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先是去威尼斯完了三天,然後,又去了羅馬,準備再去一趟梵蒂岡。
這天,楊雨岑突然來了例假,覺得肚子有些不舒服,於是,二人便在酒店裡待着。而酒店的服務生在打掃房間的時候,提到酒店附近有家意大利奶酪的味道很不錯,而楊雨岑又喜歡吃奶酪,所以,季銘川便留她在酒店,他出門去給她買。
季銘川不懂意大利語,而他在樓下問的幾個人似乎英語也不好,把路給他指錯了,所以,他繞了一圈也沒有看到所謂的什麼奶酪店。
天氣有些熱,他在路邊買了一瓶冰鎮飲料喝了下去,剛剛將飲料瓶扔到旁邊的垃圾回收站的時候,就看到遠處的橋上站着一個熟悉的人影。
一瞬間,季銘川就好像被施了定身術,定在了原地。
林默默是背對着他站着的,她的旁邊,還站着一個小男孩。奧利奧剛剛一歲多一點兒,估計還只能站,而走不穩,所以,他的小手緊緊抓着林默默的手指。他穿着短袖短褲,露出藕節一般嬌嫩的肌膚,看起來就好像個小玩具。
林默默一隻手牽着奧利奧,一隻手撐在橋面上,似乎正在看着遠處的風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知爲什麼,季銘川看着她的背影,覺得他似乎能看出她心裡不開心。
她有什麼不開心的呢,她有了丈夫,有了孩子,連一直糾纏她的他,都被她趕跑了。一切盡如她的意,所以,她應該高興纔對吧!
季銘川想到這裡,再次看了林默默一眼,就要離開。可是,他的大腦雖然下了好幾道指令,他的雙腿卻不聽使喚。而且,他悲哀地發現,自己竟然向着他們的方向走去!
現在離開還來得及!轉身啊季銘川!他在腦中不停地呼喚着,終於,在距離林默默不到五米的地方,總算是停了下來。
而就在他要努力聚起力氣走掉的時候,奧利奧突然轉過頭來,看向了他!
季銘川身子一僵,可轉念又想,一個小孩子,怕什麼!
於是,他擡起腳步,準備轉身。
可是,奧利奧卻突然衝他笑了,笑容燦爛極了,而且季銘川發現,他笑起來的樣子和自己小時候竟然一模一樣!
這次回家的時候,他還專門翻了一下家裡的相冊,而好幾張照片,都讓他聯想到當時看到奧利奧的表情。
現在,他算是對上了面孔,真的,如果現在將奧利奧的照片拍下來,再經過做舊處理,和他小時候的放在一起,估計連他母親都會弄混吧?
就在他的怔忡間,奧利奧伸手扯了扯林默默,然後,指着季銘川的方向,嘟囔了一句什麼。於是,林默默轉過身來。
她轉過身來的一瞬間,季銘川覺得時間好像突然靜止了。周遭的一切突然變暗,唯有一束光,靜靜地打在了她的身上,不耀眼不炫目,卻讓歲月有種洗盡鉛華的溫柔。
這一刻,他才恍然明白,原來,他根本不曾忘記她。
那些他刻意塵封的一切,那些他所謂再也不要念起她的誓言,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通通都變成泡沫粉碎掉了。
所以,他依舊愛着她,他比他自己想象的還要愛她,他的心,從未放棄過她。
林默默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在意大利見到季銘川。在她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以爲自己看錯了,以爲是上帝看她可憐,賞給她的一個美好幻覺。
可是,那真的是他,她旁邊的奧利奧扯着她的手指,指着季銘川,咯咯地笑着。
她的兒子,從小時候第一次見季銘川,似乎就很喜歡他,現在,依舊還是想要主動親近他。
她何嘗不是一樣呢?尤其是知道懷了他的寶寶,她幾乎每天晚上都夢見他。
每個夢都不一樣,有開心的,有傷感的,還有決絕的。
而不管什麼樣的夢,不管那個夢帶給她的是歡笑還是淚水,每天的夜晚,都是她格外盼望的時光。
因爲在那個時光裡,他又來到了她的身邊;因爲在那片天空下,她再也不用隱忍自己的感情,而是隨着他起起伏伏。
此刻,他又一次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可是,他卻沒有像過去那樣,高興地衝過去叫她Lemon或者默默了,他看她的表情,也不再是那麼純粹的欣喜,而是帶着她看不懂的複雜感情。
他們終究,還是不一樣了。上次在尼斯,他是真的被她傷害了。
可是,她現在有了他的孩子啊,她應該怎麼做呢?她現在告訴他,她懷了他的寶寶,那他如果說要接她回國,可是卻不要奧利奧怎麼辦?
或者,他也願意要奧利奧,可她不能那麼自私,讓奧利奧父子分離啊!
之前一直襬在面前卻又不敢面對的一切,再一次呈現在了林默默面前。她萬萬沒有料到,她竟然必須在季銘川面前做這樣一道困難無比的選擇題!
林默默的嘴脣動了動,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季銘川心底泛起一絲涼意,果然,這就是陌生人,相顧無言。不過,他並不想就這麼走了。
上次因爲傷心走得倉促,現在過了一個多月,心情平復了不少,再加上因爲母親生病,他也決定要和楊雨岑結婚了。那麼,現在的他也該對他這段感情畫上一個句號了。
所以,季銘川頓了頓,便擡步向着林默默走去。
林默默看他過來,更是緊張得無以復加,握着奧利奧的手都在不住地顫抖。
天氣本來就熱,隨着他的一步步靠近,她的後背都是一層冷汗。
季銘川在林默默面前一米處站定,奧利奧擡頭看着他,大眼睛裡都是好奇。他看了一會兒季銘川,還伸出手去戳他的牛仔褲。
季銘川低頭衝奧利奧笑笑,然後,才擡起頭來,看着林默默。
到了現在,他根本不想叫她什麼Lemon,而且,這個告別式她聽不聽得懂都沒關係,他本來也不指望她聽懂或者當回事,反正從頭到尾,他都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因此,他開口道:“默默,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我剛剛原本是打算走的,不過想了想,還是來把我們之間的事情了斷一下吧!”
林默默聽着季銘川的語氣平靜,他看她的樣子再不是過去那麼溫暖陽光了,所以,他真的放棄了……
她拼命地忍住自己就要掉下來的眼淚,因爲心裡難受,剛剛手上用力了些,弄得奧利奧不滿地叫了一聲。
季銘川看他說了那些林默默都沒有反應,心底自嘲一番,隨即又想,他們之間已經這樣了,她在不在乎又有什麼關係呢,橫豎他本來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因此,季銘川凝了凝神,繼續平淡開口:“默默,我準備結婚了,年底之前。”
他要結婚了?!林默默突然感覺一陣眩暈。雖然她也明白他們不能在一起的,可是,她卻沒想過他會結婚,會和別人在一起。
直到此刻她才發現,她竟然這麼害怕就這麼徹底失去他。不僅僅是因爲他是她肚子裡寶寶的父親,還因爲她真的好生喜歡他對她的笑容,他的懷抱、還有那一夜的溫存。
他要結婚了,那麼是不是就說明,今後他的笑容、他的懷抱、他的吻,還有他的那些熱情,全部都要給別的女人了?從此以後,真的再也與她無關了麼……
原來,最難過的不是她說要劃清界限成爲陌生人的那一刻,因爲當時她的心底深處還抱着一絲念想。最難過的,是他說,他要結婚了,新娘不是她。
季銘川在說出那句話之後,覺得自己後面的話更加容易說出口了:“默默,我以後不會再來找你了,也不會做對不起我未婚妻的事。她雖然不會唱歌,或者說唱歌比你差遠了,但是人很好,很單純可愛,也不會讓我傷心。所以結婚後,我會對她負責到底。”
林默默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只是,她努力忍着,強迫着不讓它們掉出來。他果然是要和別人在一起了,此時此刻,就是他們今生最後一次相見了!
她的身子輕顫着,要不是身體的重心完全靠在了橋上,她恐怕都要軟倒下來。林默默的嘴脣哆嗦着,她想說一句話,可是,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聲音。
季銘川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最後,衝她綻出一抹陽光般炫目的笑,一如她第一次見到的模樣:“不過雖然我在你面前說了一堆她的好話,雖然我要結婚了,但是,你還是我季銘川最愛的女人。”
話語落下的一瞬間,整個時光定格。
林默默呆呆地看着他轉身離開,她眸底的眼淚再也強忍不住,瘋狂地砸落了下來。
你還是我季銘川最愛的女人。
你還是我季銘川最愛的女人。
你還是我季銘川最愛的女人!
林默默幾乎要撲過去追上季銘川,她想告訴他,她的記憶雖然殘缺不全,可他也是她唯一愛的男人。
但是,季銘川走得很快,林默默快走兩步也沒有追上。而因爲她渾身無力,所以她牽着的奧利奧猛地一掙,就掙脫了她的手,跌跌撞撞向着季銘川撲去。
他才一歲零兩個月,走路完全是靠撲的,一邊往前,一邊嘴裡還喊着:“Dady,爸爸……”
林默默怔住,之前她教過奧利奧叫爸爸媽媽,可是他一直都不會,現在怎麼突然看到季銘川就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