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路的思想建設,凌娟的緊張似乎平緩了很多。來到慈寧宮,跟在福晉身後給太后磕頭請安。
“平身,蘇茉爾,給佟福晉和這位女先生看座。”
福晉和凌娟一起謝座。
“這位女先生看着就像是有學問的。本宮可是聽說你是有大本事的人,能把人肚子裡的瘤子取出來。”
“回太后,凌娟家鄉那裡有這樣的治病方法。”凌娟就是不自稱“奴婢”二字,如果是皇子的老師,有官職的要稱卑職,沒有官職的要自稱學生。凌娟就都省了,太后也沒挑她的禮數不周。能體諒別人還是太后的特點,剛來大清,會磕頭請安就不錯了。
“看樣子你們那裡的治病方法還是比大清的多,那你是怎麼知道這個人的肚子裡有瘤子的?”
“可以從脈象和人平時的表現來確定。”
“那你看看本宮的肚子裡有沒有瘤子?”
可把凌娟嚇壞了,趕緊站起來說“凌娟不敢。”在異域檢查腹腔都是通過儀器,做彩超和CT,從脈象上還真是不好確定。也許有那種手法高明的老中醫有這個本事,凌娟還沒那個道行。還好,凌娟不是太慌張,在應對太后的時候說:“如果您沒有經期延長、痛經、不規則出血、白帶增多並有異味、腹部疼痛、下腹墜脹的狀況就沒事。
其實太后是考考凌娟,太醫院的太醫都是定期給太后把脈的,稍有異常就會用中藥給解決了,怎麼能讓太后肚子里長個大瘤子?再說了太后和初嬤嬤能相提並論嗎?她是關心着國家大事,壓力卻都在皇上身上,也不會憂鬱憤懣的。聽着凌娟說的跟太醫基本一致,就認定了凌娟的本事不在太醫之下。本想多問一點,太后對醫學方面的事知道的實在是不多,怕說了外行話讓凌娟笑話,就沒再多問。就和福晉說起府上經商的事了。
蘇茉爾提醒太后說:“奴婢是不是把潤玉公主請過來,福晉好長時間沒見到女兒了。”
“還是你想的周到,你去親自請,把雪兒領過來,別人本宮不放心。”
“是,奴婢即刻就去。”
福晉這個後悔,知道能見到女兒,就該給孩子帶點什麼好吃好玩的。可是還怕太后挑理,沒帶也好。”
“給皇瑪麼請安,給額娘請安。”雪兒被蘇茉爾領到福晉面前。
凌娟一下子就喜歡上這位被皇上養在宮裡的公主了:一看就是個聰明伶俐又有教養的孩子,知道先從祖母輩分開始請安。忽然凌娟想到雪兒是公主,身份高着呢,就給雪兒福了一禮,凌娟給公主請安。
雪兒眨巴着長睫毛的大眼睛,問道:“額娘,這位是……”
“你知道嗎,你阿瑪和你小額娘出去雲遊,還給你帶回來一對龍鳳胎的妹妹和弟弟呢,這位凌先生就是我們雪兒弟弟妹妹的女夫子。”
“是凌先生,雪兒失禮了,先生好。”
凌娟趕緊還禮:“不敢讓公主稱之爲先生。”
雪兒一笑,回身問福晉:“雪兒有弟弟、有妹妹了?太好了、太好了!他們現在有多大?會走路嗎?”
“走路還不會,有六個多月了,很可愛。”
雪兒沒有說要看看弟弟妹妹,也沒有說讓額娘把弟弟妹妹抱進宮裡來玩,可見這個紫禁城是多麼嚴厲的地方。
雪兒很快就被蘇茉爾領走了,回頭時那戀戀不捨、看向福晉的可憐目光,讓凌娟都覺得心裡一酸。
“繡兒呀,聽說那個納蘭百貨店還有人砸場子了?”
“一天的功夫就砸了兩起子,虧得掌櫃的跟他哥哥學了點功夫,要不然店裡還不得砸個稀巴爛?那樣損失就大了。”
“是那位侍衛的弟弟得罪過這起子地痞?”
“納蘭東貴這後生的人品好着呢,怎麼會得罪這些人?那些人就是想訛幾個零花錢唄。好欺負的就乖乖給他們,下回還得給。不好欺負就算了。”
“這不是欺軟怕硬嗎?”
“說的是呢,這世上欺軟怕硬的多着呢。納蘭東貴會怕他們?小痞子裡邊有個六品官的兒子,是納蘭東貴大舅子的朋友,見過納蘭東貴的未婚妻,連問都沒問女孩是否定親,就把聘禮送去了。”
太后的拳頭“嘭”地砸在茶几上:“這也太不要臉了吧?後來呢?”
福晉當然不會說王爺找了表哥給納彩去了,就說:“東貴的老丈人是個舉人呢,能出爾反爾把女兒另許他人嗎?自然是不願意了。”
太后也沒多問,可能是不知道納蘭侍衛是平民出身。
凌娟心裡這個急呀,原以爲自己會被太后問個底兒掉,結果三句兩句之後就當了背景板,也好。凌娟的感覺是太后說話沒有中心點,東一句西一句的,忽然想到雲兒說的,太后經常對福晉搞突然襲擊,當下就警鈴大作,這老太太是不是找福晉的漏洞呢?果然,下一句就是:“繡兒,本宮聽說納蘭百貨店賣的首飾特別便宜,爲什麼呢?”
“太后啊,我家王爺想給國庫送銀子,總得買點能賺錢的貨物吧?還得有能賣給平民百姓的吧?納蘭侍衛的弟弟先前是走街串巷的貨郎小哥,就的跟平民百姓打交道,賣給平民的貨物貴了他們就買不起了。所以王爺他們就買了一些本錢低一點的、看着也挺好看的給女人用的東西,哪裡算得上是首飾,那邊的人叫頭飾。對了讓凌先生說說?你是那邊的人。”
“是,凌娟的家鄉那邊,給女人做的首飾品種是不少,平民百姓戴的都是很廉價的,因爲那邊的金銀太貴。買得起的貴重首飾都是上萬元的。平民女子頭上有個髮卡子、別個攏頭髮的簪子,有的是自己不戴留着玩的。那邊的首飾塑料的、樹脂的、玻璃的居多。”
“是這樣啊,瑞王爺是真心善,還想着平民百姓。”
福晉笑了“平民家的女子也愛美嘛,出嫁的那天也想風光風光。誰也不想別一段樹枝。”
太后也笑了:“可不是嗎,是個女人都愛美。”
“太后,那臣妾就回府了?”
“好啊,本宮最喜歡跟你聊天了,你們府上忙,本宮知道,那就回去吧,路上小心。”
“多謝太后囑咐,那臣妾就告退了。”
福晉帶着凌娟回府了,在神武門上車的時候才覺得出了一身汗。凌娟都成了麻木狀態,是福晉在車上拉了她一把,纔回過神來。因爲是在車上,車外還有車把式,就不好說什麼,等到回了剛剛搬去的蘇州宅子,凌娟覺得自己都虛脫了,她也看到福晉的緊張。
凌娟一回府,就打發月兒去告訴雲兒,省的她惦記。雲兒趕緊來到凌娟的住處,急忙忙第問:“怎麼樣?太后盤問你好半天吧?”
“太后對我說的話就幾句,一直在和福晉說納蘭百貨店的事了。”
“我就奇怪了,你就等着拿現成兒的錢算了,非要跟着瞎摻和。”
“那個,云云你說,從你成親,太后就沒有召見過你,我還爲你鳴不平。你是這裡的人,我是外邊來的,你說太后是不是故意的?你心裡就不生氣?”
“我生氣?我爲什麼生氣?不進宮就不用給人磕頭,不用被人盤問,也就不用緊張、害怕。”
“你可真行,換一個人還不氣死了?”
“這種氣也值得生氣?”
“行,我服你了,我看看初嬤嬤去。”
“你不用了,我方纔看過了,好着呢,還哼上小曲兒了。”
“是嗎?這可是好現象。想想這老太太也挺可憐的,把兒子養大了,兒子把娘給推到破廟裡。幸虧那位董嬤嬤,幫她找了個飯碗。”
“我聽魚兒姐姐說,初嬤嬤什麼都好,就是有點貪小便宜。”
“也是因爲生活太困難了吧?她的兒子怎麼會那麼窩囊?老媽都進破廟了,他不覺得臉上寒磣?”
“你不知道大戶人家的男人娶了那麼多如花似玉的女人,他根本不在乎,窮人家的小夥子好不容易娶了個女人,寶貝着呢。”
“有道理。”
凌娟在自己的房間裡看福晉賞賜的東西。自己的家鄉比大清要富庶很多,凌娟也沒敢奢望自己能有一件紫貂皮大衣。在當月嫂期間,聽主顧家的女主人說,她的一個有錢的親戚買了一件紫貂皮大衣,花了五萬元。覺得太奢侈了,如果自己有錢可捨不得買貂皮大衣,不如再存一點交個房子的首付呢。福晉一出手就是兩件紫貂皮大衣,這樣的賞賜也太重了吧?總覺得欠了福晉一個好大的人情,和雲兒嘀咕怎麼辦。雲兒說:“福晉的奶孃、奶哥哥都在王爺的莊子上過日子。奶哥哥是那裡的莊頭,不但管理莊子有一份酬勞,他自己還有一份很大的產業。因爲是在莊子上嘛,地方很寬綽,就養了一些紫貂、水獺、狐狸等用做皮毛用的動物。每年過年以前都給福晉送來幾十張的好皮子,京裡就有專門給大戶人家熟皮子的皮鋪,再讓府上的裁縫給做成成衣。宮裡的太后、皇后和皇上的妃嬪、皇室宗親的福晉們都穿過錦繡福晉送的貴重皮草。你拼不過她的,老老實實地做你的事,把府上生孩子的女人保護好了就算贏了。”
“姐姐老是打擾你,又把你找來看貨物了。”
“您這不也是在幫王爺嗎?雲兒沒說的,您不必想太多。”
“妹妹呀,姐姐還有一個事兒想和你說。你們回來那天,你除了給姐姐六個箱子的禮物,還給了十幾個小箱子的食品,後來姐姐才明白,那些小食品應該是你份額裡的。王爺說,這些東西分了三份,姐姐一份、你一份、你母親一份,從你那一份裡拿出那麼多給了姐姐,還有給大家解渴的小食品,又吃又拿的,姐姐太不過意了……”
“您想太多了,給您您就用了。在京城,雲兒只有伯父、舅舅和瑞謙哥哥三家親戚,您有統領大人、佟妃娘娘、您姨媽、您表姐,您奶孃、奶哥的,還有王爺的表哥、奶姐姐和那些兄弟侄子和他們的福晉,您院裡的姑娘嬤嬤人數也比雲兒多,人情往份的都很重,說不定誰就來到府上串個門兒,都得您來招待。雲兒進府以後您對雲兒就和孃親一樣,雲兒非常感激您。其實雲兒知道您是怎麼想的,您不要有什麼顧慮,雲兒的孩子就是您的孩子!”
“妹妹……”福晉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