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主子?您在想什麼?”魚兒柔聲提醒雲兒。
“哦,沒什麼,你們覺得這些天鵝絨的布塊做香囊、荷包怎麼樣?”
“太好了,做出來一定很漂亮。”魚兒興奮地說。
“水兒妹妹你把蘭兒她們幾個還有月兒、蓮兒都叫過來,把這些天鵝絨布塊倒出來,放在工作臺上,噴上水,悶透了、捋平了,咱們也按樣品做出來一些端午節用的香囊。”
小姐妹們一聽就躍躍欲試了。
這些天鵝絨布塊太出息了,只有兩口袋就在工作案子上堆得小山一樣多。中間雲兒隔空到自己的房間裡搬運來一個裱畫用噴壺的箱子,給布塊噴了水,悶了老半天,十來個人捋了老半天才把兩口袋的天鵝絨捋完了。
雲兒說:“魚兒姐姐你帶着蘭兒蕙兒給福晉送去一半,下一次就讓她們自己捋了,累我脖子生疼。”
“啊?送去一半啊?不是已經送過了嗎?”這是水兒說的,她不是因爲給了福晉心疼,是覺得這麼好的東西給鬟兒那種人用了太可惜。她不但不會感激主子還得說些不在行的。
“咱們是做正事用的,福晉院裡的人多,就多給一點。”
這次雲兒沒出面,由魚兒帶着蘭兒、蕙兒去給福晉送布塊,門口的小廝成子和生子用三輪車給送到翼然樓大門口,院裡的粗使嬤嬤就上來擡了。她們人剛進第一進院子,鬟兒就從敞開的窗子看到了魚兒三人,她的眼光每天都有意無意地盯着大門方向。
“嗚哇!後院又來給咱們送好東西了。”鬟兒高興得差點歡呼雀躍,給人的感覺是雲兒不得不巴結福晉。
“那是送給福晉送,沒你的份兒。”鄭嬤嬤很不客氣地糾正道。
鬟兒偷偷挖了鄭嬤嬤一眼,嘟起嘴巴。
少時魚兒三人上樓來了,給福晉行過禮,魚兒開口道:“福晉,我們主子吩咐奴婢們再給您送來一些小塊的天鵝絨,王爺說了要在端午節前試售。請您院裡的姑娘嬤嬤照樣品做些香囊、荷包。絨小布塊是一千個香包的定額,兩塊對縫就是一個香包或者是一個荷包。裡面的香草就由您自己解決了,這個用花瓣好像不大合適。這是樣品,雲主子把配套的金箔珠子、現成的如意結、流蘇、亮片和縫在香囊、荷包肚皮上的小花也給您帶來了。”
“喔,這也忒好看了吧?鄭姐姐、劉姐姐,這些就由你們二位給分配開。”
魚兒說:“那奴婢們就告退了。”
福晉:“不急,鄭姐姐,打賞。”
“福晉,奴婢不過是來傳話的,哪能要您的賞賜?”
“是送好玩意兒的賞賜,一定轉告你們主子我的謝意哦?”
“是,奴婢一定轉告。謝福晉的賞賜。”
福晉出手很闊綽,魚兒三個每人一兩。
福晉從心裡喜歡魚兒,魚兒不但識字,還會記賬算賬,心靈手巧,說話也知道深淺,比自詡聰明的鬟兒強多了。不但是雲兒的得力干將,也是府上所有丫鬟中的佼佼者。更重要的是魚兒很自愛,在王爺面前很規矩,沒有一點當姨娘的野心。
魚兒三人走了以後,鬟兒說話了:“福晉,您不覺得魚兒給您送布塊說的那些話是借王爺之口壓制您嗎?”
“你是這麼以爲的?”
“您沒聽魚兒一口一個王爺說嗎?讓您如何如何的,奴婢怎麼都覺得……”
“鬟兒!你知道我忍你忍了多久嗎?魚兒說王爺讓我如何如何就成了雲主子打着王爺的旗號壓制我了?你怎麼有空子就鑽呢?王爺要經商,要給國庫送銀子你都知道吧?不能光是空喊一點正格的都沒有吧?後院雲主子帶着幾個姑娘嬤嬤每天都給納蘭百貨店挑選貨物,還試驗着用異域的材料做香囊,忙得腳打後腦勺。人家那邊忙着,你在這邊挑着,上下嘴脣一搭,人家就罪該萬死了是嗎?就是王爺說了,也沒說錯吧?咱們在前院閒得筋疼,後院都快乾冒煙兒了,你還好意思調三窩四?不想幹就回家!”
得,鬟兒又挨訓斥了。趕緊告饒吧:“福晉、福晉,奴婢沒有調三窩四的意思啊,奴婢是爲您抱不平的!”
“我有什麼不平的?說到底是你覺得雲主子大廳裡的那些東西沒有歸了我,你撈不着就心裡鼓包。如果我的東西成天被別人惦記着,你該如何?”
“誰敢惦記您的東西,奴婢就跟他拼命!”
“那你怎麼總是惦記雲主子的東西呢?她那裡有人惦記我的東西了嗎?你就要跟她拼命了?她買的那些東西都是自己的錢,是經商用的,賣錢以後她自己一點都得不着,你能做到嗎?”
“您的心眼兒也太實在了吧?您怎麼知道雲主子得不着呢?說不定值錢的都留下了呢。”鬟兒小聲分辨着。
鄭嬤嬤厲聲喝道:“來人!把富察嬤嬤給我拖下去,太陽地兒底下曬兩個時辰!反了天了啊,福晉說一句就頂一句,這是哪裡的規矩?換個府上,大嘴巴糊死你!”
福晉房門口一直都有丫鬟、婆子守門待命,有突發情況馬上進去。一聽鄭嬤嬤喊人,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就衝了進去。可把鬟兒嚇壞了!大太陽倒是曬不死,可是衆目睽睽之下,自己的面子還有沒有了?
趕緊磕頭、磕頭,腦袋碰在磚地上“蓬蓬”地響:“福晉饒了奴婢吧,奴婢錯了!奴婢再也不敢多嘴多舌了!饒了奴婢吧!”邊磕頭邊聲淚俱下。
福晉原本就是個心善的,喝止道:“行了行了!吃一百個豆都不嫌腥,半點記性也沒有!怕太陽曬啊?鄭姐姐給她找個黑屋子反省反省。”
鄭嬤嬤趕緊說:“那就把這個小蹄子送到後院那個雜物房裡反省去,兩位嬤嬤要不錯眼珠兒地看着富察嬤嬤啊,聽明白了嗎?要是跳井上吊的可拿你們兩個是問。”
劉嬤嬤憋笑憋得肚子疼,關禁閉的那間屋子哪有井啊?就鬟兒那厚臉皮,人家推她下井都不肯,還能跳井?那是個雜物間,沒有上吊的橫樑,怎麼吊?何況還有兩個大活人看着?
兩位嬤嬤把鬟兒架走了。這兩位,就是專門對付懲罰下人的時候充當打手的粗使嬤嬤。不管是誰,只要福晉和福晉身邊的陪奉嬤嬤發話,她們就上來拿人。如果是主子吩咐掌嘴,不管是一等還是二等,大嘴巴就糊上來。只是王爺福晉沒有打人的命令,她們也不敢擅自動手。其實這倆人早就恨着鬟兒了,鬟兒的嘴巴厭惡不僅僅是在福晉面前,對待比她等次低的,根本就不留口德。雖然不打不罵,諷刺挖苦偷偷來點小虐待是家常便飯。
爲了一句話關了禁閉,真是不值得。
回來之後,魚兒就開始琢磨主子從木箱裡拿出來的香包樣品,喜歡得什麼似的,心裡很饞,想照着做幾個。就說了:“主子啊,看人家做的樣品香囊比咱們大清的女人做的靈活、大膽了許多。咱們大清的香囊多半在繡花上比功夫,人家是在樣式上下功夫。買香囊的人第一眼看的是樣式好看不好看,然後纔看繡工。”
雲兒讚許地看了魚兒一眼,說道:“很有見地。異域的女人和咱們大清的不一樣,人家都有文化,不說有多少學問吧,也是眼界比咱們的寬,可以隨便上街逛商店,出門的時候見到的東西就多,眼界也就寬了。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人家生產出來的東西光數不過來有多少種。那裡的女人很多都是上班賺錢養活自己,衣服都是買現成的穿。會做針線的人不是很多,但是會使縫紉機的還是不少的,起碼服裝廠的那些女工都會。她們當中也有心靈手巧的,腦子裡的靈感也多,再加上那裡的附屬材料品種非常多,就促成了那裡的布藝品千奇百巧。我帶回來一些那裡的布藝樣品,咱們可以先學人家的,學會之後就按咱們自己的思路來創意。”
“主子那天您說的創意的意思奴婢沒記住。”魚兒說道。
“就是你腦子裡想出來的好辦法。你們把田侍衛他們拿下來的這些口袋都打開吧,看看裡面都是什麼布料?”
雲兒是爲了滿足魚兒水兒的好奇,看她們的眼睛盯在布料口袋上,就讓她們打開盡情地看,反正是以後也要用到的。裡面有一包是喬其紗、柔姿紗、亞麻紗、泡泡紗等等,都是那種很軟很滑爽、有點哆嗦的紗料。這樣的紗料就不適合做燒賣包了。還有絲綢材料的,薄薄的、軟軟的,全都是帶花兒的,是化纖產品,這樣的布料也不適合做香包但是可以做內衣。以雲兒的經驗,做香包的布料應該是比較厚一點的布料、鮮豔的、醒目的。
“主子,這個口袋裡的布料太奇怪了。”水兒拿着一塊比手帕大一圈的、類似錦緞的布塊在端詳,自言自語地說:“這個布塊好厚哦,是做什麼用的呢?”
雲兒接過水兒手裡的布塊,認出來是那位賣竹纖維牀單的女經理送的贈品。爲了防止禿嚕邊,用高溫處理的方法,把布料的邊緣都用機器壓成了半圓形,是化纖材料但是非常象綢緞,很厚的綢緞。雲兒心想:這樣新的東西就不要了?也太敗家了吧?
疊了疊,正好可以做六個正方形立起來的菱形香包。試了試,做出來的效果非常之好!這種厚厚的布塊做出來很有錦緞的質感,還有本色的花紋,顯得很高貴,再繡上一朵比一元幣大小的花兒,就錦上添花了。雲兒覺得剪開了做香包有點可惜,做小孩的肚兜也不行,小孩皮膚細嫩,這個布料有點硬。廠家把這麼新的布塊就當布頭送人了,雲兒覺得有點罪過。
“主子您嘀咕什麼呢?”魚兒看見雲兒拿着一塊深紅色的布塊在那裡嘀嘀咕咕的,很奇怪,接過布塊差一點叫起來:
“主子啊,您也太會買東西了吧?這個是錦緞呢,還帶着花紋,這麼厚實,這樣的錦緞做什麼好呢?”
“這個東西不是做衣服穿的,又厚又硬,人的皮膚受不了,可以裁開做香包,也可以做座墊,還可以做手袋,還是比較耐磨的。”
“主子,什麼是手袋?”魚兒緊追不捨。
“我要回家給兒子、閨女送飯去嘍。”雲兒故意氣魚兒。魚兒的嘴巴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