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魂無魄無來生麼?
“汝等人類常說,若今生存遺憾,則來生相約,而汝……”
聽憶魂略帶哀傷的語氣盤旋在忘塵,雲修離輕輕搖頭:“無妨。”
另一邊,時間飛逝,轉眼到了三月春。
容傾月拍了拍腦袋,總感覺有些奇怪,漆寒、沈傾等人明明都是很熟悉的人,但她卻和他們親近不起來,大約是因爲去年冬天重傷之後,躺了三個月的緣故吧。
其實那之後,她就一直覺得哪兒都不對勁,漆寒和沈傾給她看過,說大約是因爲摔到了腦子。
容傾月蹙眉……是這樣麼,不僅是和他們幾人不親近,而且……她還覺得自己不是洛旋呢。
“七妹,你還在和大哥拗着呢?”楚霽走上前來,見容傾月愁眉不展的,從背後拍了拍她。
“啊?”容傾月嚇了一跳,木愣愣的轉頭:“五哥……”楚霽這麼關心自己,應該是想多了吧,自己怎麼可能不是洛旋呢?
“啊什麼啊,我說洛旋大小姐,你是怎麼了?一直渾渾噩噩的,自從上次冬天你在房裡摔了一跤之後,醒來就這模樣了,對事事都不關心,要不是這回大哥和安公主訂婚這風波鬧的這麼大你有些反應,我都要懷疑你不是洛旋了!”
容傾月渾身一顫,懷疑她不是洛旋……原來楚霽也懷疑麼?她也覺得自己不是洛旋啊,她到底是誰呢?
因爲總覺得自己有些記憶被壓住了,洛旋這個名字,好像很久很久沒有聽到過了,反而……糟了,那個她本該很熟悉的名字,三個字的名字,叫什麼來着?
“我說你不會摔壞腦子了吧?”楚霽挑眉道。
容傾月呃了一聲,然後搖了搖頭:“只是覺得有些事情莫名其妙的想不太起來了,有點煩悶。”
“那就別想算了,對了七妹,這回你可不能偷懶了,昨日得到確切消息,那位君上已經將江湖第三大勢力南風山莊納入麾下。這江湖勢力一旦參與到朝堂上來……雖說在承天崖境內沒什麼太大作用,可是天高皇帝遠的地兒,那江湖勢力可比關文律法好用的多啊。”
容傾月挑了挑眉,很自然而然的接話:“南風山莊?不過小小的南風山莊你擔心什麼,只不過南風山莊開闢了先河,將朝堂與江湖聯繫在了一起……而且,五哥,我們真的要……”
後面那兩個字,說的好聽,自然是起義,說的不好聽,那就是謀反。
楚霽旋即眯起眼眸:“七妹,當今君上罔顧朝政、自私自利、不休其政、羣臣上下文不文、武不武,皆在揣摩上意,繁華一天不如一天,這樣的王朝若不改朝換代……”
容傾月點點頭,她剛剛怎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這個王朝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早已經腐敗不堪,這一任的君上更是如此!
他們早就決定好的事情,她今日怎麼會多此一舉的又問了一遍?一定是去年冬天摔壞了腦袋!
“好了,不過就一個小小的南風山莊而已,約個時間吧,我要與他們的莊主,見上一面。”容傾月眯起眼睛道。
“嗯?七妹,南風山莊可不是那麼好勸的!”
容傾月擡眸看着天空:“漆寒爲此籌謀了一百多年了,君上早就已經發覺,你前幾日才從大牢裡出來,難道還不明白其中道理麼?我們雙方早就撕破臉皮,現在朝臣都在關注風向,來擇主。”
楚霽繼續聽着她說話,卻沒發現,不遠處站着一名黑衣男子。
容傾月繼續以洛旋的身份開口:“現在是我們雙方拋砝碼的時候,南風山莊是君上拋出的一個大砝碼,江湖排行第三,足以鎮壓三到五座城的南風山莊,如今是君上的,你說若這時候我們不做點什麼……朝臣又如何會選擇我們呢?”
楚霽知道洛旋有政治才能,卻沒想到她對於當今局勢分析的如此透徹。
不錯,現在雙方雖然都撕破臉皮,但是誰都沒有貿然前進一步,是因爲砝碼不夠。
南風山莊……那位君上真是盤算的好啊。殊不知……一個小小的南風山莊,對洛旋來說,她根本看不上。
“南風山莊若是願意撤走或是從此納入我們的麾下,那就這樣吧,如若不然……”容傾月擡眸:“朝堂風雲莫測,我管不着;可江湖裡,‘一手遮天’什麼的,我還是可以做到的。”
楚霽垂眸,南風山莊莊主爲人最是陰險狡詐,只怕這次……南風山莊,將要告別於江湖了。
漆寒在洛旋的院子門口站了一會,才喃喃道:“近日我怎麼會懷疑阿旋不是她,看來是想多了。”
……
雲修離終於可以看到容傾月那邊的事情,他蹙起眉頭:“憶魂閣下,所以,現在是要月兒在那個幻境多久?”
“不必着急,等她發現自己,並不是洛旋……就可以出來了。”憶魂輕嘆一聲搖搖頭,一道光沒入雲修離的胸口:“五千年前允汝之事,吾已經做到,今日,汝不可再插手此事。”
話音剛落,那喧雜的聲音一下子沒了,漆寒一下子沉寂下去,雲修離勾了勾脣:“還是閣下有辦法。”
“對五千年前之事,吾亦不甚瞭解,不過聽聞廉貞祭司洛旋,不僅在江湖上可以一手遮天,也頗有軍事與政治才能,只可惜……”憶魂忽然化作人形,與雲修離並肩:“汝與吾,一同看看吧。”
雲修離低眸,等她知道自己不是洛旋,那麼久可以脫身?很好。
……
三日後,南風山莊莊主突然暴斃,至此固若金湯的江湖第三勢力南風山莊,突然變得沙一般脆弱,一吹就散。
漆寒擡眸望天,不過短短三日啊,這些年阿旋在江湖中的勢力也是不可小覷,什麼江湖第三,在她眼裡,隨時可以捏死。
承天崖是極其繁華的,自然用不上什麼江湖勢力,不過其餘偏遠地方,官府的勢力雖大,卻也只能鎮壓平民,而江湖勢力雖說看似超脫在外,但人人都知道,偏遠地區的官府,不得不給江湖勢力面子。
那位君上計劃的好,可千算萬算,卻沒算到洛旋。
“大哥,他果然很是生氣,砸了一屋子的花瓶!”沈傾拿着一封信:“你不知道,那日我陪她去的時候,南風山莊的莊主以爲我是要與他談判,沒想到居然是七妹,他知道的時候臉都綠了!”
沈傾盤腿坐在漆寒面前,“唉,我知道七妹的厲害,沒想到她字字珠璣,噎的那莊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哎大哥,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見漆寒依舊悠閒的酌酒,沈傾收起笑嘻嘻的臉龐:“怎麼了……大哥有心事?”
“沒什麼,只是覺得,阿旋這般才能,可惜了。”漆寒搖搖頭,淺笑一聲。
沈傾不解:“怎麼可惜了,她和我們一起奪天下,正是施展才能的好時機啊!”
容傾月靜坐在漆寒屋子門口,聽裡面兩人的對話,不禁皺眉。
這種感覺又來了,她又覺得自己不是洛旋了!漆寒說的可惜,是指就算打下了這個天下,雲流城的君上也不可能是她,所以可惜。
而這一瞬間,她居然也爲洛旋感到可惜!但可惜的是什麼……她卻說不清楚。
只是,她就是洛旋啊,她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是一個外人一樣……
“七妹,進來進來,來都來了,蹲門口乾嘛!”沈傾樂呵呵的倒了一杯酒,然後招呼容傾月。
她無奈的走進去:“二哥,這是他珍藏許久的酒,你就這麼給喝了。”
“今日大哥高興,不會和我計較的!不過七妹,按照你所說的,現在是我們雙方拋砝碼的時間,那麼毀去他的砝碼是你的第一步,還有第二步吧?”沈傾笑道。
漆寒也挑挑眉,朝容傾月看過去。
“江湖第三的歸順他了,那麼江湖第一的,歸順我們,如何?”容傾月意味深長的說道:“南風山莊毀了,可君上爲何並不感到傷心?——因爲我們手上,也沒有江湖勢力,現在也就是退回到一開始的局面而已,可如果這時候,我們有了最強大的江湖勢力……”
漆寒忽的眯起眼眸:“如此一來……朝臣的砝碼可就……”
“其實我昨日想了想,能夠擊倒他,僅僅這些是不夠的,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五百六年前,君上的長兄靖王殿下叛亂一事?”容傾月突然問道,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知道這個,但就是這麼自然的說了出來。
自然到,她自己都覺得奇怪。
“靖王一詞,已經是禁詞了,這幾百年誰還敢提,聽是聽說過,可是沒人敢提,沒人敢記,怎麼,你打算……”沈傾與漆寒對望一眼,“七妹,快說說。”
……
畫面到這裡,雲修離突然蹙眉:“漆寒真是好設計,如此一來,她會更加以爲自己是洛旋,否則爲何會順理成章的知道這些事?!安排她參與朝堂鬥爭。喚起她的記憶,漆寒……”
容傾月說到一半,腦袋突然蒙了一下,一瞬間什麼都想不起來了,腦中只有一片藍青色的忘川與一株半透明的花樹。
漆寒見她突然停了,“阿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