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齊夜’出口,齊夜的心裡猛然升騰起一陣古怪的情緒。
他們只見過一面,爲什麼她的語氣神態彷彿他們很熟識一樣?齊夜狐疑的低頭去看她,只一接觸到她的眼睛——
齊夜的心就徹底冷了下來。
她的眼裡,分明是與話中親近之意完全不同的幽冷與淡漠!
少年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幾乎以爲自己看錯了。可是再怎麼看,仰頭望着自己的小臉上,依舊是一雙幽黑暗沉,不帶一絲感QS彩的眼睛!齊夜的喉嚨驀地一哽,到嘴邊的話不由自主的嚥了下去,她的親近是裝的!她是故意裝作這副神態的!
明珠背對他們而立,廖府衆人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之間的怪異氣氛,既已證實來人的身份,廖三針略一沉吟,就不再過問這件事。他轉身對廖青詞道:“青詞,你隨我去書房一趟,把東西拿給她。”
“好的,爹。”廖青詞顯然也知道她爹話中的意思,匆匆的看了一眼明珠,留下一句話,就隨之離開了,“明珠,你在東側院等我。”
***********
【書房】
廖青詞接過她爹遞過來的信,疑惑的問道:“爹昨日爲何會同意幫他把信送到巡撫府?”那個少年讓她爹把信遞交至巡撫大人府上也算是找對人了,她爹在江南有幾分名聲,一些世家大族急着和廖三針交好自然會幫這個忙。只是,爹向來不愛管這種閒事,如今爲了這位陸家少爺,真的是破了太多例了。廖青詞困惑之下,不由得深思了起來。爹爲何會一反常態?難道他的身份真的是……
廖三針眯了眯眼,並沒有解答女兒心中的困惑,而是突然提起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青詞可知道三年前的江南水患傷了多少百姓?”
“……不到百人。”廖青詞微愣之後,放下了心頭的疑慮,回了心思道,“這一百人也僅是因爲不識水性,並不是死於水患之後的疫
病。水患之後皆有疫病,幸得太子殿下有遠見,得知水患一事後,連夜上奏皇上,提早讓太醫研製出了最新的藥方並無償施藥,這纔有效的阻止了疫病的發生,沒有引發太大的災禍。”
廖三針面色一動,低低的唸了一句:“榮安堂的藥方……”
廖青詞看爹微有些動容的樣子,心下有些出神。
當朝元熙帝是個禮賢下士的好天子,深得百姓愛戴。當朝太醫皆是國手聖醫,其中不乏民間真學實才之輩願意爲皇帝陛下效力。自太子創辦了榮安堂之後,榮安堂的方子向來是御醫所出,從不對外公佈。她爹雖然無心爲醫官,卻對杏林聖手的藥方仰慕已久。
廖氏針法終究只是一家之術。博採衆長,醫術才能更加精進。爹只偏居江南一隅,失去了和其他聖手切磋交流醫術的機會。她知道,這件事一直是爹心中的遺憾。
“爹怎麼會突然提起此事?”
廖三針在屋裡踱了幾步,臉色突然緩和了下來,在廖青詞看來,她爹的臉上甚至還帶了萬年不見的欣喜之意。
“我同意幫他,是因爲,他給了我三道藥方。”
廖青詞心裡一動,話脫口而出:“是榮安堂的藥方?!”
廖三針的眼神沉了下來,從衣袖裡拿出三張紙遞給了她。
廖青詞小心的接過後,越看,心下越是感慨。末了,她輕然一嘆,神色卻是變得難辨了起來,藥方是真的。
那能隨手給出榮安堂藥方的少年,又會是什麼身份?
***********
明珠的目光落在了廖青詞遞過來的信上:“他……把信交給了廖神醫?”他說是給自己留了信,原來不是留給了自己,而是交給了廖三針?
“是。”廖青詞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就轉了開去,“陸小少爺拜託我爹七日之後,把信送到巡撫府上。”
明珠接過信的手一頓。廖氏
父女爲何對齊夜如此謹慎,徘徊在心頭的疑問在這時終於解了開了。
巡撫府,能跟巡撫府搭上邊的,身份又會低到哪兒去?
“七日之內紅眷沒有來,你就帶着這封信去江寧巡撫府。”
他跟自己說的是七日,又暗地裡讓廖三針送信。明珠略一思索他的舉動,心中忽然變得茅塞頓開了起來,他故意和自己說七日,怕是爲了安她的心吧……
而廖三針,廖三針的確是再合適不過的送信人選了。如果讓她自己前去送信,就像他說的,她的身份根本不會讓人相信。
明珠的神色有些怔然。廖青詞知她有意隱瞞,也不點破,看着放在椅子上的包袱,她蹙了眉道:“明珠,你今日就要走嗎?難道就不能多留兩天?”
明珠知道廖青詞一直在擔心自己身上的寒症。可是……
她緩緩的搖了搖頭,因着廖青詞的關切,她第一次在話中流露出了些許真實的情緒:“廖姐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很重要?”廖青詞在口中低喃着她說的話,她很想問明珠,有什麼比你的命還重要?但是,未出口的話終究是在明珠平靜而又深不可測的目光中,消失在了脣間。
“如果辦完了這件事我還能見到廖姐姐,我一定會乖乖的聽話養病。”她的話停頓了一下,脣畔慢慢的露出了一抹虛浮的微笑,“只有了卻了這件事,我才能安下心啊。”她這病反反覆覆好些年,早已成爲了心病。心結不解……天底下再好的祛寒聖藥也難以根治她身上的寒症。
什麼叫“如果辦完了這件事我還能見到廖姐姐?”
她的話聽着不詳,廖青詞的心裡咯噠了一下。
她沉默的望向明珠,想從她的神態中猜測一兩分。
只是——
明珠沉寂如墨淵的眼裡,除了隱隱的清然眸光,只餘一抹無邊無際的幽意,讓人連猜測都無從猜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