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看到外面的情景時,才真的讓顏子沫震撼,原來,她所在的大廳其實只是一個相對較小的房間罷了,而外面的廳中,僅僅是病牀估計就有上百個!
所以,他有可能被分在了這些人裡面!想到這裡,顏子沫精神一震,然後從大廳的最深處開始,再次一間一間牀地往前找。
這裡的人因爲太多,所以散發出來的汗漬和血腥味兒就更濃了。她幾乎每走幾步,都會幹嘔幾次。甚至好幾次,在不小心碰到牀邊有個人的血的時候,她就真的吐了出來。
或許是因爲離她吃牛肉麪的時候已經隔了太長的時間,所以,顏子沫發現她只吐了一些酸水。她忍住噁心,繼續往前。
因爲她不知道洛亦辰傷得怎麼樣了,所以,她必須將每一個受傷的人都看清楚,生怕自己就錯過一個。
而這些人,很多都被炸得格外嚇人,顏子沫只覺得,她就好像被扔到了一個戰場之中,再次接受了一場硝煙烽火的殘酷洗禮一般。
她一步步往前,走了一半的牀位,卻依舊還是沒有看到洛亦辰。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因爲她所看到的前半區是受傷相對較輕的區域,而後面她還沒有看的地方,則是重症區域。
隨着她往前走,前方的病人真的越來越嚴重了,不少是已經殘疾了,還有的是正在進行簡易的截肢。她的心越來越沉,感覺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她不知道自己是懷着一種怎樣的心情走到頭的,只是,當看到連最後一個病牀裡都沒有洛亦辰的時候,她的心就變得更加地空落了起來。
所有的病牀上都沒有他,那麼,意味着什麼?
前方有一名護士正要離開這處救生院,顏子沫快步跟了上去:“護士請問,現在距離爆炸已經多少時間了?”
這名護士正好是懂英文的,她一邊快步走着,一邊道:“十個小時。”
顏子沫心底一沉:“所有的病人都在這裡嗎?”
護士道:“是的,除了幾個危重病人,還有中途因爲搶救無效而離世的以外。”
顏子沫幾乎站不住身形,可是,她還是不死心地跟上,又問:“那請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像我一樣的東方人?他是洛亦辰,你聽過他的名字嗎?他長得很好看,個子很高大,他的後腰受傷了……”
護士想了想:“對不起,沒有見過。”
顏子沫緊緊抓住護士的袖子:“你知不知道我是怎麼被救的,我當時和他在一起啊,不可能我被救走了,他卻不見了!”
護士微微蹙了蹙眉:“小姐,你能確定他當時還活着嗎?如果還活着,你們真的一起的話,應該是一起被救的。但是,如果他當時就已經死了,那麼,會被送到另一個地方,不會和你一起送到這裡。”
顏子沫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身上的力氣也瞬間被抽掉,她死死抓住周圍病牀的欄杆,才讓自己沒有跌坐下去,她聽到自己問道:“護士,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如果當時他就已經、已經不在了,那會被送到哪裡?”
護士微微同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道:“就在救生員東面的一家醫院,在等待家屬認人完畢之後,統一火化。”
顏子沫抓住病牀欄杆的手不知不覺鬆開,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許久,才緩緩聚起一絲力量。她對自己不停地說道:“不會,亦辰哥哥答應我,會一輩子照顧我的,所以,他不會死,他不會有事!”
想到這裡,她又道:“對,他說過的。他承諾過我的事情,從來都會做到的。就好像小時候一樣,他只要說過,即使再不可能發生的事,都一定能夠做到!”
她自言自語着,然後突然笑了:“看我,總會自己嚇自己,那個醫院裡的那些人肯定沒有他!我現在就去看看,我不相信他會對我撒謊!”
想到這裡,她又跌跌撞撞起身,從那個滿是痛苦哀嚎的大廳走了出來,一步一步向着護士所述的醫院走去。
還沒有走到醫院,遠遠的,就聽到了陣陣哭聲。顏子沫走到醫院門口,就看到醫院的草坪上,有很多躺着的屍體,那些屍體上,都蓋着白布。有的屍體旁邊,有家屬正抱在一起失聲痛哭,而有的,則是一個人靜靜地躺在那裡,毫無溫度。
顏子沫發現,自己剛剛聚起的力氣,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突然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她遠遠地站在那裡,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發現,自己根本邁不動一步腳印。
而就在這時,突然有一個身影撞入了她的視線,而下一刻,她已經被人緊緊抱住。
顏子沫恍惚地眨了眨眼,這才發現抱着自己的人是洛瀚。
他似乎也受傷了,他的腿上還綁着厚厚的繃帶,因爲走路的關係,上面滲出了點點斑駁的鮮血。他緊緊抱着她,嗓音有些發啞:“子沫,我終於找到你了,我還以爲,還以爲……你嚇死我了,真的嚇死我了!”
顏子沫這纔想起,洛瀚之前說要去俱樂部接她,後來她因爲難過,自己一人離開了俱樂部,就把他給忘了。
她心裡有些自責:“對不起,洛瀚哥,我連累你了。”
“我不是好好的嗎,只是腿受了點外傷而已。”洛瀚道:“當時我找不到你,又聽到槍響和爆炸,真的嚇死我了,子沫,你還活着,真好,我好開心!”
突然,顏子沫感覺到,有一滴溼潤滑入了她的脖頸,她微微一震,洛瀚竟然哭了嗎?
她伸手輕拍了拍他的後背:“洛瀚哥,我不是沒事嗎?你別擔心了……”說着,她又不自覺地看向了遠處的草地,她感覺到自己在微微地發顫,可是,她卻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靜一些,好像她平靜了,洛亦辰纔不會有事。
她說:“洛瀚哥,你,剛纔有沒有見到亦辰哥哥?”
洛瀚微微愣了愣:“他也受傷了嗎?他不是應該離開了嗎?”他可是親眼看到洛亦辰提前離開的。
顏子沫聽到洛瀚的話,心底涌起一陣希望,她從洛瀚懷裡出來,然後指着遠處的草坪道:“那邊你剛纔看過了嗎?”
洛瀚點了點頭:“看過了。”天知道,他剛剛醒來,發現自己在一個百人的大廳裡,周圍都是受傷的人,他忍着腿上的痛,將整個大廳挨個兒找了個遍,都沒有看到顏子沫,當時他就慌了。
後來,聽說醫院這邊還有,他就馬上趕過來了。他都記不得當時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將草地上那七八十個屍體上的白布挨個兒揭開看的。
幸好,在他將那些白布都看完了之後,他也沒有看到她。那個時候,他安慰自己,只要草地上沒有她,那麼,一切就都是有希望的。
而現在,她真的鮮活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他突然之間只想跪拜神靈。
顏子沫聽了洛瀚的話,只覺得她有一雙手,將已經大半個身子跨入地獄的她,又拉了回來。
洛亦辰不在草地上,他也不在那些受傷的人羣中!雖然她不知道他在哪裡,可是這樣的沒有消息,似乎比壞消息要更好一些。至少,她總是有希望的,她總算抓住了救命稻草!
也是啊,他是那麼愛乾淨,還有潔癖的人,草地那麼髒,小時候的她穿着開襠褲要坐在草地上,他都會看不慣,將她抱進懷裡。所以,他怎麼可能躺在那裡呢?
還有那個救生院,那裡都是亂七八糟的病人,空氣不好,環境不好,他肯定也不願意在那裡的!
顏子沫胡亂找着理由安慰自己,漸漸地,她就已經被自己說服,相信洛亦辰必然是得救了,去了一個環境很好,醫療設備先進的地方。等他被救醒了,就會來找她的!
洛瀚見顏子沫臉上一會兒傷心一會兒又微笑,他不禁緊張道:“子沫,到底出什麼事了?”
顏子沫衝他搖了搖頭:“沒事,亦辰哥哥沒事。”
洛瀚似乎嗅到了什麼,他抓住顏子沫的胳膊道:“他沒走嗎?你看到他了?”
顏子沫卻因爲他這一句話,憋了許久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滾滾落下:“他因爲救我,所以受傷了,他的傷很重,在我們被埋了的時候,他就已經失血過多暈過去了……洛瀚哥,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剛剛對自己說他沒事,我明明相信他沒事的,但是,爲什麼我還是那麼害怕?!洛瀚哥,我該怎麼辦?”
洛瀚從沒見過顏子沫這麼失魂落魄的樣子,比起之前他帶她離開A市時候,她現在的樣子才更像是失去了全世界。他的心不由得跟着她收緊,然後,他聽到自己安慰她道:“子沫,別哭,我現在就帶你去找他,你別擔心,他肯定沒事的!”
“洛瀚哥,你也覺得他沒事,對不對?”顏子沫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真的是怕極了,所以拼命要找到一個人,幫她建立起精神支柱:“好,我們現在就去,我們現在就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