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會想到診金的問題,明珠訝然看向他,彷彿陸辰片刻間就換了一個人。
他身無分文之時要撇下自己,一個人去江南。不過過了五日,他竟然就能事無鉅細的想到這麼多……
她真的是想不透,也猜不透陸辰的心思了。
大哥曾說過,有些人的成長速度令人害怕,他不願意遇到這樣的對手。
那麼陸辰呢?
想到這個問題,她直覺的不願繼續深想下去。
明珠幾乎是心下惶然的避開了這個想法,對着張文修正色道:“那明珠就多謝文修哥哥的好意了。”
張文修彎起脣角對她揮了揮手,帶着蘇藥出了門。既然他們兩個不日就要離開江口鎮,他還是回醫館,抓緊做些清目解毒丸讓明珠路上帶着爲好。
應下了張文修這個人情,他幫她的就更多了。此刻身無長物來回報他的相助之恩……明珠目送他和蘇藥離開,心裡更加堅定了那日和蘇藥談話時,下的決定。
那她,會在能力所及範圍之內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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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屋靜,屋內的兩人又恢復了相對無言的常態。
“殿下不用擔心診金的問題。”她走到窗邊,靜靜的凝視着他,“只要殿下表明身份,新任江寧巡撫不會袖手旁觀。”
依照他的梧桐縣的作風,到了江南,他完全可以想要什麼就要什麼。霸道且氣勢bi人的陸辰如今卻一反常態的擔心診金的問題……
明珠擡眸看向明亮的窗邊,他爲什麼會這麼想?
“你以爲我沒想過?”
陸辰的話微微停頓,他挑起眼簾,變臉就像翻書一樣突的陰沉了下來。
“你以爲我說我是鎮南王世子,他就會相信?”身邊沒有親衛相護,她倒是見過哪個王孫貴族隻身出行的?
他久居邊關,完全不認識朝中的官員。如今他的隨身印信都在馮義手上,若是貿然上門,被人認爲是打着世子的名號招搖撞騙……他是、絕對、丟不起這個臉的!
明珠的眼眸定在了他的面容之上,不得不認同的緩緩點了點頭。
以往出行的事宜都有紅眷樓二打點,她從來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離開了洛府的庇護,除了能依仗身上的銀子,她什麼都沒有。
現在,沒有人能證
明她是洛明珠。
除了她,亦沒有人知道眼前這個少年的身份。
一切的人脈、被人誠惶誠恐接待的尊貴身份都會隨着隱姓埋名而消失……
視線裡是一片霧濛濛的光亮,根本看不清人的模樣。
清俊的黑眸不耐煩的眯了又眯,陸辰索性煩躁的閉上了眼不再看,對她舊話重提:“這樣,你還要跟着我去江南?”
他是鐵了心不去求助新任的江寧巡撫,明珠知道這一點,心裡絲毫沒有反悔之意。她既然決定留下來幫他,那就絕對不會退縮。
天無絕人之路,身上銀子雖然不多,但辦法總是人想的。他一心想讓自己離開,蕭大人給的銀子本就所剩無幾,她僱車走了,那他自己如何去軍營?
陸辰聽到她的聲音從窗口傳來,一如既往的,輕緩而又堅定。
“我去江南。”
明珠這個固執的回答令他的面容僵了一瞬。很快,他又恢復了平素的冷峻模樣,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從死丫頭執意要帶他去金陵的事來看,要改變她的決定——根本就不可能。
多說無益,世子殿下冷冷的抿脣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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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的時光一晃而過——
剛掀開簾子,明珠就聽到張文修的聲音從正堂傳來。
“蘇藥,你把這些甘草拿出去曬曬。還有,我昨日配好的藥你放在哪裡了?”
“可是給那位‘大少爺’的藥?我另外拿出來了,就放在內堂第二個櫃子上。”
自從那日回來以後,蘇藥就一直憤憤的稱呼那個少年‘大少爺’。
蘇藥是孩子心xing,文修制止了他,蘇藥卻依舊倔強的爲他打抱不平。橫豎他也就在醫館說說,他也就無奈的隨蘇藥去了。
正打算進內堂拿藥,一轉身,就見到門口的小少女安靜的站在那。
張文修一愣:“明珠,你怎麼來了?”他們明日就去江南,她不在客棧整理行囊,還來醫館做什麼?
明珠放下簾子,走進醫館內,仰頭看着他,微微一笑:“文修哥哥明年要去京城參加春闈。”
她這話是陳述不是疑問,張文修不明白她問這話的用意,不過,他早就和明珠說過自己的打算:“嗯,爲了早作準備,再過兩月我就要啓程進京了
。”
“文修哥哥既要去京城……”明珠從襟內拿出一件東西遞給他,微微一笑道,“那到了京城,煩請文修哥哥幫我把這封信交給家僕吧。”
他黑色的眸子掃過一眼信封,這封信上奇特的並無落款。張文修有些奇怪的問她:“府上何處?”
明珠答道:“京城玉檀堂後第三戶人家。”
“原來姑娘是京城人士啊!”蘇藥放下搗藥槌,圓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盯着明珠感嘆一聲,話裡到沒有多大的驚訝。在他的心裡,漂亮的美人姐姐都在京城。現在一看,看明珠姐姐就知道京城的姑娘有多漂亮了!看來李家二哥(李沐寒)果然沒有騙他呢!
明珠看着蘇藥不時對着自己點點頭,不明白他的小腦袋裡在想什麼:“玉檀堂並不難找,文修哥哥到了京城一問便知。”
一問便知?張文修聽了明珠這話,疑惑的想道,這個地方如此有名麼?
不過他沒去過京城對京城的地方自然不清楚,橫豎都在京城,張文修並不介意多跑一趟,他收好明珠遞給她的信封,把這個地址記在了心裡。
“明珠不必擔心,我到京城安頓下來之後,就會幫你把信遞到府上的。”
明珠點了點頭:“文修哥哥,明珠願你高中及第。”
明珠很認真的看着他,張文修接觸道她亮的迫人的視線,心裡突的一觸。
‘他的爲人處事,不適合官場。’
‘不適合官場也就是,下一屆的科舉,你中不了。’
他可能要辜負她的厚望了,他知道万俟夫子說的不無道理。科考他是一定會去的,結果麼,就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張文修壓下心裡的無奈之感,面上若無其事的溫和對她道:“文修會盡力而爲的。”
提到了信,蘇藥在一旁提醒自家少爺道:“少爺,你不是昨晚讓師父也寫了一封信麼?”他這幾天心裡一直在擔心師父會發現扶風露少了……
幸好師父這幾日一直在張府給張家公子看診,沒空查看。昨日好不容易回醫館一趟,少爺就拜託師父寫了信。蘇藥見到少爺這股熱心腸的樣子,再想起那個‘大少爺’不領情的話,又是糾結的一陣氣悶!少爺就是脾氣太好了!纔會被人欺負的!
“嗯。我本來還想讓蘇藥送去客棧給你。既然來了,你就把信和藥一併帶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