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陸清寧的兩個幼弟百歲宴,由於計劃中並沒打算辦得比滿月宴熱鬧,帖子早在幾天前便送了出去,邀請的不過是些近親本內容爲盛世榮華161章節文字內容。(哈十八純文字)
謝家也來了人——謝老太太攜謝大太太桑氏和二姑娘謝玉婉,於這一天午後便到了天穎府,打算明日給小八小九慶賀罷,再在天穎府小住幾日。
謝家在天穎府也有房產,因此上這謝老太太執意不願留宿陸家客院,早早就派小廝先騎了馬,奔至陸家通報;這麼一來,陸清寧只得陪着謝氏、前往東城門迎接外祖家親眷,兩下才一見面,便惹得謝氏抱着孃家母親哭了一場。
陸清寧當然明白她娘爲何哭。
謝家與陸家的親戚關係,實在得不能再實在了,外祖母謝老太太卻寧願帶着兒媳與孫女去西郊別院住,也不肯住在陸家,還不是嫌棄陸家內宅雜亂無章?謝氏本是陸家的長媳,若是拿得起個兒來,何至於如此?
謝二太太段氏不曾來——謝家的船隊每年往海上走一趟,如今這季節正是起帆的季節,謝二老爺又準備出發了,段氏不單要留在家裡打點,還有個夫妻別前小聚的意思在裡頭。
而謝玉麟去年走了一趟海上,已然將陸清寧交給他的那幾百兩銀子滾成了一千出頭;這次他又請謝老太太捎信來,問表妹是留下利錢只拿本金繼續翻滾,還是本利一起再投進去。
“你又不缺銀子花,不如叫你表哥拿着那錢打滾兒去,替你多賺些體己。” 前往西郊別院的路上,謝老太太也不問陸清寧自己的意思,便替她做了主。
陸清寧笑着說,外祖母說得是——表哥謝玉麟着實是個經商的料。到了西洋之後,先是將她那區區幾百兩銀子全買成寶石,回來路上途經南洋,坐地又將寶石換成了各種香料,若非如此,幾百兩的銀子哪裡博得來五成利?
而她那女子醫館開業兩個月餘,已經漸入正軌,上個月刨除木香幾人的各項挑費,還剩了三十多兩純利,當然……若那醫館所用的同福街小院不是自家的本內容爲盛世榮華161章節文字內容。這純利會少得多,畢竟還得給房錢。
至於磚茶作坊。眼下雖然還沒見利,卻也離着盈利不遠了。老太爺得知渥堆成功後,便將她叫去了跟前囑咐說,那磚茶作坊頭三年的純利給她三成,三年後。十成十都是她的,“就算祖父先給你準備的贈嫁了……”
謝老太太來了後。還在去別院的路上,便從謝氏與陸清寧口中得知了這事兒,且不論對外孫女的看法又與去年八月不同,只說對陸家,也稍微放下了一些埋怨——過去的陸珩任由着他們謝家女兒和外孫被人欺辱,何嘗管過這個,如今倒像是大變樣了!
“也算他識相!”謝老太太沉默了良久。終於掛上一副又笑又有些說不清的神情。
又轉頭囑咐外孫女:“你祖父如此安排,還不是因爲你六弟太小,小八小九更小的緣故?因此上叫你一個女孩子家拋頭露面,也實在是情非得已,你莫怨他。”
陸清寧輕笑着撒嬌:“外祖母放心。我知道了。商戶人家裡女子經商的也不在少數,我又跟別人有什麼不同呢?與其日日在內宅雞飛狗跳。還不如外面更自在些。”
這麼一路聊着,大半個時辰後,馬車車隊便到了謝家的別院前。
謝家所有的別院,常年都有僕婦們留守。這一處的僕婦得到了消息,早早的便迎了出來,牽馬墜蹬,扶人下車,進院安置,整飭箱籠,並不曾因爲主家很少過來、便有一絲怠慢不足之處,令陸清寧很是爲外祖母的管家能力歎服了一陣子。
“二表姐呢?”盞茶過後,謝玉婉卻不見露頭,陸清寧不免有些疑惑。
謝老太太和大太太桑氏同時微笑了起來,謝老太太更是笑道:“你二表姐害羞,不敢出來呢。”
陸清寧不由更是疑惑了——都是自家人,又都是女眷,有什麼好害羞的?一聊之下方纔知曉,原來謝玉婉已經與天穎府知府樑大人的次子過罷小定,只等大聘了……
謝氏便又笑又埋怨對大嫂桑氏道:“大嫂瞞得好緊,婉兒是我的親侄女,這麼一件大喜事,爲何不早些告訴我,叫我也高興高興?”
之前因了禹州方知府夫人與謝氏求親的緣故,桑氏心裡很有一番疙瘩,誰知東方不亮西方亮,她的婉兒終於結了一門好親事,如今她心裡的那份不爽快,早就煙消雲散了本內容爲盛世榮華161章節文字內容。
桑氏見小姑確是真心替自家高興,忙笑着握了小姑的手:“其實在城門口你抱着母親哭的時候,我就想勸你,哪裡是母親嫌棄陸家的緣故呢,根本是母親疼婉兒,下了小定的女孩子,不好太見外人的,才執意來了這兒下榻。”
謝氏與陸清寧這才恍然大悟。
雖說商戶人家規矩寬鬆,江南一帶的民風也甚是開放,定下人家的女孩兒到底不同些,避着些外人也是應該的;何況二姑娘謝玉婉本就內向不愛說話,如今可不是很害羞、連自己的親姑母和表妹都不敢見了?
陸清寧更是爲大舅母桑氏的慈母心感動了一回。二表姐的親事也算定下了,若換個嚴厲的母親,恐怕就將女孩兒整日禁在閨房備嫁了,大舅母今日還能趁機將二表姐帶到別院來換換環境散散心,二表姐也是個有福的。
她這廂這麼想着,卻不知話題下一刻就變了樣兒,謝老太太轉眼便提起了方知府家,微微皺眉問謝氏:“我聽說你至今也不曾答應方夫人?”
可謙那孩子不就是年紀大些?哪裡配不上寧兒?自家這閨女本又與方知府夫人極好,再結成兒女親家可是個極美的事兒,嘉熙這孩子又自來是個沒什麼主意的,爲何在兒女親事上卻生生不鬆口了?
若陸清寧是個土生土長的大順朝女孩兒,恐怕此刻早就害羞奔了出去;如今她卻垂着頭坐在謝氏身邊,一動也不動——外祖母既然當面提起這事兒,並不曾避諱她,她索性裝傻到底了,也比避了出去後什麼都不知情好得多不是?
謝氏見母親頗有些不快活的問起這事兒,女兒又裝傻坐在原處不動,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這才緩緩道:“女兒本想等小八小九的百歲宴之後,回一趟禹州,與方夫人見個面細談……”
謝老太太卻像是鬆了口氣,笑道:“確實,本是該這麼做的,若是真心疼孩子,身子骨兒又硬朗,哪個當孃的能書信往來間就將孩子的婚事定了呢。只是方夫人病重,她那病氣又過人,我當真是不敢也不想叫你見她啊。”
“若實在不能見面,也只好算了,這門親事不再談也罷。”謝氏很堅定的回道,令陸清寧心頭的大石頭頓時咔嚓墜地。
謝氏最近也沒少拿方家的親事試探陸清寧,最後那次,她終於將自己心底的想法跟謝氏倒了個底兒掉本內容爲盛世榮華161章節文字內容。
陸清寧從來不是因爲與方可謙不很熟悉,自己又年歲小,纔對這事兒如此牴觸,更不是怕方家站錯了隊連累自家;她只是弄不懂方夫人的用意,怕自己根本就是被利用的那一個,成爲方夫人臨死前安排下的一個管家婆。
男主外女主內在什麼時代都適用,若男女間兩情相悅,給心愛的男人做個管家婆又如何;可她與方可謙之間,要情份沒情份,要利益相關沒有利益相關,憑什麼一紙婚書就賣了終身,給別人家做終生苦力去?
其實她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很怕謝氏告訴她,如今這年代就是如此,任何一個女子都是如此走過來的,情份這東西,慢慢相處總會有的;可她賭的就是謝氏對她的疼愛,只要是她心中的顧慮,無論如何都是對的。
如今一瞧,謝氏果不其然是她想得那樣,若不與方夫人見上一面弄個明白,決不答應這門親事;這態度很是令陸清寧感動,心窩裡竟然有種久違的暖流汩汩涌出。
謝老太太也沒想到自己的閨女態度如此強硬,微微一琢磨一聯想,臉色不由有些尷尬——嘉熙這孩子一定埋怨孃家,當年在她的婚事上不精心呢。如今她當了娘,定也不願寧兒還走她的老路。
當初確實也是如此,只爲了將陸謝兩家拴在一起,兩家家主一碰頭,便拿兒女婚事做了紐帶;若之後這個婚姻美滿也就罷了,可那陸家老大……十幾年了還是一團爛泥模樣不說,最近幾年又新添了不少毛病!
這麼想着,謝老太太瞬間便如老了十歲,本來坐得溜直的腰背、一下子便疲沓下來,臉色也甚是疲憊;桑氏眼尖,忙起身上去扶住婆母:“母親這一路累壞了吧?不如今兒先好好歇歇,左右咱們還要在天穎府住上七八日,過後再與姑奶奶細聊也不遲。”
小姑女兒的親事,是桑氏插不上嘴的,可一向軟弱的小姑在女兒婚事上卻極有主意,她心裡可是極其佩服——方知府是她的孃家表弟不假,她也曾經羨慕嫉妒過這親事更是不假,可若是方夫人真的撒手西去,這門親恐怕也只是面子上好看罷了!
誰家的母親願意眼睜睜看着自己女兒跳火坑呢!更別提小姑本就遭遇了一個繼婆婆,受過的苦還少麼?哪裡還能情願寧兒走她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