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伸出顫抖的手,分別撫在長孫氏與韞儀的腹部,那裡……正孕育着他的骨肉,他身爲父親,應該要保護他們的,哪怕……這份保護是那樣的沉重。
想到此處,李世民終於下定了決心,狠狠一咬牙道:“我答應你們,以後……不會再無休止的退讓,我必會護你們與孩子周全!”
聽得此話,韞儀知道,他決意去爭取自己應得的東西,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得以放下,“有殿下這句話,妾身就放心了。”
李世民點點頭,執了她的手道:“只是,還得委屈你一些日子,等時機一到,我就讓父皇恩赦於你。”他沒有說“求”,因爲他心裡明白,對於受李建成所惑的李淵而言,求是沒有用的。
韞儀點頭道:“只要殿下從此認清那些人的真面目,妾身受些委屈不打緊,只是這孩子……”
她心裡清楚,李世民雖然決意奮起,但他之前落後的太多,想要追上去,非一朝一夕可成,她與孩子……怕是終歸難逃分離。
長孫氏抹了淚道:“你別擔心,我定會待若親生骨肉,好好撫養他,待你歸來,便可母子相認;期間,若尋到機會,我亦會帶他去見你。”
韞儀感激地道:“多謝王妃。”她清楚長孫氏的爲人,雖是女子,卻一諾千金,既然這般說了,就一定會做到,她將目光轉向李世民,“妾身臨去之前,還有一事相求。”
“你只管說就是了,我一定設法做到。”得了李世民的話,韞儀道:“吉祥因爲一言之失,慘遭殺害,還請殿下替她收屍,好生安葬,往後若遇清明寒食,還請殿下讓人祭一祭她。”
李世民點頭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說話間,外面再次傳來不耐的催促之聲,“還請殿下不要讓奴才等人爲難。”
李世民深吸一口氣,壓下激盪的心緒,道:“我們出去吧,否則他們在父皇面前多嘴,便麻煩了。”
韞儀點點頭,如意趁着這會兒功夫,已是將韞儀的貼身之物都給收拾好了,隨他們一道走了出去。
李世民朝那幾名面色不豫的內監拱手道:“勞幾位久等,實在過意不去。”
“不敢。”站在最前面的那名內監虛虛一笑,一甩拂塵道:“這麼多功夫,想必東西都收拾好了,可以起程了嗎?”
李世民往韞儀望去,心中百般不捨,然此時此刻,所有的不捨都只能化爲兩個字,“自然。”
內監略一行禮,走到韞儀身前,涼聲道:“走吧,馬車就在外面等着呢。”
韞儀正要隨他們離去,長孫氏忽地道:“且慢,我與楊氏也算是相識一場,此去明月庵,怕是往後都不得見了,我想着送她一程,還請幾位公公通融一下。”
文蘭學着初一剛纔的樣子,取出身上的錢袋往那內監手中塞去,可是這一次,那內監卻不收了,拉了那張長臉道:“不是奴才不肯通融,實在是不合規矩,剛纔那會兒,奴才們已經是冒着被陛下責罰的危險,還請王妃不要再爲難奴才了。”
“可是……”長孫氏剛說了兩個字,李世民已是暗自拉住她的手,接過話道:“公公說的是,是我們冒昧了,請!”
長孫氏無奈嚥下嘴邊的話,依依不捨地望着韞儀隨他們離去,待得走得不見人影后,她道:“殿下您爲何要阻止妾身相送?”
李世民嘆了口氣,“送得了一時,送不了一世,終歸還是要分離的,與其爭這麼一時,倒不如儘早想法子將她接回來;幸好,這一段路上,還有如意陪着她。”
在他們嘆息之時,馬車輪子一圈接着一圈的轉動着,將韞儀帶去明月庵,剛下馬車,庵中主持靜空便迎了出來,她早得了宮中的傳話,知道有一位親王側妃,會來此帶髮修行。
“阿彌陀佛。”靜空喧了聲佛號,望着扶着如意的手自馬車上下來的韞儀道:“這位就是楊家娘子嗎?”
“就是她。”內監細着嗓子道:“陛下有旨,從今往後,她在你這明月庵中帶髮修行,不得踏出一步,也不得讓外人見她,否則以抗旨罪論處,明白嗎?”
靜空連連點頭,“貧尼明白,請公公轉呈陛下,貧尼自當依旨照看,絕不敢有誤。”
“嗯。”內監應了一聲,又道:“她已身懷六甲,待得將要臨盆之時,會遣穩婆與御醫過來,若是在此之前,有了什麼事,你也可以派人稟報,不過……”內監拖長了音,掃了垂目站在一旁的韞儀一眼,涼聲道:“不管出了什麼事,沒陛下的旨意,她不得見任何明月庵以外的人,哪怕快死了也不行,記住了。”
“公公放心,貧尼一定謹記。”靜空迭聲答應,內監見人與話都已經帶到了,逐乘了馬車離去,而靜空則帶着韞儀去庵中安置,給了她一間廂房,倒還算幽靜,就是簡陋得很,除了必要的傢俱之外,便只有經書。
靜空簡單的交待幾句後便走了,留下韞儀她們自己收拾,靜空一走,如意便扶了韞儀至椅中坐下,“公主您累了一整天了,歇着坐一會兒,奴婢把東西收拾一下。”
韞儀點點頭,在如意拾掇屋子之時,她隨手取過一旁的經書翻看着,這廂房裡,唯一多的,就是經書了。
看了一會兒,韞儀聽到低低的啜泣聲,擡眼望去,只見如意正抱着一提藥蹲在牆角哭泣着,她走過去道:“怎麼了?”
如意擡起滿是淚痕的臉龐,泣聲道:“奴婢……奴婢好想吉祥,以前她在的時候,公主的安胎藥都是她負責的,每次煎之前,她都會將藥放在水中浸一會兒,說是這樣浸過之後,藥效會更好;今天一早,奴婢還聽她說了一遍,可是現在……”說到此處,如意已是哭得泣不成聲。
韞儀眼圈通紅地抱着如意,啞聲道:“是我引狼入室,害死了吉祥,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如意緊緊攥着韞儀的袖子,搖頭道:“不是,錯的那個人是江採萍,公主好意留她在府中住,她卻與季容勾結,在背後捅刀,此人如此恩將仇報,我絕不會放過她,絕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