抹了,恢復正常。
“活靈活現的,真跟鬼一樣。”
帝王輕哼一聲,看着牀上傻眼了的龍晴,對身後的蕭雲道:“你來解釋吧。”然後自己便走到屏風後面,將初見給拎了出來,解開繩子。
“你們…這是假的?”龍晴顯然還沒有回過神,呆呆地看着蕭雲。
外面的侍衛很配合地將窗戶上一圈兒黑布拿下來,去銷燬證據。赫連君堯也將扮鬼的用具丟出去讓他們一起毀了。
“這明顯是假的,連你一起騙了。”初見很同情地看着牀上的龍晴,道:“他們簡直是天生的演員,可以問鼎奧斯卡金像獎。”
“主子這是爲了你和小侯爺好。”蕭雲拿着帕子還在蹭臉,默默腹誹爲什麼主子不用上這麼厚的粉,他就要?差別待遇啊差別待遇。
“那……”龍晴低頭看向納蘭絕,一雙黑色的眸子,正靜靜地看着她。
心裡一緊,龍晴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納蘭絕的鼻息。
還有,還活着。
心裡陡然一鬆,龍晴跌坐到一旁,惡狠狠地瞪了帝王一眼:“騙我很好玩?我當真以爲他死了!”
“這樣不好麼?”赫連君堯一邊順着初見的頭髮摸摸,防止她炸毛,一邊道:“只有他真死了的時候,你才知道什麼是最重要的。”
龍晴冷哼。納蘭絕輕咳了一聲,他的手還被她拉着,暖暖的,總算有點溫度了。
“龍晴…”他喊了一聲。
龍晴擰着頭,不理。
初見低笑,連忙將赫連君堯和蕭雲都拉出去。順帶踹了良辰的腿一腳,讓他有點兒眼力勁兒。
人家這麼多年的感情好不容易有點開花結果的勢頭,在這兒當電燈泡閃閃發亮什麼的真的好麼!
幾人迅速地退了出去。
“我們這會兒回宮吧?他們自己能處理好的。”初見握着赫連君堯的手,緊緊的,不敢放開。
帝王點頭,對良辰道:“正好,今日初見的生辰,進宮去吃她的那個什麼蛋糕吧。”
“是。”良辰滑頭地應了一聲:“不過臣沒有備着賀禮可怎麼好。” wWW ★ttka n ★C 〇
初見笑眯眯地道:“沒事兒,後面來補。我不怕等。”
良辰:“……”
庭院裡一個人也沒有,就只有他們幾個,赫連君堯側頭看了看大門的方向,眉目間滑過一絲戒備。
“剛剛的人都哪裡去了?”帝王問蕭雲。
“處理東西去了吧。”蕭雲看了看,隨即也察覺不對:“但是應該有幾個人留在這裡的啊。”
“連府裡的奴僕也不見了。”良辰斂了神色,看了看道。
初見抓着帝王的手緊了緊,忍不住低聲道:“你小心些!”
赫連君堯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只將她護在了身前。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空無一人的庭院裡,隱隱的,好像有什麼東西蚩伏着。
“我還以爲,還要等很久纔會等到這樣的機會。”一聲嬌笑傳過來,季香兒出現在了院牆頂上,連帶着,一圈兒黑衣人都紛紛站上了院牆,人手一把白鐵弓。
蕭雲變了臉色,“白鐵箭手,主子,小心。”
初見身子有些發抖,看着那些人背後揹着的箭,腦子裡好像浮現出什麼血腥的畫面,忍不住閉了閉眼。
“你早就知道?”赫連君堯輕聲在初見耳邊問了這麼一句,捏着她肩膀的手也緊了緊。
初見一愣,回頭去看赫連君堯的臉。然而沒等她看見,季香兒便已經下令射箭。
白鐵箭手是江湖上有名的暗殺團,箭術高強,雖不比荊良,但也差不了多少。加上人數衆多,一般只要被圍上,就不會有生還的可能,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也是一樣。
赫連君堯呼吸微微沉重了一些,眼裡有疑惑,但是也來不及問。只是下意識地護着初見,將遊絲卷出,盡力去擋從四面八方射過來的箭。
荊良從暗處出來,紅了眼睛。他身上的箭矢不過十支,牆上站着的白鐵箭手,少說也有三十,差距太過懸殊,季香兒是當真下了本錢了!
“公子,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