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氏跪言道:“陛下,臣妾姐妹只是一介卑微之身,被冤枉也就算了,可太子是國之根本,是大唐的儲君,您豈能由着小人加害於他!”
“父皇,兒臣沒有……”李世民剛說了幾個字,便被李淵冷言打斷,“朕自有計較,你不必多言!”
被他這麼一喝,李世民只得無奈地止了辯解之話,他心裡明白,以眼下的情況,莫說是救吉祥了,恐怕他連自身都難保。
李淵盯了林候片刻,冷言道:“林氏一族,身受皇恩,不僅未思上報君恩,反而意圖加害太子與宮妃,罪大惡極;本該盡數處死,辜負曾經有勞於大唐,赦其死罪,貶爲庶人,九族之中,不得再入朝爲官。”
林候聽得此言,重重磕頭,痛呼道:“陛下,臣冤枉,冤枉啊!”
他聲聲喊冤,換來的卻是李淵的厭棄,“朕已經對你網開一面,你莫要再得寸進尺,下去!”
李淵的無情令林候絕望,他林氏一族,雖不曾出過大將大才,對李淵卻一直忠心耿耿,從無二心,就算這一次,他們有所欺瞞,其本意也是爲了李淵好,豈料竟然換來這樣的下場,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在即將被拖下去之時,林候忽地道:“整件事都是臣一人所爲,與淑妃娘娘還有楊妃沒有任何關係,還請陛下不要牽連無辜!”
既然無法脫罪,倒不如將所有罪責都攬於一人身上,至少如此可以換得林氏與韞儀平安,也算是留下一絲替林氏一族洗雪冤屈的希望吧。
李淵盯了他片刻,冷聲道:“拉下去!”
在林候被拉到殿門口時,他將目光望向不停哭泣的林氏,“你跟隨朕多年,卻做出這般放肆之事,實在罪不可恕,着即……”
“陛下!”隨着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一個身着翟鳳紫袍華服的女子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臣妾見過陛下!”隨着萬氏屈身行禮,雙環望仙髻上的鑲金纏枝紅翡滴珠菱花步搖輕輕晃動。
“起來吧。”李淵眉宇微蹙,盯了萬氏道:“你怎麼來了?”
“臣妾聽說甘露殿中出了事,故而來看看。”說着,她看了一眼跪伏於地的林氏道:“剛纔進來之時,臣妾也聽到了一些,淑妃妹妹雖比臣妾晚入府幾年,但伴隨聖駕也差不多有十餘年了,她的性子,臣妾還是知曉一些的,當不至於做出此等害人之事。”
林氏擡起滿是淚痕的臉龐,愕然看着萬氏,怎麼也想不到與自己鬥了十幾年的萬氏,在這種時候,竟然會幫自己說話。
尹氏同樣沒想到一向與林氏不和的萬氏會突然橫插一腿,她怕事情生變,暗暗朝張紙瞥了一眼,後者會意地道:“此事證據確鑿,杏孃親口指證,怎麼不是淑妃所爲?”
萬氏看了她一眼,不急不徐地道:“陛下,能否讓臣妾聽一聽杏孃的說辭。”
“隨你。”在得了李淵的話後,萬氏走到整個甘露殿中唯一一個面生之人面前,她知此人必是杏娘無疑,“仔細說一遍予本宮聽。”
杏娘應了一聲,將之前的事又重複了一遍,待她停下之後,萬氏道:“都說完了?可有遺漏?”
杏娘仔細回想了一下,搖頭道:“沒有了。”
“好。”萬氏徐徐點頭,朝李淵道:“陛下,杏娘剛纔說的很清楚,一直以來,與她碰面,說話的,都是林候,而林候……”她回頭望了一眼停在殿外的林想,道:“也承認了,所有事情都是他一人所爲,與淑妃並無干係。”
尹氏臉色微微一變,她往日覺得這個萬氏也不過如此,如今方纔發現,此人藏於雍容外表下的鋒機,遠比她想得更甚,不動聲色的洗脫着林氏身上的罪名。
這一點,張氏也看出來了,她不如尹氏那般沉得住氣,當即道:“但淑妃剛纔親口承認,是她讓林候去查臣妾二人的底細,可見……”
“可見什麼?”萬氏妙目一橫,冷冷盯着她道:“陛下乃是萬金之軀,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要仔細調查,確保身家清白,未有加害陛下之心;在這件事上,淑妃不僅沒有錯,反而應該嘉獎。”
張氏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尹氏接過話道:“可當真只是查臣妾二人的底細,自然沒什麼,但她串通林候,捏造事實,陷害太子與臣妾二人,欺瞞陛下,難道也沒錯嗎?”
萬氏斂袖微微一笑,“尹才人說話一向比張寶林得體,怎麼這會兒也變得不懂分寸起來,林候親口承認,此事與淑妃無關,而杏娘口供之中,也無涉及淑妃之處;倒是你,你身爲才人,以下犯下,誣告淑妃,該當何罪!”
尹氏沒想到她說發難就發難,一時竟也被質問得啞口無言,心中對其的忌憚也越發深切;這個女人……真是難應付得很。
那廂,林候見萬氏援手襄助,知此乃林氏脫身的最好機會,急急嚷道:“陛下,此事真是臣一人所爲,與淑妃並無干係,求陛下明鑑!”
萬氏走到沉吟不語的李淵面前,溫言道:“陛下,淑妃妹妹溫恭謙虛,臣妾可以爲她做保,必與此事無關。”
李淵神色複雜地望着跪在地上的林氏,後者畢竟伴了他那麼多年,又誕下子嗣,自然不可能一點感情也沒有,剛纔一時憤怒,才說出那樣的重話,如今聽得萬氏這番言語,已是漸漸冷靜了下來。
“滴嗒!滴嗒!”在滴漏一下接着一下的聲音中,李淵終於開口道:“既有貴妃爲你做保,朕便相信你這一回,往後好自爲之,莫要辜負了朕的信任,否則朕絕不輕饒!”
辜負……呵呵,究竟是誰辜負了誰?
“謝陛下隆恩。”雖然林氏心中萬般苦楚,卻知有這個結局已是算很好了,若非萬氏及時出現,只怕她此刻已遭貶斥。
李元吉沒想到竟然會讓林氏逃脫,心有不甘,想要進言,然剛一張嘴,李建成冷厲的目光便望了過來,只得無奈地嚥了下嘴邊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