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一驚,皺着眉下了龍榻,不甘心地在屋子裡看了看,沒有木梳。
“朕沒有弄丟她,除非她不要朕。”帝王心裡一陣陣地疼,推開要來扶他的初見,像一頭狂躁的獅子一樣低吼。
初見沒防備,被這小兔崽子推得退後幾步,被赫連君堯接住。本來當爹的還在準備看熱鬧,結果丫的熊孩子敢推媽媽了,欠教訓吧?
伸手一拳就揍到了天賜的胸膛上,赫連君堯將初見抱着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去,然後轉身去拎起飛到了地上的熊孩子,黑着臉道:“不懂規矩了是不是?你母后你都敢動?”
“刷”地一聲,大殿裡站着的人都自動搬開桌椅,給赫連君堯騰出一塊地方來。
一年一次的揍帝王大會今年看來是在朝乾宮舉行。只是今年的原因不再是因爲赫連大爺心情不爽,而是因爲這兒子實在不打不能通任督二脈,笨成這樣子了,也難怪弄丟了自己的老婆。
天賜這回沒有反抗了,或者說是壓根不想陪赫連君堯在這兒給他練手,而是抹了嘴角的血,起來想去冷宮和蘭草宮看看,看看他們是不是在騙他。
“天賜。”初見看夠了,突然支着下巴出了聲。
赫連君堯面無表情地將收拾得渾身是傷的熊孩子拎到了他母后面前。
天賜皺眉看着地上,不知道在想什麼,初見嘆了口氣,拿出手絹給他擦了擦血:“你知道木梳爲什麼會走麼?”
帝王慢慢擡頭,有些迷茫地看着初見,道:“她一直想出宮,朕都不知道她爲什麼要進宮。是爲了宮裡的錢多麼?可是朕讓紅錦姑姑給她很多的月例,也讓她隨意拿自己喜歡的東西。都這樣了爲什麼還是不肯留下?”
初見搖頭:“木梳進宮是因爲她很喜歡錢,這沒錯。可是她要出宮,卻是因爲忍受不了一樣東西已經超過了她喜歡錢的程度了吧。”
天賜眼裡有什麼光芒閃了一下,繼而苦笑:“她討厭朕?”
木梳沒有說過喜歡他,從來都沒有。哪怕她已經是他的人了,哪怕他寵她上天,木梳都沒有跟他表白過。
初見想了想,道:“應該不是一開始就討厭你的,你做了什麼讓她討厭的事情?”
大殿裡靜悄悄的,天賜可以一點一點努力地想,木梳討厭他什麼呢?好像……
抿了抿脣,帝王輕聲道:“她不喜歡朕寵愛別的妃嬪麼?可是母后,朕是帝王,有後宮三千平衡朝野天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作爲后妃,她爲什麼不能理解?”
龍晴聽到這兒就怒了,走過來看着天賜道:“你覺得男子三心二意是應該的麼?你看看你父皇,看看你幾個乾爹,有誰有小妾的?不都是一心一意的,現在也過得很幸福麼?”
“可是朕是帝王。”天賜倔強地挺直了腰:“朕做的事情有益於天下。”
赫連君堯深深地看着天賜,過了一會兒,平靜地開口道:“你做得很好。”
天賜一愣,呆呆地轉頭回來看着赫連君堯。
“但是,你這樣做就無法成全你自己的幸福。木梳是看着我們這一輩人幸福的日子而長大的,你母后小時候給她講的童話故事也都是一心一意忠貞不渝的。所以木梳想要的必然是一個只有她一個妻子的丈夫,而不是一個好的帝王。你要有益於天下,要做明君,沒問題,是對的。可是你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只能循規蹈矩地接受後宮三千,那麼沒辦法,木梳要的你給不了,她自然會離開。”
赫連君堯淡淡地說完,嫌棄地將自己兒子給丟地上,拿過初見手裡的手絹將自己的手也擦了擦。
初見:“……”她家相公這重女輕男是真的很嚴重啊。
赫連天賜坐在地上發呆,還有些虛弱的身子也懶得再站起來了,就這麼一點形象也沒有地坐着,想着木梳的一言一笑,想着她冷冰冰的手和看見寶貝時候亮晶晶的眼神。
他不捨得她,他以爲她會一輩子留在他身邊陪着他的。現在她離開了,離開得一點徵兆都沒有。他該怎麼辦?
幾個長輩的態度都是明顯偏着木梳的,也就是說他查不到木梳的下落,更不會知道她去哪裡了。除非他能給木梳她想要的東西。
六宮無妃,那是父皇給母后的榮耀,木梳很明顯也想要。可是他苦心經營了那麼久的東西,當真在這裡功虧一簣,還是可惜了。
“天賜,母后很好奇的是,你會怎麼做?”初見看着地上的熊孩子,還是有那麼一點兒心疼的。
赫連天賜想了很久很久,慢慢地站起來,道:“母后,木梳要的東西,朕現在的確還給不起。等朕能給的時候,一定會給。”
龍晴皺眉,這算是什麼答案?看起來天賜也不算是很在乎她家小木梳嘛,不然的話這時候就應該追回木梳,廢掉六宮纔對。
赫連君堯聽懂了這意思,輕輕笑了笑,走過去將手放在初見的肩上道:“天賜的事情,讓他自己做主吧,這傷也得養半個月,傷口好像被我不小心給重新打裂了,等會兒還是喊楚雲起來給他縫縫。我們收拾一下,皇宮反正不好玩兒了,去沐府吧。陪陪瓏惜。”
衆人:“……”公子你這心偏得太厲害了。
天賜摸了摸肩上的傷口,低笑了兩聲,仰頭看着自己的父皇道:“多謝父皇成全。”
赫連君堯淡淡地擺手,拖着初見回未央宮了。
衆人都散去,朝乾宮裡就留下了赫連天賜一個人。
他是心裡有很深很深執念的孩子,所以沒有達到的目標,一定會在達到之後再放縱自己,不然他會有一輩子的遺憾。
…
木梳乘着馬車,拐帶了捲雲,從國都出來一路向北,直奔雪國她舅舅所在的地方。
這麼多年了,龍昭也只跟小木梳見過兩三面,還是很小的時候。所以這次接到龍晴的信說木梳要去雪國過日子的時候,龍昭很高興,收拾好了一個人都沒有的後宮,安排了很多宮人,就等着小寶貝過去呢。
木梳心裡一點愧疚都沒有,就覺得終於擺脫了那個讓她想吐的地方和那個讓她想吐的人。雖然心有一半留在了國都,不過木梳不想回頭,要走就走得遠遠的,連永元境內都不要呆。
按着藏寶圖將自己的財產都挖了出來,木梳和捲雲託了全國最安全的鏢局,然後一路遊山玩水去雪國。
走了一個半月,剛踏進雪國國都,木梳就看見一個紅衣滾着白狐毛的男子踏馬而來,輕輕巧巧地從馬背上飛身落在她的馬車前,眉目妖嬈地望着探出半個頭的她,笑道:“小木梳,快下來喊舅舅。”
啊,的確是龍昭舅舅。木梳看着這比自己孃親顯得更年輕的男子,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與孃親是雙胞胎,竟然現在看起來比孃親年輕五歲的模樣。
木梳咕嚕嚕地滾下馬車來,落在龍昭懷裡,甜甜地喊:“舅舅,木梳來麻煩你了。”
龍昭笑得很開心,雪國冰冷又孤獨,來個小寶貝陪他真是再好不過了。不過…木梳看起來挺瘦的,怎麼這麼重呢?
“來吧,舅舅帶你回宮。”龍昭笑着吩咐身後的人幫木梳搬東西,然後抱着小寶貝往宮裡走。
聽見“回宮”兩個字,木梳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隨即又放開,笑着問龍昭:“舅舅的後宮裡可有美人兒了?”
龍昭邊走邊瞥了這小丫頭一眼,道:“等你進去了就又第一個小美人兒了。舅舅的後宮不好玩,沒有人,所以木梳不要嫌棄無聊。”
木梳笑了,笑得很開心,笑着笑着竟然都笑出了眼淚:“舅舅,你說我爲什麼都那麼晚生呢?”
“嗯?什麼晚生?”
“沒什麼,就是覺得有些遺憾。”
好男人都在上一輩啊,偏生都沒有讓她碰上,真的很遺憾。
她出來一個多月了,龍晴來過信,說天賜照舊在認真治理國家,沒有什麼異常。她看着也只是想,早知道這樣出宮就不用費那麼多心思了,反正他也不在乎的。
安安心心地在舅舅的後宮住了下來,木梳調整了一下心情,打算好好過日子。初見乾孃不是說過麼:
女人該頂天立地的活着,你有你的規則,我有我的選擇;你否定我的現在,我決定我的未來;你嘲笑我不懂規矩不成皇后,我可憐你總是等待只會承受;你可以輕視我的商業,我會證明這是誰的時代。出宮,註定是孤獨的旅行,路上少不了質疑和嘲笑,但,那又怎樣?哪怕翻出宮牆,也要活得漂亮。我是22世紀好女人,我爲自己代言。噢耶。
雖然不懂22世紀女人是什麼,但是木梳覺得初見乾孃說得很對,她要爲自己活着,不要那麼累,也不用去在意別人的眼光。她要過得好好的。
“小姐,有什麼打算麼?”捲雲擦着宮殿裡的椅子問。
木梳想了想,正想開口說話,心口卻一陣悶,轉頭就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