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到底和一般的大家閨秀不一樣，她才、十三歲。廖青詞看着這個少女平靜如水的眼眸,這幾日來她說過的話，一字一句，清晰地浮現在了腦海裡。
【這世間哪有兩全其美的事情？】
【所以……纔要學會放棄其中一件。】
【只要一直悉心留意着全盤的局面，不被眼前的棋路混淆視線，自然就會想到該下在哪個地方了。】
她看的太明白了，未及笄之歲卻有一顆看透世事的心……明珠若身爲男兒，如此胸襟心態，只怕也不會輸元熙任何一個驚才絕絕的士子。廖青詞脣邊的笑容隱去，望着她的目光漸漸變得認真了起來。
她突然出神的想到了往日行醫時見到的事情，自己終日來往於各家內宅之間，見過太多太多勾心鬥角的後宅陰私了。嫡妻貴妾爲了爭寵，世家小姐們爲了將來。不管藥效有多好，只要聽聞有一絲可能會傷及肌膚容貌，就絕對會棄之不用。可是，正如明珠說的，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
浴桶中的水，熱氣漸散。廖青詞又添了些許熱水進去：“如若這世上的女子都能如姑娘一樣想，那也不會久病難醫了。”
她一直叫她明珠，如今卻改口稱呼她爲、姑娘。
在見到這個這個面容猶顯稚嫩的少女第一眼時，每個人都會把她當作一個年幼的孩童來看待。只有接近過她的人才知道，她的心智聰慧……會不由得令人爲之側目欽佩。
水中溫熱的暖意緩緩的從皮膚一直滲透到極寒的心底，浸泡在溫水裡的身子也變得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明珠聽着廖青詞感觸的話，安靜的將背抵靠在木桶的壁沿上。
闔上眸的時候，她輕輕的心裡道了句，容貌再重要，又怎麼重的過命呢……
沒了命，再美麗的容顏終究只會，化作一堆紅顏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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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怠的神思隨着盪漾的水飄散開去，等再有意識時——
她突然見到了一個極爲熟悉的女子。
她靜靜的站在她面前，眉裡一貫迤邐清倦的神色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滿目可見的擔心與憂愁。
“明珠。”她聽見一道近乎嘆息的聲音從她嘴裡喚道。
她走進了幾步，聲音裡突然帶上了一抹厲色：“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夕月姐姐……明珠面對她的質問頓時僵直了身體！她張了張口，只覺嘴脣開閡艱難。她爲什麼會在這，爲什麼面對的是夕月姐姐？
她慌亂的垂眸避開她冷厲的目光，那質問的話還是清晰地、緩慢地刺進了耳朵裡。她聽着她的話，臉色不可抑止的蒼白了下來。
“你知道他是誰。”冰冷的聲音如一把最鋒利的匕首，直直的插中了她內心最隱秘的地方。
血色立刻從她臉上退去，明珠豁然擡起頭，不寒而慄的怔怔望着她。
她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過來。
離開這裡。
不要再跟在他身邊，回到紅眷身邊，回去西京……
“明珠，明珠，時辰到了。”廖青詞的低喚聲將她從迷思之中驚醒過來。樓夕月的身影頓時消失在了腦海裡。
漸漸變涼的水溫提醒着她剛纔的、是一場夢境。
你知道他是誰。
明珠想起夢中的話，幾近窒息。
夕月姐姐不會這麼說，質問她的，是自己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