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天賜坐在書房裡看着下面的荊良,鹽運貪污一案所牽連的官員已經全部查出來了,名單和證據都呈在他的面前,端看他怎麼處置。
“依屬下之見,殺雞儆猴吧。”荊良道:“不少官員也都是老人了,一時被利益矇蔽。陛下給他們一個警告,相信日後不會再犯。只要處置了最高的巡撫,下面的人自然就老實了。”
十四歲的帝王端坐在書桌後面,手襯着額頭,盯着一邊放着的名單冊子,沉默不語。
“陛下?”蕭雲疑惑地喚了一聲。
赫連天賜笑了笑,少年的稚嫩還沒有褪盡,眼底已經是一片冰冷。比他父皇當年更狠三分。
“殺雞儆猴有什麼用?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纔是正確的方法吧?”天賜淡淡地道:“我永元不缺人才,老人在位久了就容易腐朽,不如統統該辭的辭,該殺的殺,新上任的人才會更有覺悟不是麼?”
荊良愣了愣,名單上的人上百,全部大換血的話,未免動作太大了。雖然永元不缺人才這是公認的事實,但是…
“皇上,要不要和太上皇商量一下?”蕭雲有些猶豫地道。十四歲的少年,即便他靠自己的本事坐穩了江山,但是也難免有考慮不周到的時候。這樣的處理方式太極端,指不定會有什麼反彈呢。
赫連天賜的臉色暗了下來,與他父皇一模一樣的眼眸低垂,大殿裡的空氣陡然冷凝。
許久,帝王才又笑了,看着蕭雲道:“現在在位的是朕,父皇已經不關心朝事了,所以有什麼事,應該還是朕說了算。你們這是懷疑朕的判斷麼?”
蕭雲心裡沉了沉,搖頭道:“屬下不敢,屬下謹遵陛下旨意。”
赫連君堯退位了,將宮裡的勢力都給了他,也留給了他最得力的兩個助手——蕭雲和荊良,就是爲了讓他穩坐這帝位,平安長大。
但是,他有些不甘心。在父皇的庇佑下成長的感覺,非常的不好。赫連天賜有他自己天生的驕傲和野心,他是很適合當帝王的人,赫連君堯就是他的目標,他想有一天能超越他,走出他的陰影。
他不要人永遠說他是赫連君堯的兒子,他想做赫連天賜。
蕭雲和荊良都退下了,小帝王揉揉額角,閉目養神。
“皇上,這是未央宮送來的名冊。”貼身太監小泉子將初見擬定的秀女花名冊給拿了過來。
赫連天賜眼睛都不睜,心裡略略思量了一下便道:“按母后說的來吧,不用看相貌,直接按了家世封位分就可以了。”
小全子有些爲難,這怎麼說也是自家主子第一次選妃,以後指不定誰就是皇后了呢,竟然可以這樣草率麼?
“要不奴才再讓未央宮的人看看?”小全子低聲問。
赫連天賜有些不耐煩了:“都說了隨便,誰封妃誰封嬪有什麼好琢磨的?”
小全子嚇了一跳,連忙拿着冊子下去了。
小帝王惱了一會兒,又平靜下來,繼續看帝王冊。
第二天初見幫忙張羅着選妃的時候,赫連天賜在忙着選新的管鹽運的相關官員。一條運河牽連着的官員全部被替換,百姓是拍手稱讚的。可是其中也有那麼一兩個倒黴蛋是被冤枉的,一家子人都下了獄。
赫連天賜不在乎這些,新上任的官員,又全是自己的勢力,他心情很好。
初見吃着葡萄看着下面站着的鶯鶯燕燕,有樸素的也有高貴的,有妖豔的也有端莊的。她和音素邊吃邊議論哪個好看。
都是些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模樣還沒長開呢,就是服飾氣質有所不同。初見一邊吐着葡萄皮一邊給紅錦打手勢,看上的就留下,沒看上的就回家找個好人家。
紅錦含笑望着這些小姑娘,想起天賜那一身的戾氣,總覺得是要找個陽光些正直些的姑娘纔好配,可是看了半天也沒看見。
“哎?我說木梳哪兒去了?”音素往隊伍後面看了半天也沒看見。
初見轉頭問隨侍的小太監。小太監跑到後面去看了看,又去了一趟宮門口,然後才猶猶豫豫地回來道:“納蘭小姐在宮門口…快要進來了。”
龍晴爲了避嫌,今天是沒有來的。初見好奇木梳在幹什麼,但是也不急着問,就等着人進來。
挑了好幾個討喜的姑娘,納蘭木梳終於姍姍來遲。
那是個一看就很機靈的小丫頭,梳着大方的髮髻,頭上的飾物很少,但是戴着的都很精緻。一身桃紅的宮裝,眉眼彎彎,櫻脣瓊鼻,很是可愛。
“木梳木梳。”初見遠遠地朝她招手,小丫頭直接就沒有排隊,鑽進了一旁垂着簾子的涼亭裡去。
有秀女好奇地望過來。
木梳乖巧地跪下行禮:“兩位乾孃萬福。”
音素是極喜歡木梳的,要不是她家良夜跟這小姑娘處不好,她是很想收做兒媳婦的。你想啊,又會理財又會持家,孝順又懂事的姑娘,打着燈籠都不好找,就在身邊的,還能不先下手爲強麼?
只是初見的手下得比她快。
“起來吧,木梳又標緻了。”初見拉着木梳過來坐,看着她額頭上的薄汗,好奇地問她:“你剛剛做什麼去了?爲什麼會遲到?”
納蘭木梳眼睛立馬亮了,掏出懷裡的銀票,獻寶似的揚了揚。
“哪裡來的?”音素好奇地問。
“剛剛賺的。”納蘭木梳開心地道:“今天是好日子啊,那麼多女孩子要進宮,在門口就開始要觀察別家的首飾衣裳好不好看了對不對?自己的衣裳太樸素不奪目,太張揚又怕槍打出頭鳥。我就讓小花在宮門口擺了首飾攤子,還上了幾件織雲樓的成衣,打着織雲樓的布帆,賣得極好呢。”
初見:“……”
音素:“……”
織雲樓自以前被查處之後,赫連君堯覺得其名氣還在,乾脆就將人家的招牌拿來繼續經營了,現在也是遍佈大陸的馳名商標。
不過這丫頭,進宮這麼嚴肅的事情,丫的居然還能做買賣!
初見淚流這個滿面啊,多好的媳婦兒啊,多掙錢啊,多宜室宜家啊。天賜你一定要給爲孃的爭氣,把這老婆給娶回去放好啊啊啊。
音素已經對這小丫頭頂禮膜拜了,這種事情都想得出來。納蘭家的女兒幹這種事兒,也不怕人說。
“你是沒將選秀放在心上吧?”音素搖頭道:“不想進宮麼?宮裡的錢更多。”
木梳一聽見錢,就跟初見聽見吃的一樣,眼睛亮得跟燈泡似的,抓着初見的袖子就撒嬌道:“我不是還有乾孃在麼?乾孃一定會讓木梳進宮的對不對?”
雖然小老頭兒赫連天賜不怎麼討喜,小時候還跟她結過怨,但是隻要有錢,納蘭木梳可以很大人有大量的。
初見捂臉,很想問問龍晴,你們這閨女是怎麼養出來的啊?是虐待兒童了還是教她錢是萬能的了?怎麼這麼小財迷?
“乾孃要幫,可是也要看你自己的努力。”初見聳肩道:“萬一天賜不喜歡你,你的位分上不去,月例少了這可不怪乾孃。”
納蘭木梳握拳:“我一定會努力的!”
孃親說了,皇后是月例最多的,她要朝這個目標奮進。
初見含笑點頭。
下午的時候,結果也就出來了,初見一口氣給自家兒子塞了二十個姑娘進後宮,並且誰能獲得聖心,有賞。
納蘭木梳撐着下巴有些苦惱,賞啊,賞就等於銀子啊。可是赫連天賜不是很喜歡她,要獲得他的歡心,該幹嘛?
秀女是沒有資格面聖的,但是後臺很硬的木梳同學直接接到請帖,晚上去未央宮吃飯,算是她的好乾娘們幫她鋪路了。
木梳很認真地拿出一套挺上檔次的雲錦宮裝,換上,赴宴。小丫頭眼裡只有銀子,所以沒有注意到其他秀女怨毒的目光。
到了未央宮,一羣人都已經脫了外袍開始吃火鍋了。
木梳一眼就看見主位上的赫連君堯,從小到大她和瓏惜都覺得太上皇是世界上最美的人,所以每次看見都要膜拜一下,要是自己以後的夫君也這麼好,那就人生圓滿了嘛。
“木梳來了,過來。”初見招了招手。
納蘭絕和龍晴黑着臉看着她,估計是聽說了今天選秀的事情了,龍晴這個恨鐵不成鋼啊,她一點也沒少這小丫頭的零花錢,怎麼就那麼愛掙錢呢!
“家宴,不用拘束。”瓏惜笑眯眯地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那是赫連天賜的左邊。
赫連天賜正處理事情呢,居然被拉過來吃火鍋,心情不怎麼愉悅,臉上的表情自然也就不怎麼好。看見木梳,怔了一下,眼神更冷。
冤家路窄啊冤家路窄,都好幾年不見了,這小丫頭怎麼還是來宮裡了。
想起兒時的恨事,赫連天賜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屬於他這個年齡的表情,瞪了木梳一會兒,扭頭,煮火鍋。
木梳大方地跑過去坐了下來,笑得眉眼彎彎地看着天賜道:“皇上,以後請多多指教。”
赫連天賜皺眉,疑惑地看着她。指教什麼?她要入朝爲官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