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下這段時日,蘇幼儀和元治都沒閒着。
元治見了許多來拜年的皇室宗親,談了不少話,蘇幼儀則見了不少皇室宗婦女眷,還有朝中大臣的命婦。
要說起來,宗婦女眷進宮給太后拜年,這是應該的,旁人也沒想到太后。
只是在坤寧宮的宋家兄弟兩個有些疑心。
怎麼那些女眷命婦進坤寧宮,和太后有說有笑地談個半天,就是不讓他兄弟兩個過去伺候呢?
往常太妃們過來說笑,她總是讓他們兄弟出來陪客的。
宋如白還瞧瞧在牆角看過一眼,蘇幼儀領着命婦們在院中賞梅花,說笑得好不熱鬧,卻半點沒提請他兄弟二人過去的話。
宋如墨說他是白操心,“大哥糊塗了?那些宮裡的太妃們過來,太后自然不在意,還肯讓我們出去陪客說說笑笑。可那些命婦都是外頭的,叫她們看着太后宮裡有兩個男寵,傳出去多不好聽?”
宋如白知道這個道理,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
宋如墨瞧他神情,湊過去問,“大哥,是不是因爲太后沒讓你在命婦們跟前露臉,你不高興了?”
“我是這麼小氣的人麼。”
宋如白嘴上這樣說,心裡有些虛。
他承認自己確實有這個想法,不過還有些別的,“我是覺得,太后不讓咱們在外人跟前露臉,說明還不夠喜歡我們。也說明,她還不夠看重我們,所以沒給我們堂堂正正的身份。”
宋如墨聽到他這樣說,低頭想了想,好一會兒才道:“那個無名倒是可以在太后跟前見客,可那是以侍衛的身份,不是男寵。眼下週首輔不是去了麼?朝中反對咱們存在的老臣勢力大減,那咱們堂堂正正露面的機會不是很快就要到了麼?”
這話說的不錯。
宋如白點了點頭,“這些日子太后不理朝政的,咱們要多在她耳邊吹吹風,讓她提拔老蘇大人來替代周首輔的存在。老蘇大人要是上去了,還愁朝中沒人支持咱們麼?”
兄弟二人相視一笑,前殿,蘇幼儀正在請內閣薛、趙二位閣老的夫人說話。
這兩位夫人年紀都很大了,蘇幼儀也要尊稱一聲“老夫人”,按說太后年輕,喜歡跟年輕人聊天,這些年老的命婦一般很少湊到她跟前。
不過這次不一樣,這次是拜年。
兩位老夫人原本打算來拜見過就走,沒想到蘇幼儀倒是很熱情,請她們吃坤寧宮小廚房新做的點心,又關心兩人的口味。
“這個棗泥芋頭糕是極軟乎的,入口極化。二位老夫人年紀大了,約莫喜歡這個,這是哀家昨日特意叫人預備下的。”
兩位老夫人都嚐了嚐,宮裡的點心做得確實比外頭精緻許多,這糕點夾的時候倒不容易碎,沒想到入了口就像雪化在地裡似的。
薛老夫人挑了挑眉,露出些許驚豔之色,“太后好意,老身實在感激。不瞞太后說,老身平日在家中也好這口,可家裡的廚子做的要麼太軟易碎,夾不起來。要麼太硬,老身子克化不動。”
蘇幼儀忍不住笑道:“老夫人若喜歡,一會兒哀家讓廚子跟着您回府,教教您府裡的廚子怎麼做這道棗泥芋頭糕。”
薛老夫人連忙推辭,蘇幼儀卻不是說客套話,再三堅持,“自從先前周首輔沒了,彷彿給哀家和皇上敲了個警鐘。雖然皇上登基以後一直對老臣們禮敬有加,可人啊,總是到了失去纔會珍惜。”
薛老夫人聞言一愣,下意識看了一眼趙老夫人。
太后這話是啥意思啊?
蘇幼儀笑了笑,“如今周首輔已經去了,內閣就屬薛、趙二位閣老最有才幹。兩位閣老是朝中棟樑,哀家滿心敬重,皇上也是如此。”
那二位老夫人忙起身行禮,“太后言重了。”
蘇幼儀也站了起來,親手扶她二位落座,兩人皆是受寵若驚。
她道:“二位老夫人快請坐,對了,聽聞趙閣老家中有一子,進翰林院的年頭也不短了。既是趙閣老親手教養大的,自然是信得過的人。趕明兒哀家就告訴皇上,讓他常去御前走動。”
趙老夫人忙起身謝恩,蘇幼儀擺擺手,“哀家年輕,皇上更年輕。我們孤兒寡母雖處在這至高之位,到底還有不足之處。這就要多仰仗朝中老臣了,尤其是二位閣老,哀家實在寄予衆望啊……”
自家的老頭自己知道,這二位閣老在內閣混了多少年,實在不是出頭的材料。
這輩子能混個次輔算頂天了。
更何況,就算真的寄予衆望也該和老頭子說去,怎麼和她們兩個婦人說起來了?
都說人老成精,兩個老夫人對上眼,不消幾個回合就想明白了,忙朝蘇幼儀表忠心,“太后說的哪裡的話?爲人臣者,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那是應該的。太后如此恩德寵信,我們回去一定告訴家裡的老爺。”
蘇幼儀聽到這裡就放心了,又命春花捧出賞賜來,“年節下的,聽聞你們兩家都子孫衆多,人丁興旺。哀家也沒什麼可賞的,便賞他們些壓歲錢吧,喏。”
只見春花一人給了一大袋子的金銀錁子,宮裡內務府打造的金銀錁子就是不一樣,看起來格外精緻。
也有葫蘆型的,也有蝙蝠型的,還有花生型的。
宮裡賞賜的金錁子,拿回去用紅繩穿了給孩子系在手上腳上,都是難得的福氣。
這樣的賞賜可謂賞到兩個老夫人心坎上去了,人到了這個年紀,孫子和重孫子都有了,可不就盼望着子孫福大命大麼?
兩個老夫人歡喜謝恩,臨走的時候,春花果然帶着小廚房做點心的廚子一併出去,叫多福領去薛府。
那廚子朝薛老夫人行禮,“太后有命,要教會了您府上的廚子才許奴才回來呢,奴才怕一時教不會,太后還命奴才帶了些做好的來,叫薛老夫人還能吃上。”
他手裡提着食盒,還沒打開就聞見噴香的氣味了,薛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