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正在爲女兒煩惱呢——她頭午纔到家,那孩子午後便離了府,外面真有那麼好麼?纔在家裡待了二十幾天便迫不及待往外跑?
在永寧的日子,孃家母親也不止一次隱晦的埋怨她,說她太慣着孩子了。*.親事上任寧兒挑三揀四不說,還叫一個十二三歲的姑娘出去做生意,長期以往下去,寧兒的婚事也堪憂!
尤其是得知陸家的二姑娘與四姑娘全都訂了親,唯獨陸清寧卻懸而未解,謝老太太接二連三嘆了幾口氣。
方夫人已經給方可謙聘下了天穎府樑知府的次女,只等可謙那孩子在戶部告了假,便回永寧辦婚事呢;謝老太太始終想不通,可謙那孩子哪裡不好了,她的女兒放着這麼一門好親事不要!
謝氏如今已經回到了自己家,自然不用再怕惹孃家母親不高興,輕聲與高媽媽又說起方可謙來:“您說我和三姑娘擔心的有錯兒麼?那孩子連自己娘都護不住,還指望他以後護着媳婦?”
高媽媽自然知道太太這是爲什麼。別的姑娘擇婿可以看門第,看官職,看家財,她們太太卻只想看人品`·····
“三姑娘當初落了水還撿回一條命,分明是吉人自有天相,太太只管踏踏實實將心放在肚子裡便是。”高媽媽笑道:“您可還記得那慈濟庵的無念師太說過的話,三姑娘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呢。”
且不論°三姑娘落了一次水後,人兒變得比過去厲害多了,只說八少爺九少爺的降生,也有三姑娘莫大功勞不是?
主僕倆這麼有一句沒一句的嘮叨着,陸清寧已經到了家。她本想先回清寧園洗洗臉,又怕白鶴鳴來早了,徑直便來了千疊園,想着由她說給謝氏聽一聽,總比謝氏從別人口中知道強些。
不想快到千疊園門口·卻遇上了宋姨娘。那宋氏見她今兒打扮得很是光鮮亮麗,怪話兒立刻脫口而出:“三姑娘這條裙子價值不菲吧?我瞧着像是紫金緞?一匹紫金緞要二十二兩銀子呢,三姑娘一條裙子便花了四十多兩……”
陸清寧的裙子是大八幅,一匹料子不夠用·確實得用兩匹。
“宋姨娘好眼光,確實是紫金緞,也確實要用兩匹,只是你還沒算上手工錢與繡工錢。^//^”陸清寧笑着回了宋氏一句,腳下也加快了步伐,不想跟這人廢話。
宋氏卻不容她走得太快,見她步伐加快了·自己也緊走幾步,始終跟在陸清寧身後一尺來遠,口中也酸酸的嘆氣:“我瞧着四姑娘的嫁妝單子上才兩匹這個緞子而已。”
陸清寧登時站下腳步,似笑非笑的扭頭看向宋氏:“四姑娘的嫁妝單子怎麼到了你手裡?姨娘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宋氏的臉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白,這才囁喏道:“婢妾、婢妾去四姑娘院子裡串門,瞧見那單子擺在四姑娘書房裡,便拿起來看了看。”
“可我聽着你這話裡話外是嫌棄四姑娘的嫁妝寒酸?宋姨娘不妨四處打聽打聽·陸家的庶女出嫁是不是有定例!”陸清寧冷冷的看着宋
“太太爲了四姑娘好,還特意將些華而不實的物件兒都換了銀票,說是給四姑娘壓箱。女子嫁到別人家·有銀錢傍身總比些看樣兒的玩意兒強不是,難不成四姑娘不領情!”
她本來不欲與這宋氏多糾纏什麼,可既然提到了四姑娘的嫁妝,她也少不得多說幾句——若等宋氏忍不住了,嚷嚷到太太跟前去,也叫太太鬧心不是?
宋氏一驚,旋即便紅了臉。
原來還有這麼一齣兒呢,怪不得她總覺得嫁妝單子上的東西少了些……若是換了她給女兒備嫁妝,她也願意多給些壓箱銀錢····…蔣家不過是個鄉下土財主,哪裡懂得什麼叫古董·什麼叫名貴藥材,還是銀錢更實惠!
“沒有沒有,四姑娘沒有不領情,太太這麼安排好得很!”宋氏紅着臉賠笑,眼睛卻還是盯在陸清寧的裙子上,分明嫉妒得不行。
女子終歸要以貌示人·而人靠衣裝馬靠鞍。太太卻太摳門了,只給四姑娘那麼幾樣綢緞,她一個姨娘都覺得寒酸……敢情是好東西都給太太自己的親生女兒用了!
陸清寧挑眉笑了笑,又不想跟宋氏浪費太多時間,便對她道:“高家村民風淳樸,又地處鄉下,與其將銀子浪費在衣料上,還不如多備些藥材和皮子。”
“衣料這東西每年都有新花樣,備下太多難免過時,就算送到當鋪去,也不值什麼了,何苦來的!”
“嫁妝單子上也寫了,四季衣裳足足一百零八套,且夠四妹妹穿兩年的;壓箱銀子又不少,等蔣秀才考上了舉,叫四妹妹自己照着身份置辦新衣裳也就是了,這算多大子事兒呢?”
歸了包堆總結一句,還是這宋姨娘眼皮子太淺了!陸清寧心頭冷哼。
宋氏微微一琢磨,倒也是這麼個理兒,可她無論如何也意難平!三姑娘是個嫡女,就可以日日穿着幾十兩一條的裙子?四姑娘是個庶女,便得處處低人一頭?
“我還有事,要往太太的千疊園去一趟,就不跟宋姨娘閒話了;不過我還是得告訴你一句,我這紫金裙子……是我自個兒賺的,宋姨娘眼紅也沒用。”陸清寧拋下這麼一句話,立刻帶着水晶揚長而去。
宋姨娘遠遠的看着她的背影,無聲的啐了一口:你自個兒賺的,還不是太太給你的本錢!若有人給四姑娘本錢,四姑娘也能賺!
陸清寧到了千疊園,謝氏正陪着小八小九玩耍呢,見她又來了,立刻看向牆角的大鐘。
“這時辰離着晚飯還早呢啊!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謝氏笑問。
陸清寧便附在謝氏耳邊,將白鶴鳴來了天穎府,一會兒便要上門拜訪老太爺的話說了;謝氏先是皺了皺眉,隨即又瞪大了雙眼,顯然不大相信這些話——船隊到港口至今纔不過十六七天,那位白六公子怎麼這麼快!
“娘當誰都是慢悠悠坐着馬車趕路的?”陸清寧笑嗔道,“不是有快馬麼!”
謝氏恍然大悟的同時,心裡也篤定了。既是如此,那白六公子一定是很有誠意的!尤其是聽到女兒說,白六公子請動了太皇太后賜婚,謝氏更是喜形於色——這可是天大的顏面啊有太皇太后的賜婚旨意明晃晃擺在那裡,她的女兒也不怕被婆家欺負了不是?
陸清寧卻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太皇太后雖然年歲大了,卻不至於老糊塗吧?爲何立刻便答應自己的重孫兒娶個商戶女?
還是說,這是白鶴鳴寧願放棄世子之位換來的?太皇太后不願自己的子孫爲了個世子之位打破頭,能拎出來一個是一個,因此才順水推舟答應了他······
若果真是他如此這般才換來賜婚旨意,她豈不是欠了他良多?白鶴鳴簡單真實,是她最想要的那種人不假,他卻要爲了她放棄一世的榮華……
雖然面上看來是白鶴鳴主動追求她,可放在尋常人眼裡,即便如此,他何嘗用得上放棄世子之位;明郡王府那種人家,商戶女進了門、也就配做個侍妾······白鶴鳴卻承諾她,要娶她做正妻。
不過事情已經到了眼下這一步,再說別的什麼也晚了。陸清寧只得在心頭暗暗發誓,一輩子對他好也就是了—前提是他真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也一輩子對她好。
謝氏此時卻有些慌了手腳,下了炕在西次間裡團團轉起來。陸清寧看得糊塗,忙挽住謝氏的胳膊:“娘這是要做什麼?”
謝氏一臉驚慌道:“若是賜婚旨意到了陸宅,豈不是你立刻便得出門子?你還不滿十三歲呢,嫁妝又沒備全,這可如何是好!”
陸清寧頓時失笑:“娘這是關心則亂了!賜婚旨意也就是相當定了親事而已,哪有當時就要出嫁的?”
謝氏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腦門兒,嘆氣道:“我真是糊塗了···…不論是咱們家還是你外祖家,都沒遇上過這種事兒,倒是你清兒表姐,馬上就要進宮了,我就以爲和她一樣,一頂小轎擡了去······”
在永寧住了二十幾天,謝二太太可是沒少跟她這小姑子哭訴。一是捨不得女兒,二也是覺得這種小轎擡走的方式太簡單,謝二太太頗爲這事兒鳴不平。
又怕謝玉清被當今聖上留下做妃子,謝二太太天天燒香拜佛,只求女兒進了宮,能夠被指給哪個皇子做少年夫妻,眼淚都不知流了多少。
既是提起了表姐謝玉清,陸清寧也覺得心有慼慼焉。爲了保住謝家的皇商名號,外祖家一輩又一輩的女孩子身負聯姻重任,到了表姐這裡,竟然還聯姻到了皇家!
皇家纔是天下最可怕的大宅子不是麼?若真是進了皇宮做了皇帝的女人,哪是有腦子有心計便可以的,還要看皇帝的疼寵和家庭背景,還有各種時機……
“好在咱們陸家不是皇商了。”謝氏含着眼淚笑着,手也輕輕撫上了女兒的肩膀。
這章實在不會取名了,見諒見諒,特殊時期的腦袋着實不夠用~~
謝謝書友12206的粉紅~~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