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跑哪兒去了?這都什麼時候纔回來?”
吳天姐弟倆剛一進家門把板凳放下,就驚動了正在廚房裡做飯的老媽,楚玉梅拎着飯勺就對着姐弟倆吵嚷起來。
吳媛一下就被老媽的氣勢嚇住了,心虛的低着頭不敢吭聲。
吳天卻不吃這一套,三十多年的經驗表明,老媽一向也就是嘴上厲害,從小到大可從來沒打過咱姐弟倆一巴掌的,頂天了就是擰下耳朵,還只擰半圈。
“媽,鍋糊了!”吳天嬉皮笑臉的叫道。
“啊……”楚玉梅一聽,慌忙又跑回了廚房去,嘴裡卻是不停的絮叨着,“讓你們在家看門,你們卻跑了個沒影兒,天都黑透了才知道回來?哼,等我做好飯再給你們算賬!”
吳天無奈的撇撇嘴,咱倒是想早回來的,可問題是生意太好了啊,憑藉着咱連番施爲,總算是把生意烘得紅火起來,特別是到快天黑的時候,各單位下班路過的人一多,更是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的,要不是天黑看不到寫字兒了,只怕咱還散不了場呢。
唉,寫字兒其實也是個體力活兒啊……吳天一邊揉着發酸的手腕,一邊朝老姐使着眼色,倆小人就鑽進了裡屋,把門一關,吳媛就開始掏起了口袋,一把一把的人民幣啊,一毛的、兩毛的,一塊的、兩塊的……
“一共十三塊六毛!”吳媛仔細的數了半天,興奮的嚷道。
“呃?才十三塊錢?”吳天卻很是失望,要知道哥們這可是忙活了大半天啊,累的手腕痠痛,竟然才賺了十幾塊?這點錢夠幹什麼啊?
“你別不知足了,咱媽一個月的工資纔多少錢啊?”吳媛說道,“還有常老師,他可是一個下午都沒開張,淨幫着咱們裁紙了……”
想想老常那一臉憋屈加鬱悶的表情,吳天就忍不住想笑。再想想現在的物價,還有老媽一個月四五十塊錢的工資標準,吳天又有點釋然了,半天時間賺十幾塊,貌似也不算少了……
可問題是照這樣算來,忙活到過年,也頂多只能賺個一百多塊錢,再給“合夥人”老姐分一半,咱剩下的錢只怕還不夠買一張木板牀呢!
不行,這生意經還得改進啊……
吳天正尋思着呢,聽得門外老爸叫着老媽幫忙,姐弟倆二話不說就跑了出去,卻見老爸推着二八永久,上面架着一張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舊木板牀,一路上拿捏得一頭汗。
吳天看着那張破舊的小木板牀,暗歎爲了幸福生活,老爸比咱還急呢。這樣也好,雖然按照今天的生意情況來看,用不着到年底咱就能賺夠一張牀的錢,可這錢能不用來買牀,存下來當本錢再投資倒也更好不是?
“常大哥早啊。”吳天重生之後第一次單獨睡一張牀,一大早起來精神抖擻。重生後困擾自己最大的問題輕鬆解決,吳天的心情不是一般的高。
其實這會兒已經不早了,已經是上午九點多了。這也沒辦法,總得等到吃了早飯,老爸上班走了,老媽磨磨蹭蹭的收拾停當也去上班了,才能偷偷跑出來“出攤”啊。
不過好在常天華已經把桌子什麼的排放好了,吳天姐弟倆只用掏出毛筆,擺好墨水,再把當作“樣品”的外公寫的那幾幅對聯掛在後牆上就算完事兒。
“啊,小天、小媛來了,呵呵……”常天華略帶訕訕的應道。
吳天不由得略感奇怪,常天華這態度有點反常啊,雖然昨天咱叫他“常大哥”他也沒怎麼過分反應,可也多少略帶不滿啊,可今天卻是默認了這個稱呼不說,還似乎有點愧疚的意思?
怎麼回事兒?
吳天眼珠子略微一掃,不禁有點啞然失笑了——只見常天華的桌子上已經擺好了準備寫春聯用的紅紙條,可是很明顯的這些紙條比昨天擺的要寬了許多!
呵,看來老實人也有眼紅的時候,眼看着咱用“紙寬字大”的招數生意那麼紅火,他也忍不住要跟風啊。可問題是咱可不僅僅是靠着紙寬字大這一點就生意紅火的,“神童”的招牌他可學不來。
“常大哥,生意怎麼樣?”吳天呵呵笑着,眼珠卻不停的瞄着那摞寬紅紙。
“早着呢,街上還沒什麼人……”常天華一個地道的知識分子,臉皮兒可不是一般的薄,話還沒說就先自紅了臉。畢竟眼看着人家生意好,就立馬效仿,對方還是個六七歲的孩子,這事兒做得有點不附和他作爲一個知識分子的立場。奈何自從昨天下午吳天姐弟一來,他就愣是沒開張,晚上回去可是狠被老婆埋怨了一通,最重要的是家裡的情況實在需要錢啊,容不得他再把臉面看得多重。
“呵呵,我看那邊不是已經有人排隊了嗎?”吳天眼睛張望向靠近新華書店門口的兩個大攤位,的確已經聚集了三五個人正在排隊寫春聯的。
一說這茬,常天華臉色就多幾分憤恨的道:“他們也全都換紙了!”
吳天一愣,扭頭仔細一張望,卻見一條街上的攤位倒有大半都換了寬紙,不禁一陣愕然,雖然國人做生意素有跟風的習慣,特別是山南省更甚,在後世,只要有一個生意好的,立馬就會有無數人跟着做,不把這個生意做臭誓不罷休。卻不想早在八十年代初就這麼厲害,這才一夜功夫,竟然滿大街都有樣學樣了?
吳天看着常天華那副憋屈的表情,心中一笑,轉口問道:“常大哥,你知道哪兒有批發門心兒的嗎?”
所謂的門心兒,就是年畫,雖然也有直接寫上四言對聯做門心用的,不過畢竟不如貼上花花綠綠的印刷版年畫好看。
“印刷廠那塊兒就有。”常天華道,“你問這個幹嘛?”
吳天笑道:“做生意要講究個產品全啊,我這兒只寫對聯,不如你批發點門心來買,咱們搞個資源互補,互利互惠嘛。”
常天華聽得一愣一愣的,這屁孩嘴裡拽的都是些什麼名詞兒?好在常天華可是老師,倒也能理解意思——他這是說他買對聯,讓咱專門賣門心兒?這倒是也行,他賣出去一副對聯,咱也能順便賣出去一副門心,雖說一副門心頂多也就是賺個幾分錢,也總好過一天不開張啊。
問題是咱一個堂堂的老師,寫寫對聯賣倒也罷了,好歹也算是個文化活兒,可要是批發門心賣,那不成了純粹的小商小販了?那是如何也拉不下這個臉面的!
眼見常天華不樂意,吳天也不管他,招呼一聲老姐看攤位,自己跑去新華書店買了十張紅紙,又轉悠到顏料櫃檯花兩毛錢買了一小包金粉。
說是金粉,其實就是黃銅粉,用水調和之後寫出金燦燦大字兒不是一般的氣派。後世不少印刷的對聯都是用的金字,不過這年頭卻還並不流行,咱要是來個“先天下之先”,豈能不多賺幾毛錢?
“金字對聯,三毛一副!”吳天回到攤位,用金粉寫了一副樣品一掛牆上,就吆喝起來。
商品還是要分個高低檔次的嘛,低檔產品出量,高檔產品暴利,這纔是王道。
常天華不禁又是暗暗撇嘴,不就是黑墨汁換成了金粉糊嘛,你就敢漲價?誰能那麼傻的去多花這一毛錢?
可問題是吳天這邊剛吆喝,那邊就有一個穿着西裝打着領帶的傢伙站住了腳,顯然這位“先富起來的”對金燦燦的對聯很感興趣,雖然對吳天的年齡略感遲疑,卻頂不住吳天那三寸不爛之舌的忽悠,一口氣就要了六副對聯外加金字門心,其中一副大門上的對聯還被吳天忽悠着花了一塊錢的高價,買的是超寬超大號的。
看着吳媛高興的數着六塊多錢的入賬,再看看旁邊吳天面前四五個人排隊等着寫對聯,常天華不是一般的鬱悶,使勁的扶扶眼鏡框,終於一咬牙,扭頭去了隔一條街的印刷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