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瓊州島上多數都是昂貴的酒店,但畢竟也有一些相對低檔的旅舍,而且這麼大的島,不可能只有旅客來住,當地總也有不少本地人的。于思平讓司機把車開往當地居民區,道,“現在反正半夜了,你也看不到什麼海景,先到破一點的地方吃東西。美景什麼的,我們明天看。”
含光早已經是摩拳擦掌,期待得不行了,根本都不介意那不算太光鮮的建築物什麼的,到了地頭,便迫不及待地要衝進夜市裡。還是于思平拉着她和司機交換了手機號,又讓其在街頭等着,這才帶着她往夜市裡走去。
這裡是熱帶,四季都如夏,夜深了反而風涼,所以現在雖然是淡季,雖然時間已晚,但夜市依然火熱滾滾,人流如織。不少當地漢子已經甩脫了上衣,坐在街邊排檔裡吃着燒烤海鮮,各種香味爭先恐後地往鼻子裡鑽,還有街邊和食鋪混雜交錯的各種小店鋪,賣衣服的、飾品的,甚至含光還看到一家古董文玩店鋪離奇地開門營業,她纔看了一眼,便覺得眼花繚亂,簡直不知該從哪裡開始逛起。再看街邊行人,個個都是神色安詳,一副識途老馬的樣子,對那些光着上身大口飲酒,時不時還爆兩句髒話的漢子毫無反應,不禁又是興奮又有些輕微的焦慮,側頭問于思平道,“我們先吃飯還是先買衣服啊?”
“買完衣服去吃飯吧,吃過飯直接就回去休息了。”于思平說,他自然地牽起了含光的手,“走了,牽緊點,這裡人多,走散了可不好辦。”
含光嗯了一聲,心裡微覺彆扭,不過看着那些糙漢子,她始終有點顧慮,“算算要買什麼呀?這裡買的衣服怕是不洗一水也沒法穿。”
“買點海灘包啊,海灘拖鞋什麼的吧。”于思平說,“不然你這涼鞋沒法在沙灘上走。”
他倒是細心,含光頓時也覺有理,女人嘛,沒有不愛逛街的,她甩了下於思平的手,抱怨道,“雖然說氣溫和北京一樣,但這裡就是溼熱啊,手心裡都渥了汗,好惡心。”
“出汗的人是你好不好?”于思平吐槽,“我都沒說話,你還嫌棄上了。”
他扯着含光往前走,“跟緊了,走丟我不負責啊。”
兩個人穿着都不算太正式,走在人羣裡也不很顯眼,雖然因爲外貌登對突出,招來了一些好奇的凝視,但多數人欣賞幾眼也就挪開眼神了,含光漸漸覺得夜市給人的感覺十分自在熱鬧,她已經有點喜歡上了,撿了一家賣相最好的店,就和于思平走進去挑選了起來。
不愧是度假大島,就算是本地人的店鋪,價錢也不便宜,當然貨物質量也還算可以,雖然是夜市貨,但不至於完全無法入眼,含光挑選了一對草編拖鞋,對於思平笑道,“你瞧,好看嗎?”
于思平瞥了一眼,“還可以,你買了平時穿吧,這個結構在沙灘走要進沙子的,不如買雙厚底的比較實用。”
“小哥很細心啊。”老闆呵呵一笑,就和于思平搭上話了,“小姑娘,你好福氣。”
含光猛地一下就臉紅了,不過想想看,兩人牽手進來的,也難怪老闆直接理解成男女朋友了。于思平倒是若無其事,站在那挑沙灘包,含光看他穿的也是便鞋,便也爲他挑了一雙款式不同草編涼鞋,笑道,“喏,這個顏色你喜歡嗎?”
于思平聳了聳肩,沒有說話,老闆笑道,“小哥穿幾號啊?”
含光還真不知道這個,于思平隨口說了個號數,她又挑了一雙沙灘穿的夾腳拖鞋給他,也爲自己挑好了,于思平拿了個海灘包,“這個怎麼樣?”
含光也不知道海灘包裡都裝什麼,于思平道,“浮潛用的東西,還有浴巾什麼的,也不算少,所以最好買個能裝的。”
“這個顏色太素了。”含光並不喜歡,她看了半日,挑了個有大大的卡通圖案的,于思平又不喜歡,“不妥,好幼稚。”
含光微怒道,“不好,我就要這個,反正是我背,你喜歡那個,買來你背好了。”
便不由分說地把一堆東西拿去結賬,老闆哈哈笑着,衝于思平擠眉弄眼,于思平哼了一聲,到底把錢給付了,兩人又在店裡逛了逛,含光忽然想起來道,“對了,要進超市去呢。”
“買什麼啊?洗浴用品的話,酒店裡基本都有了。”于思平把卡通袋子折吧折吧塞進深藍色海灘包裡,餘下東西一起扔進去,倒是還有紳士風度,自己背起了包,跟着她踱了出來。
含光衝他擠眉弄眼,“還不都是你,起碼也說一聲去海南嘛……你倒是好了,能收拾點東西,我連替換的……內衣褲都沒帶。”
于思平恍然大悟,“對哦,倒是沒買,今晚先買個紙的應付一下吧,這個得去大商廈裡買,剛好明日還要買些浮潛用品的。”
兩人於是又一起……去買了內衣褲,含光還在飾品店裡買了些海灘風的髮卡啊,項鍊啊,帽子之類的,反正有于思平刷卡當挑夫,她只管買就是了。
頭一次來海邊,還沒玩就覺得有趣,最終買了一大堆東西,兩人方纔去吃夜宵。于思平仿若識途老馬般,把她帶到了一家門庭若市的大食鋪裡,又和老闆點了菜,過了一會,便和含光介紹,“這是老虎斑,這是海瓜子,我特地吩咐炒得辣點,他們家的招牌菜。”
雖然只兩個人,但連滷水帶飲料居然要了有一桌子,含光都吃不過來了,于思平還道,“這家還算是不錯,島另外那面還有一家,海鮮做得纔好,明晚再帶你去吃。”
她嗯嗯嗯直點頭,“哎呀,這個炒花蛤好吃,又辣又鮮美——你也吃嘛!”
兩人已是極其熟慣,含光壓根不必顧忌形象,吃得非常瘋狂,一會螃蟹來了,更是手持蟹腳、大快朵頤。于思平倒是比她冷靜一些,看她吃得開心,他嗤了一聲,扔來一張紙,“擦擦吧,油都濺鼻子上了。”
含光看看那張單薄的紙巾,再看看自己全染了油的雙手,正爲難時,于思平拿過紙巾便在她臉上一頓抹拭,“少吃點,夜宵吃多了容易胖的。”
你說這曖昧嗎?好像就算有點曖昧,也被他自己給擊潰了,起碼含光是沒不自在,她哼道,“那你又帶我來吃?不行,你也吃點,要肥也一起肥。”
說笑間,大概也把餐盤掃了一半,兩人酒足飯飽,又散了一會步,見已凌晨,方纔上車去了酒店。于思平預定的是一間海景獨棟,有兩間相連的臥室,衛浴各自獨立,共用一個大露臺,這讓含光亦很是滿意。她不曾在於思平家留宿,就是覺得共用衛浴實在是很私人的事情。
夜已深了,但含光洗漱出來,卻還沒有睡意,她在飛機上睡了很久是一個,還有就是吃得的確有點太飽——隨手把內衣褲洗了,外衣也揉搓了幾把,找了衣架出來,她跑到露臺上要晾,卻見於思平也已經洗漱完畢,穿着睡袍在露臺上坐着喝水,濤聲隱隱、一片星光下,他黑髮微溼,雙眼明亮,透出了一股攝人的魅力……
然後含光就跑到一片星光裡,在露臺上找到了鉤子,把外衣給晾起來,完全將露臺的景觀破壞殆盡了。
“你幹嘛。”于思平愕然。
含光理直氣壯,“洗衣服啊,難道你明天還穿着那件汗臭的襯衫嗎?”
“……我剛已經打電話讓人來收髒衣去洗,明天早上送來了。”于思平無語道,“姑娘,這間房一晚上一萬多元,就是因爲海景值錢,你以爲海景露臺是你們家的涼臺啊?”
含光已經是面紅耳赤,“我……我沒住過這麼好的酒店,行了吧!”
她趕忙跑去把溼衣服和于思平的髒衣放在一起,回了屋子本想就睡的,卻又睡不着,猶豫了一會,還是偷偷開門出去,見於思平還坐在露臺上,便走過去在他身旁椅子上坐下,問道,“你是在看星星嗎?”
“星星,回去以後可以看更好的。”于思平不置可否,過了一會才道,“我是在看海。”
“海在以前污染不也更輕?”含光探了探脖子,聽着那宏大的波濤聲,也不禁有些出神。
“海在以前,要比現在更可怕得多。”于思平說,“我以前也看過海……那時的海邊,又哪有這麼舒服?”
他語氣中,終究帶了些追古傷今之意,含光默然片刻,也道,“是啊,現在終究是要比那時更舒服得多了。”
她擡起頭望着天空,輕輕地說,“就算以前看過更好的星星,現在也已經全忘了乾淨,如果不是你,也許我早就忘記了我原來還是個不同的人。”
“你是在怪我了?”于思平懶洋洋地擡高了調子。
“沒有。”含光搖了搖頭,“就算……是那樣的過去,也還是永遠記着的好。沒有過去,我就真的是個很漂泊的人了,從這點來說,也許我還應該謝謝你……哈,不如此,還真的很難解釋,我爲什麼老和你攪合在一起。”
“和我攪合在一起不好嗎?”于思平支起身子,擰了擰她的鼻頭,“沒良心,誰帶你賺的錢,你忘了?”
“我沒忘,我沒忘。”含光趕緊討饒,想了想又笑道,“就是你平時總是對我不大好,讓我很難念你的情嘛!”
星光下,兩人的交談聲順着海風被吹得老遠,依稀已不可辨,只有間或的笑聲、叫嚷聲,偶然爆發出來,在海面上驚起了小小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