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王捕頭也留在田亮等人的大車上,還讓幾名捕快給站崗放哨。他是決心和田亮、納蘭交朋友了。這樣的大樹不攀還攀誰?作伴是次要的,交朋友是重點。田亮和納蘭也不拒絕交這麼一個朋友,感覺王捕頭的人品還是不錯的。雖然思想境界不能和自己相比,在衙役、捕快當中還是很有正義感。比方說他就很同情那個叫小環的女孩。要不是他打着知縣是父母官,不能欺壓弱小的旗號,這個小環就會被“先考”老太太派人給沉塘了。本來是她兒子作的孽,卻把勾引的罪名安在無辜者的身上。但是他根本就沒告訴小環一家,那樣人家就會覺得欠了他一個很大的人情,一輩子都還不完。
田亮和納蘭從昌平回來之後,把賣貨的具體情況和王爺彙報了並提出自己的建議:專門開一家賣布頭的店面。
“你們兩個就張羅吧。需要多少銀子告訴我一個數兒,我在福晉那裡給你們拿。”
“多謝王爺信任。”
王爺笑了笑,每個人的肩膀上拍了兩下:“以後你們的擔子會很重,本王這是給你們歷練的機會呢。”
“多謝王爺栽培。”倆人抱拳施禮,去找鋪面了。
京城的鋪面不是很難找,問題是地點合適不合適。經商就要選擇比較繁華、熱鬧的路段,這樣客流量會很大,來買東西的人也會多,利潤自然也就會大。
大清的商鋪出兌的時候,商家很少在店鋪的窗戶、門上邊寫“出兌”或者“出租”、“出售”字樣,必須挨家看,商鋪鎖門的就可能是不做了,可以在左右兩家鄰居店鋪問明情況。倆人走了一上午也沒碰見一份出租的鋪子,就在天橋一家門面不大的餛飩店裡吃了餛飩,然後準備接着找。
這裡應該是京城最繁華、最熱鬧的地方,倆人走得汗流浹背,口中乾渴,順路進了一家叫“茗香”的茶館,在靠窗的座位坐下,連歇息帶納涼,然後喝茶、吃點心。
臨桌的是兩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也是在喝茶聊天。田亮和納蘭都是習武之人,耳神相當好。就聽他倆說:“……程大人爲官十幾年,一直廉潔奉公,怎麼會突然被查抄呢?”
“聽說御史大人彈劾他手上有蓋世奇珍。爲了掩蓋財寶,把所有的珍貴首飾都給出嫁的女兒帶去婆家了。”
“馮兄是聽誰說的?”
“什麼誰說的?程大人的親家母檢舉的,說是她兒媳的首飾都是從來沒有見過的,無論是樣式還是做工、材料,都是大清沒有的。但是在程大人家裡並未查抄出來,都是被她女兒的婆婆展示出來的。於是程大人的女兒也和家人一起被抓進刑部大牢拷打,他女兒拷打不過才招供了。你猜,他女兒招出來的是誰?”
“少賣關子了,痛快地說出來好多着呢,”
“你別急呀,程大人的女兒說,她的首飾都是在一個貨郎擔上買來的,哪裡是什麼奇珍異寶,一根合金簪子才花了二百文!”
“是啊,貨郎擔上能有什麼奇珍異寶?對了,你說合金,合金不是什麼金子都有的材料嗎?不可能只花了二百文!”
“所以呀,刑部的大人不相信,還要繼續拷打,結果是程大人府上的一位管事嬤嬤趕緊替小姐脫罪,她說,是她先在街上看見一個貨郎擔,擔子上有特別好看的紙葫蘆、女孩戴的手鍊、項鍊、插梳、髮卡什麼的,正好趕上這位三小姐要出嫁,想再買一些大清沒有的新奇首飾,就跟蹤了那位貨郎,跟到他家裡又買了一些,根本就不是什麼奇珍異寶,一個插梳只花了五十文,這麼便宜的首飾怎麼會是奇珍異寶?分明是那位三小姐的婆婆刁難兒媳。現在呢,這個案子的疑點太多,暫時放下不審了,刑部的官員正在到處找這個貨郎。那位管事嬤嬤就說她不認識貨郎,這個也可能,可是既然不認識怎麼就能找到他家呢?刑部的大人就猜測這位三小姐可能跟那個貨郎有曖昧,那些首飾分明就是貨郎情人送給她的,然後被婆婆發現,報復兒媳……”
納蘭侍衛再也聽不下去了,他是最知道這件事的,那一次有九個女孩到他家買出嫁的首飾,還是他給開的門。想不到程大人居然因爲首飾而獲罪,他不能保持沉默!於是抓着田亮的腕子,把他拉出茶館,把大概情況跟田亮說了。田亮說:“一個是程大人得罪某個大人物了,一個是婆媳間的爭鬥。但不管如何,咱們不能一句話都不說,讓程大人闔府含冤。趕快回去找王爺,然後王爺找皇上說明情況。問題不是不能解決吧?”
“如此甚好,咱們趕快回府,小二哥,這是茶資。”
倆人匆忙回府,先到了翼然樓,結果王爺不在,福晉說可能在後園子裡侍弄玫瑰花。倆人又匆忙到了園子,園子裡也不在,田亮猜想王爺可能在南外府的園子冰窖或者是暖棚裡。
納蘭急得頭頂都快冒藍煙了,這件事很大可能會牽扯到東貴。田亮安慰納蘭說:“千萬彆着急上火的,我覺得事情沒那麼糟糕,那些所謂的奇珍異寶都是我們三個人帶回來的,是人家異域那邊製作首飾的機器精良,做出來的東西,不管是什麼材料的都金光閃閃。其實價格沒有大清的首飾貴。跟王爺說的時候也儘量心平氣和,王爺會跟皇上說清楚。”
“我聽你的。千萬別把王爺牽扯進去啊。”
“沒那麼嚴重,我陪你去找王爺。”
“行,有大舅哥出面,東貴會沒事吧?”
“你這傢伙,也學會打趣我了?”
“那你說咱倆誰是王爺的大舅哥?”
“你這傢伙。”
見到王爺,納蘭儘可能地心平氣和地把程大人的事說了,田亮給他做補充。王爺說:“你們兩個別急啊,我帶亮子進宮跟皇上說,要說牽連,太后也跑不了,福晉還送給她一個鈦金的步搖簪呢。”
王爺換上親王吉服,田亮換上侍衛服裝,倆人坐了府上的馬車,納蘭趕車到了神武門,納蘭要避嫌,沒有進去,在神武門看車了。王爺和田亮都是有進宮腰牌的。直接到了皇上辦公的武英殿,見禮之後把程大人家女兒的事跟皇上說了。皇上趕緊把趙鐵焱喚進來,跟他說:“鐵子你趕快去一趟刑部大牢,先把程大人的三女兒撈出來,帶到朕這裡,朕有話問她。”
“嗻,屬下即刻就去。”
“皇兄啊,你來得真是太及時了,今天的朝會上就有人非要追究程大人女兒的首飾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不把他置於死地就好像就不會善罷甘休。您這麼一說,朕就把很多事給串起來了。看樣子是程大人得罪了某個不該得罪的人,這個人一直伺機將他的所謂把柄給了御史言官,這位御史大人可能太想邀功了,就把摺子遞到朕的書案上來。是想借朕的手殺了程大人。打的好算盤。您放心,朕會處理好的,不會讓納蘭東貴蒙冤受屈。”
“多謝皇上隆恩。”
“皇兄啊,有密報說納蘭東貴的小店裡有很多漂亮的花朵,還有很多的漂亮首飾,您能告訴朕嗎?您是花了多少本錢買的?”
“皇上啊,難不成您是想把臣花掉的本錢還給臣?我們在異域買了一些貨物,有的是加工現成的,有的是半成品,還有的是帶回來的材料。材料自然是不如成品貴,因爲還需要加工。這個加工費就可以給府上做活的女人分一些當成辛苦費裡面,根本沒有什麼奇珍異寶。您說的漂亮花朵和漂亮首飾,有的是雲兒買來的原材料照着樣品自己加工做的,既然是自己做的就是想怎麼做就怎麼做,總要有點創新吧?於是程大人的女兒就成了衆矢之的,其實她買去的那些首飾也就是樣式和大清的有點不一樣。還有異域的首飾的材料很多都不是大清能有的,人家那邊人多啊,什麼能人都有,弄出來的什麼東西都是自己獨特的樣子,這個也不能算是人家的錯吧?”
皇上笑道:“朕是真的服了您。這件事就算過去了,程大人也很快就會被釋放。他那個親家母是要懲戒一下的,如果那位程三小姐不跟她兒子過了,朕也同意他們和離。如果不是你們來得及時,朕還真被某些人給矇騙過去了。”
程三小姐被趙鐵焱從刑部大牢提了出來,糊里糊塗地帶到皇上面前,也不知道磕頭,也不會回答問話了,就是睜不開眼睛:困。被抓進刑部的第一件事就是怕,怕被上刑,怕被獄卒強暴,一直不敢睡覺。現在出了牢獄,精神放鬆了,睏意就上來了。耳朵裡總是嗡嗡響,眼皮很長,也不知道對面的年輕人是皇上。問她什麼都是一句話的回答:我已經招供,還問什麼。
看看暫時是問不出來什麼了,皇上就把程三小姐交給身邊的吳良輔,讓他給找個空屋子,再找兩個宮女服侍着,沐浴、更衣、梳洗乾淨,清醒了再問她。
案件經大理寺接管,又調查了幾天,才弄明白,就是有人要陷害程大人,然後買通了程三小姐的婆婆。這位婆婆大人,一開始就不是很同意丈夫跟程大人家結親,一個原因是程大人家是漢人,再就是程三小姐和她女兒是閨蜜,老太太的女兒在婚前曾經有過一個要好的男子,爲了那個男子而打胎,這件事女兒跟程三小姐說過。老太太擔心萬一將來姑嫂之間有什麼摩擦,兒媳可能會把這件事說出去,就特別不贊成這門婚事。所以就有了程三小姐和貨郎有曖昧的謠言,都是她婆婆放出來的。這個老太太一直挑唆兒子休了程三小姐,但兒子捨不得。老太太也不知道通過什麼門子跟御史大人拉上了關係,然後就有了御史彈劾程大人的事。最後發展到程大人的府上被查抄,全家都關進刑部大牢,連已經出嫁了就不應該受牽連的程三小姐都被抓了進來。
程大人從闔府被抄,本人險些流放到平安無事,大起大落的境遇讓程大人一夜之間白了頭!他就不明白女兒的婆婆爲什麼要這麼做?剛剛成親的孩子也才十幾歲,就算對婆婆有所冒犯,也不至於把她逼入絕境吧?不光是首飾的事無中生有,就是買了貨郎的商品都成了跟貨郎曖昧的證據。可是人家貨郎也是新婚之中,對自己的妻子恩愛有加,連程三小姐是誰都不知道,就給生拉硬扯到是非之中。這裡邊到底有什麼貓膩?
刑部官員告訴程大人,他的冤案之所以這麼快就得到扭轉,全是因爲瑞王爺在皇上面前求的情!儘管他不認識程大人府上的任何一個人,也不希望有冤案發生。於是出了牢房的程大人冒死來闖瑞王府,一定要面見瑞王爺,當面致謝!
王爺接見了他,告訴他:“不但是你程大人,還牽扯了當初當貨郎的納蘭東貴,人家只是給本王代賣了一點貨物。他是一個人品相當好的後生,賣的貨物很多都是年輕女人用的,他就沒有跟任何一個人有牽扯。倒是我們買回來的那些貨物,帶累你們了。你女兒最明白那些貨物的價格,根本就不是什麼珍寶之類的東西,是本王雲遊的那個地方加工首飾的器械比咱們大清的精良,本王完全可以把這些首飾賣很高的價格,但是沒有這麼做,經商就是賺錢,但是不能爲了賺錢就沒有了良知。”
程大人對王爺佩服得五體投地!但是後來他又聽說瑞王爺買回來的那些珍奇異寶都是用側福晉的古董換的,於是對這位側福晉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什麼人能把珍寶換了錢當成經商的本錢給皇上賺錢?
程三小姐全家蒙冤得到昭雪,財產、府邸得以歸還,他們之中的每個人都牢牢銘記瑞王爺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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