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銘川沒有想到,自己信心滿滿會找到林默默,然而,他這幾天幾乎將整個尼斯的母嬰用品店都逛了個遍,也沒有看到她的蹤影。
他不禁懷疑,林默默是不是跟本不在尼斯?當時顏子沫只是碰到她在這裡,說不定害怕顏子沫告訴他人,所以她搬家去了別的地方呢?
再過兩天就是除夕了,這天,季銘川一直在街上逛到了晚上,這纔回到酒店。剛到酒店,就接到自己父親的電話。
紀傳勳在電話裡劈頭蓋臉就對季銘川一陣罵:“銘川,我聽說你這幾天根本沒有去公司,你到底去哪裡了?大過年的不回家,你不知道你媽媽最近身體不好嗎?!”
季銘川的心一顫:“爸,我媽老毛病又犯了?”
紀傳勳道:“後天就是除夕,我希望你馬上給我回來!”
“好,我知道了,爸,你早點睡吧!”季銘川掛了電話,立即就讓助理給自己定了一張第二天上午的機票。
第二天一早,季銘川辦理了退房,依舊還是什麼行李都沒有,便直接去了機場。
外面的大雪已經停了,天空一片晴朗。季銘川辦理完登機之後,站在候機大廳,望着外面的城市,輕聲作別。
由於他坐的飛機不在登機口旁邊,所以需要擺渡車。通過最後一次安檢之後,季銘川和同行的旅客坐上了擺渡車。
從擺渡車上下來,他一階一階地走上飛機客艙搭建下來的梯子,當走進客艙的時候,他想到什麼,轉過頭看去。
這是一個令他格外陌生的城市,他從未來過歐洲,也根本不會法語,雖然他現在身價不菲,可是過去的他,其實也曾爲過下一頓吃什麼而犯愁。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在那天從機場走出的那一刻,他就覺得這個城市有一種讓他莫名親近的東西。所以他纔會那麼自信地以爲,以爲他真的能在這裡遇見她。
呵呵……季銘川笑了笑,正要轉身,手機又響了。
一看是自己父親打來的,他頗有些無奈,道:“爸,您別催了,我晚上就到家,等我。”
掛掉電話,季銘川又衝客艙門口的空姐笑了笑,就要轉身進去,他又好像不甘心的一樣,轉身回望。
剎那間,他的腳步硬生生地定在了原地,幾乎不能呼吸。
在遠處的一個擺渡車裡,許久不見的林默默穿着厚厚的羽絨服走下來,她的旁邊還有一個年輕男人,他的手裡提着一個行李箱。兩人並肩走下來,有說有笑。
而不知道是不是她感應到了什麼,林默默突然擡起頭,向着季銘川所在的那個方向看去。
四目相對,視線穿過重重人羣,在空中交匯。
季銘川看到林默默在見到他的那一刻,眼睛不自覺睜得老大。
這時,客艙門口的空姐提醒道:“先生,我們的艙門還有五分鐘就要關閉了,請您儘快回到您的座位上。”
季銘川毫無意識地衝空姐點了點頭,他的視線卻根本沒有離開林默默。
他的腦海裡想了很多,卻發現自己完全是一片空白,他先前那些疑問,很多想要問的問題,滾到嘴邊,他卻發現都不重要了。
可是,紀傳勳說他母親正病着,他就算是再想找林默默,他也得在過年之前趕回家去。所以,現在的他只能離開。
可是,他專程來找她的,哪裡捨得就這樣離開?季銘川見林默默似乎就要收回目光,他心裡一驚,無聲地對她說了五個字。
自從那晚在雪夜裡恍惚見到季銘川后,林默默幾乎每天都會在窗口那裡站一會兒,可是,卻再也沒有見到對着她落地窗笑的他。
明明知道那很可能只是一個長得像季銘川的人,因爲她實在想他,纔會把別人看成是了他。可是,想要見他的欲.望還是在林默默心裡長了草,讓她這幾天裡幾乎都無法思考,滿心滿眼裡想到的都是他。
她實在無法擺脫這樣的思念,所以,前一天下午,她就買了一張機票,準備去法國南部的一個城市。那裡有一個她的一個心理醫生朋友,之前她剛剛生下寶寶,有些精神抑鬱,就是那位醫生開解她的。
她過去在國外上學時,樂隊裡的另一位主唱Kevin,也就是上次顏子沫在街上遇到的那個年輕人,他聽說她要去南部,便陪着她一起去了機場,而她的寶寶,則暫時由保姆帶着。
只是,她卻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在機場遇到他。
今天的陽光很好很明媚,所以,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的樣子。快一年不見,他依舊和她記憶裡一樣,高大帥氣,只是他今天沒有笑,平日裡的陽光飛揚沉靜了很多,反而多出幾分成熟男人的獨特魅力來。
她想要移開目光,卻發覺自己根本逃不掉,甚至她很感激這樣的邂逅,讓她有機會將目光貪戀在他的身上多一會兒。
旁邊的Kevin在叫她,似乎以爲她沒有聽見,他又扯了扯她的衣袖。這一刻,林默默突然想起,她和季銘川,早就不是當初約定的那個樣子了。
她對顏子沫說她結婚了,有了別人的寶寶,而現在她的身邊,正好有一個男人。所以,季銘川肯定相信顏子沫的話了吧?那麼……
想到這裡,林默默就有些狼狽。
可就要倉皇地收回視線時,她看到,季銘川突然張口,用脣語緩緩說了五個字。
她不懂脣語,但他說得很慢,每一個字都儘量用了最大的口型讓她看清楚。
他說——
我愛你,等我。
林默默僵直地站在原地。
她認識他那麼久,他說過她身上有地方吸引他,他說過他喜歡她,可是,卻從未說過他愛她。
是她看錯了嗎?林默默猛地再擡眼去看,可是,卻見季銘川衝她笑了笑,然後,便轉身走進了機艙。
看到他微微彎身走進機艙的那一刻,不知道爲什麼,林默默的眼淚一下子就毫無徵兆地落了下來。
他走了,她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他了?身後有人從她的身邊過,走得有些快,撞了她一下,而她的正好又有些沒有力氣,所以,腳步一絆就摔倒在了地上。
她的手在地面上磨得有些疼,她的眼淚就落得更加厲害了。
旁邊的Kevin剛剛沒來得及拉住她,見她摔倒,連忙蹲下來道:“默默,摔到哪裡了?我們先不坐飛機了,去機場醫務室?”
其實,她什麼都不要,不要坐飛機,不要去醫務室,她只想季銘川能夠轉身回來找她。她坐在地上,將頭埋在膝蓋,哭出了聲。
Kevin有些着急,見勸了林默默一會兒她也不肯說半個字,於是直接將她抱起,聯繫了機場人員,又回了候機大廳。
將林默默帶去了醫務室,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她的傷口,林默默依舊一個字也不說。Kevin突然想起,其實林默默剛來法國時候似乎還好好的,雖然他也見過她一個人躲起來哭,但是好歹還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後來生了寶寶,某天,她抱着寶寶在外面曬太陽,吃完了奶的寶寶衝她笑。她猛地就僵住了表情,之後,她就變得有些抑鬱。
還是後來他找了他一個心理醫生朋友,經過慢慢開導,林默默才恢復過來的。而今天……
想到這裡,本來打算取消航班的Kevin,又改簽了一輛兩小時後起飛的航班。
兩人在候機大廳坐着等飛機的時候,林默默的眼前都是季銘川剛剛對她說的那五個無聲的口型。
她一遍又一遍地推測着,這幾個口型會不會還有別的可能,可是,無論她怎麼推測,最後都發現,他說的應該就是那幾個字。
想到這裡,林默默猛地站了起來,就要從候機大廳出去。
旁邊的Kevin連忙阻攔道:“默默,你要去哪裡?”
“我要買回國的機票,我要找他問個清楚!”林默默的拳頭握起,眸底有火焰燃燒。憑什麼他說了這樣一句不清不楚的話,轉身就走了,他到底是什麼意思?!爲什麼讓她等,難道她永遠都是等待的那一個嗎?!
林默默急匆匆地往外走,而Kevin卻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默默,你一來一回飛中國需要多少時間你算過嗎,寶寶兩天不見你,想你怎麼辦?”
林默默的腳步頓住。
而就在這時,安靜的候機大廳突然有法語廣播響起:“各位旅客,現在插播一條最新消息。兩小時前,尼斯機場起飛、飛往中國的FA1019號航班,於半小時前在俄羅斯上空失聯,進一步消息還有待確認。”
法語廣播結束後,同樣又有一段英文廣播,一模一樣的內容。
林默默站在候機大廳出口,怔怔然將不同語言的廣播聽了兩遍,然後猛地抓住Kevin的胳膊:“Kevin,你告訴我,剛剛那個廣播說的是什麼?”
Kevin見林默默臉色蒼白,他心裡有些不安,可還是將聽到的重複了一遍,然後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默默,你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林默默卻突然受驚了一般猛地甩開了Kevin,她的臉上都是歇斯底里的表情,她的眼睛有些發紅,平日裡溫婉清澈的嗓音變得憤怒而又尖銳:“你胡說!你胡說!那個廣播不是真的!什麼破廣播,你用英語用法語,你有本事用中文講一遍啊!我不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