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捻了捻自己下巴上不存在的鬍鬚,總算有點優越感了。指着圖上的河流曲線對赫連君堯道:“這條河看起來明顯比你想引的那條要大,是吧?又離得近。你直接引過去會省很多的麻煩,還節約成本。”
“至於這條大河的水流問題,你可以修堤壩嘛。照你畫的運河路線,大河會很順利匯入運河的。而且,這一帶一看就是平原,你有在這兒屯兵麼?”
赫連君堯挑眉,點頭。
“那就好了,永元的士兵總歸也是要操練的,那就讓他們去修堤壩。”初見很資本家地道:“一邊練了兵,一邊又節約了民力,等堤壩修好了皇上您還可以口頭表揚一下這些士兵,保管一個個對你死心塌地的。”
說完,下巴一收,初見搖着尾巴看着帝王問:“怎麼樣?”
赫連君堯想了想可行性,不置可否地道:“是好辦法,但是也要看具體的情況,我先讓人去試試好了。”
初見撇嘴:“明明就是最經濟實用的辦法了,你還不捨得給我誇一下,真是悶騷。”
皇帝陛下疑惑地看着她:“悶騷是什麼意思?”
“誇你長得帥。”
“……”呆萌呆萌的皇帝陛下默默將這個新詞彙收進了腦子裡。
“現在告訴我沐卿的事情吧。”初見一張臉上寫滿了八卦,期待地看着赫連君堯。
皇帝陛下溫香軟玉在懷,微微眯了眯眼,道:“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年,沐卿才八歲,總是笑得溫柔。有一場宮宴,所有的王公貴族都出席了。相府大公子染病,二公子又忙着賭錢,於是沐丞相便帶了沐卿去。
也就是那時候,赫連君堯認識了沐卿,他坐在自己的小桌邊,小口小口優雅地吃着東西。然而,整個宴會下來,他嘴巴就沒有停過。赫連君堯初步計算了一下,他大概是兩個成人的飯量。
莫名地就很感興趣,堂堂相府的公子,怎麼跟很久沒吃過飯了一樣?
結果瞭解下來才知道,沐卿是相府裡最不受寵的小公子。他有良好的教養與優雅的風度,比幾個哥哥姐姐都要好。然而,因着母親是勾欄出身,沐丞相不太重視他,幾個哥哥姐姐看不慣,也就隨意欺負着。
赫連君堯當時聽着沐卿微笑着說完這些話,只淡淡頷首,對他道:“你以後就跟着我吧。”
沐卿那時候很驚訝地擡頭,看着跟自己同樣大小的這孩子,笑了。
“你能給我什麼呢?”他當年這樣問。
“我會幫你完成你想做的事情。”赫連君堯淡淡地回答。
沐卿一笑,不管相不相信,還是跟着赫連君堯了。因着他身上有很容易就讓人臣服的氣息。
後來有一天,赫連君堯打算出宮去玩,順路就去了一趟丞相府。沐丞相聽說他來找沐卿,臉色微變,急忙讓人去後院。
他覺得不太對,就跟着去後院看。
結果那時候的沐卿,已經奄奄一息了。大公子和二公子在旁邊,地上還丟着木棍和繩子。沐卿滿身是傷,旁邊一個小丫頭哭得肝腸寸斷。
那個丫頭便是後來的綠綺。
綠綺是相府粗使下人的女兒,從小就幫着相府洗衣裳,做針線。然而因爲看起來怯生生的,膽子又小,經常被幾個公子小姐捉弄。沐卿是爲了護着她,才被折騰成了這個樣子。
赫連君堯當時也不過八歲,卻走過去左手抱起了沐卿,右手將那小丫頭給提着,笑吟吟地問丞相:“這兩人,給我了,可好?”
當時赫連君堯的母后尚是隆嘉帝身邊最得寵的人,所以沐丞相答應讓他帶走。只是,沐卿是相府的孩子,早晚要回去的。
於是赫連君堯就將沐卿和綠綺一起帶回了宮,找太醫給他們醫治。綠綺回相府必然還是死路一條,小小的丫頭無比堅定地跪在赫連君堯面前,要爲他做事,報答他救沐卿的恩德。
那時候的綠綺,柔弱得不成樣子,赫連君堯也沒指望她能做多少事情,只是答應收了她在身邊。也不曾想過,她後來會成長得這樣好。
沐卿醒了,赫連君堯便把他丟去和自己一同習武,連帶着,也讓綠綺學一些。
“他是我的朋友。”送沐卿回相府的時候,赫連君堯只這樣跟沐丞相說了一句。
沐丞相應了,答應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
綠綺就一直跟在赫連君堯身邊,與沐卿再也沒有見過面。以至於後來女大十八變,沐卿已經不認得她了。
“原來是這樣啊。”初見恍然大悟:“我是在想爲什麼綠綺那丫頭要對沐卿執念那麼深,當年是沐卿救了她的命,然後你再救了他倆?”
“可以這麼說。”赫連君堯點頭。
初見回憶起綠綺每次看沐卿的眼神,不由地道:“那她爲什麼不跟沐卿說清楚啊?白白讓人誤會了,以爲她是有什麼攀龍附鳳的心思。”
赫連君堯一笑,伸手揉了揉初見的頭髮,道:“綠綺是知恩圖報的人,沐卿救她一命,她還了人家一生一世的相許。朕救了他們兩人,綠綺也就自然答應侍奉朕直到她二十五歲出宮。在那之前,她不會告訴沐卿真相的。”
初見臉一黑,看着赫連君堯道:“原來你纔是阻礙人家成雙成對的罪魁禍首。”
赫連君堯掐了掐她的臉,眯眼道:“若不是我,他們都沒命了,還成個鬼的雙。小丫頭,說話不能這麼偏!”
“哼。”初見掰開赫連君堯的手跳下地,撇嘴道:“故事聽完了,我要回宮去和紅錦綠綺玩,皇上拜拜!”
說完,一溜煙就跑不見了。
赫連君堯:“……”真是把過河拆橋什麼的演繹得活靈活現的。
嘆口氣,遇上這種沒心沒肺的丫頭可怎麼是好?
“蕭雲。”皇帝陛下收了神色,喚了蕭雲進來辦正事:“等會替朕送信給沐卿,這張圖折起來一起送去。”
“是。”
…
初見小太監興沖沖地往長樂宮跑,蹄子撒得太歡了,以至於沒看見宮道那頭走過來的宮妃儀駕。
“前面的,站住。”眼看着就要撞上了,開路的太監連忙喝住初見,將她拉到一邊,道:“王容華的轎輦,快避着。”
初見愣了愣,忙低下頭。轎輦擡過,上面的女子好像是躺靠在椅背上的,嘴裡在哼哼唧唧唱着什麼小調兒。寒風吹過,空氣裡酒香盈盈。
醉酒的宮妃?初見眨眨眼,很驚愕地看着那轎輦遠去,剛剛攔着她的公公也就跟着走了。
這麼豪放的姑娘,王容華?她以前怎麼沒印象啊?初見一邊琢磨一邊繼續往前走。回到長樂宮就抓過紅錦來問:“王容華愛喝酒?”
紅錦正在繡手帕,被這小祖宗一拉,差點扯破,連忙收拾好東西,坐到桌邊去仔細地說給她聽:“王容華閨名音素,最喜歡的就是喝酒,這是宮裡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好麼?我們不在的這個月,聽說她幾次醉倒在自己寢宮裡。偶爾去別人宮裡坐坐,也總是喝得爛醉回去。性子豪爽不計較,與姜容華交好。良辰大人看她實在有趣,幫着皇上…分擔工作的時候,還命人往她宮裡送了好些好酒。”
初見一聽,樂了。赫連君堯的後宮夠精彩的啊,居然連這樣的奇女子都有。
“除了她之外,另外升上來的三位容華也很有特色。”紅錦道:“奴婢這幾天細細觀察過,姜容華很聰明,但是與世無爭。方容華最愛養花,她那宮裡都要養成御花園了。還有一個李容華,人特別安靜,一般不會開口說話。”
一閃一閃亮晶晶,初見眼裡全是小星星。
原以爲後宮裡不是寧雙兒那樣的腦殘,就是白芷那樣的神經病。現在突然出現幾個奇特的,感覺太新奇了。
“我能去拜望一下王容華麼?她喜歡喝,我喜歡吃,簡直是絕配啊。”初見一臉期待地看着紅錦問。
紅錦雙手交疊放在膝上,端莊地笑道:“主子,別想了。您昨天侍寢了,一會兒會有太醫來請平安脈。另外六宮大權的交接問題,白昭儀下午會過來。晚上的時間,奴婢會給您好好洗洗,皇上今晚也是會過來的。”
初見:“…這是比總統還要忙麼?”
紅錦眯眼:“您以爲您現在是什麼身份?六宮最尊貴的人,也是皇上唯一一個寵幸了的人。多少雙眼睛都在您身上惦記着呢。能少往外跑,就少往外跑。好麼?”
最後兩個字是緩解語氣用的,紅錦壓根就沒有和她商量的意思嗚嗚嗚。
初見委頓了,趴在榻上裝死。
綠綺端了點心進來,是她上次提過要吃的綠茶酥。於是某人又原地滿血復活,起來吃了再裝死。
這樣的氣勢,能擋得住下午的白昭儀麼?紅錦恨鐵不成鋼地看着榻上那一團,心裡想着怎麼樣才能幫她一把。
初見侍寢之後的各項福利都下來了,比如長樂宮的宮人都加一級俸祿什麼的。可奇怪的是,皇上沒有賞賜任何的金銀珠寶,只溫柔地告訴她,初見想做什麼奇怪的東西的時候,直接問內務府要材料就是,隨意她要什麼都有。
但是,要錢的話,絕對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