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高君雅與王仁恭帶着殘兵敗將回到晉陽,李淵氣不打一處來,明明此戰可以取勝,偏偏有人自作聰明,不遵他制定的計劃行事,弄成如此局面,一旦傳到楊廣耳中,只怕不會饒了自己;他雖氣惱不已,但高君雅畢竟是楊廣派來的人,他不敢過份斥責,說了幾句便命其下去。
正當李淵獨自一人暗生悶氣之時,劉弘基被人攙扶着走了進來,前些日子,劉弘基出府辦差之時,突然遭人襲擊,幸好護衛拼死反擊,這才逃得性命,但腹部中了一箭,這些日子一直在府中養傷,事後衆人皆猜測這次行刺是王威二人所爲。
看到劉弘基進來,李淵連忙起身扶住他,“先生傷還未愈,怎麼就起來了?”
“李公不必擔心,卑職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說着,他道:“卑職聽聞此次與突厥一戰,我軍大敗,可是真的?”
提及此事,李淵嘆了口氣,道:“何止大敗,簡直是慘敗,士兵死傷衆多,回來的不足三成;我李淵自掌兵以來,還從未吃過那麼大的敗仗。”停頓片刻,他道:“王仁恭素來膽小,又沒主見,必是高君雅自作聰明,故意更改我與他們說的戰策,早知如此,我就該讓世民隨他們去纔是,這會兒也不知要如何收場。”
劉弘基搖頭道:“沒用的,李公防得住這一次,防不住下一次,下下一次。”
李淵疑惑地道:“劉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公真以爲高君雅是自作聰明,更改李公授意的戰策,這才導致此次大敗嗎?”面對劉弘基的詢問,李淵道:“難道先生認爲不是?”
劉弘基並未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道:“李公認爲,王、高二人是真心輔助李公,平定太原抵禦突厥嗎?”
“自然不是,只是礙於皇命,纔不得不從,又或者說……”李淵眸色一沉,徐徐道:“是爲了監視我。”
劉弘基點頭道:“不錯,陛下既要用李公,又怕李公手中有兵權後,會不受他控制,所以派了王、高二人來監視李公,但對王威二人來說,除了皇命之外,他們與李公還有私怨,所以他們最想看到的,不是李公如何平定叛亂,擊退突厥,而是死!”
“這一點我也知道,不過……”話說到一半,李淵突然明白了劉弘基說這些的用意,駭然道:“先生之意,是說這一次,高君雅是故意吃敗仗,藉此來害我?”
劉弘基頷首道:“雖不敢肯定,但至少有七八成可能。”
李淵重重一捶桌子,恨聲道:“這個高君雅好生可惡,爲了一已私怨,就置無數士兵與百姓的性命於不顧,該死!”停頓片刻,他突然又搖頭道:“不對,此戰大敗,我固然要受陛下責罰,他身爲領將,也難以置身事外,這兩人素來自私,應該不會用這種兩敗俱傷的招數纔是。”
劉弘基笑一笑道:“李公說錯了,他們二人不會有任何損傷。”
他的話令李淵不解,“此話何意?”
“李公莫要忘了,他們二人是陛下親信,他們說一句話足以抵過李公說十句,此次大敗,他們一定會將所有責任都推在李公你的身上,若我沒猜錯,只怕在還未回到太原之時,高君雅就已經送了密摺去江都,等李公摺子送到之時,陛下已經先入爲主,任您如何解釋也無用了。”
李淵神色變幻不定,良久,他頹然道:“這麼說來,我這次在劫難逃?”
“看來是這樣。”說着,他壓低聲道:“其實這幾年來,李公囤積兵力,招攬能人異士,已經有了起事的能力,這次陛下若下旨問罪,正好給了李公名正言順起事的藉口。”
雖然早在數年前,李淵就已經決意起兵反隋,但真正快到這一刻時,心中仍是生出幾分忐忑來,長嘆道:“想不到我李家世代忠烈,到了我手裡,卻要做出這等謀逆之事,來日下了黃泉,怕是無臉去見李家列祖列宗。”
“李公錯了,您要做的是解救天下蒼生於水火之中的善舉,傳誦於千秋百代,李家祖先亦會以李公爲榮。”
李淵苦笑道:“榮也好,辱也罷,走到今日這一步,已是沒有了退路,只能繼續走下去,希望李家祖先能夠庇佑於我等。”
在這番密談過後,李淵緊鑼密鼓地籌備起義一事,正如他所說,眼下已經沒有了回頭路,只能孤注一擲。
就在這個時候,楊廣派來的專使趕到太原,果然如劉弘基所料,楊廣的旨意,只是緝拿李淵與王仁恭問罪,對於王威和高君雅二人,未有任何怪責之語。
當得知李淵被就地免職,押入郡守大牢聽候發落之時,王威與高君雅喝酒相慶,高君雅一口喝盡杯中美酒,眉飛色舞地道:“一切果然如王兄所料的一樣,王兄神機妙算,真乃神人也,來,我敬你一杯!”
連着幾杯酒下肚,王威那張白胖的圓臉泛起幾絲紅意,他心情極好地道:“我早就與高兄說過,讓你不要擔心,只要咱們將所有事情推在李淵身上,並且先一步將奏摺送到江都,就斷然不會有事,偏偏高兄當時還不相信,彷彿我會害你似的。”
高君雅被他說得有些不自在,嘿嘿一笑道:“這種事情,畢竟關乎性命,慎重一些得好。”
王威給彼此滿上酒後,笑道:“那現在放心了吧?”
“當然放心!”高君雅一臉快意地道:“來了這麼久,可總算報了當初的仇,真是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