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陸婷姝出嫁那一日,是陸清寧穿越到大順朝兩年也正是陸清寧才過完十三歲生日十天整。*.**/*
頭一日晚上,陸婷姝叫梅媽媽將陸清寧請到了自己的小院,她才進門,陸婷姝便遞上一張嶄新的房契,房契後面還附着一份協約——她將萬寶閣的店鋪過到了陸清寧名下,說是送給她的禮物。
這份禮物太貴重了,三娘不能收,陸清寧如此說道。
陸婷姝卻溫婉的笑了笑,用眼神示意梅媽媽將東西塞進陸清寧手裡,這才緩緩道:“當初開了萬寶閣,不過是爲了與張家的寶慶樓打擂臺。如今張家雖然沒倒,生意早就不如以前,我也算出了口氣……”
陸清寧恍然大悟。
姑母這是要徹底跟過去告別,無論是曾經的怨恨,還是別的什
可是萬寶閣至今開張一年多,生意紅火已經是天穎府的衆多銀樓裡頭一份了,這份禮物還是太貴重了,她着實受之有愧;何況陸婷姝若是想與過去告別,將這店鋪轉讓出去不是一樣?此還能多一些銀錢壓箱。
“要不然······我跟我們太太借些銀子,買下姑母的那七成股份吧?”陸清寧商量陸婷姝道。
另外的三成,有她兩成,五姑娘陸清許一成。
陸婷姝佯怒般笑罵:“你這孩子!你這是笑話姑母不成?姑母明兒嫁到總督府,自然是什麼生意都不能再做,否則也不會叫梅媽媽和薛雙喜家的爲我置下田地與莊子做陪嫁。”
“這萬寶閣既然給了你,你只管收着!你若是不落忍,就跟五丫頭多琢磨琢磨新花樣,每年打造出兩套獨一無二的首飾送給我就是了!”
自打半年前定下婚事,薛雙喜家的就在將姑奶奶手中鋪子逐一出手,換得的銀錢全都置了水田,還買了幾處小莊,如今唯獨剩下的也就是這家萬寶閣銀樓了。
陸清寧見陸婷姝說得懇切·也只好笑納—每年打造兩套首飾頭面送給姑奶奶,聽起來也算是年底分紅了,可就算兩套頭面值個八百一千兩,還是與白白將鋪子送給她一樣。
姑侄兩個說罷了萬寶樓·陸婷姝又挽起梅媽媽的手,笑對陸清寧道:“託付了鋪子,我再託付梅媽媽。”
“我知道,梅媽媽去年就跟你商量好了,她不跟我走,要留下來跟着你;我也知道,三娘你一定能好好對梅媽媽·我也沒什麼不放心的……”
“可是我還是要多交待一句,若是等你的婚期定下了,明郡王府又不肯放你們自立門戶,你一定要提前給我信兒,咱們好商量梅媽媽的去處。非常文學”
陸清寧笑着點頭:“這是自然,明郡王府不是什麼好玩的地方,我絕不會帶着梅媽媽去涉險。
“其實······三娘已經與小天商量好了,他在永寧有處莊子·是早幾年前揹着他家裡置下的,離着姑母在永寧買的莊子不過七八里路。那莊子上的人,都是他的親信·若是梅媽媽願意,去那兩個莊子上輪流住着去,豈不是逍遙自在?”
太皇太后給陸清寧與白鶴鳴下的賜婚旨意,去年臘月就到了陸宅。如今已經是次年三月末,陸清寧也已經習慣了稱呼白鶴鳴的小名兒。
陸婷姝笑着說到時候再聽梅媽媽的意思也不遲,梅媽媽也不想這麼早便將兩三年後的去路定下,便附和着說姑奶奶說的是。
陸婷姝這時便瞟了眼書案上那座小巧玲瓏的自鳴鐘。梅媽媽會意,立刻挽着陸清寧道:“我送三姑娘出門吧?幾位太太一會兒該來了,三姑娘還是避一避的好。”
陸清寧不知道梅媽媽叫她避一避是什麼意思。幾位太太可能要與陸婷姝聊聊婚後如何服侍夫君孝順公婆?或者是抱頭痛哭一場以作告別?
好吧,不論是哪一種·那確實也是不該她聽的······陸清寧這麼想罷,連忙與陸婷姝施禮告辭,又叫梅媽媽留步。
離開陸婷姝的小院兒,她一路往清寧園走着,心底不由泛起一股淡淡的傷感。
她穿越到這個時代,轉眼已經兩年了。期間經歷過大姑娘陸清嫵的出嫁·囡姐妹倆相處的時候並不長,似乎也沒覺得如何;上個月二十一是陸清瑩出嫁的日子,對她陸清寧來說,更像是送走了一個心腹大患…···
唯有陸婷姝這次,卻令她心頭有着萬般不捨。當年她初來乍到,若不是陸婷姝與二太太處處爲她出頭,處處對她百般呵護教導,她哪裡有時間休整,又哪裡有時間適應?
不過好在姑奶奶終於遇上了個真心待她的男人不是麼?肖大人家裡的人口又簡單,完全不像陸家這樣,人又多又紛亂,姑奶奶這是嫁出去享福了,她陸清寧傷感什
天穎府與永寧離得又不遠,就算慢悠悠坐着馬車晃盪,四個時辰也到了,她若是想姑奶奶了,便去永寧看她唄······
想是這麼想,第二日睡醒了之後,陸清寧還是發現,枕頭上有銅錢大的一小片、淡淡的淚痕。趁着天還沒亮,還能送姑奶奶一程,她這麼想着,迅速起牀穿衣,又高聲喊着值夜的丫頭們給她端水洗漱。
“姑娘是想去姑奶奶那裡?若是姑奶奶已經上好了妝,姑娘記得趕緊回來。”奶孃蘇媽媽一邊幫着小素給她梳頭,一邊低聲告訴。
大順朝有許多俗規,未出嫁的姑娘不能給將嫁之人送嫁便是其一。不論是新娘子孃家的姐妹,還是侄女,只要是沒出閣的,在新娘子蒙上紅蓋頭之前便得統統迴避,新娘子身邊只能留下全福媽媽與喜娘。
“這個規矩好討厭。”陸清寧低聲嘮叨道:“難不成這是怕未嫁的女子破了新娘子的好運道?”
“可不是怎麼着,要不然爲何要留下全福媽媽和喜娘陪着。”蘇媽媽笑道:“等姑娘嫁人那一日也是如此,姑娘可就莫埋怨了。”
蘇媽媽話是這麼說,心頭卻笑得不行。
雖說昨兒夜裡,幾位太太都走過場般去過姑***小院,給陪嫁的箱籠裡塞了些畫冊,又諄諄教導了姑奶奶一番,今兒蓋上紅蓋頭之後,喜娘還是要附耳交待新娘子一些話,那些話哪裡是未出閣的姑娘家聽得的?
姑奶奶是再嫁之身,很多事不用再一一陳述,幾位太太昨兒之所以像是走過場,也是因爲這個;可喜娘收了喜錢,要做的事兒卻一樣不能含糊不是?
可這個怎麼好經由蘇媽媽之口告訴陸清寧呢?蘇媽媽也只好告訴她到時候迴避便是了……
離開清寧園時,天色還是黑黝黝的,水晶與碧璽一人提着個羊角宮燈,走在陸清寧身側給她照亮。
“後面有人,像是四姑娘。”水晶壓低了聲音告訴陸清寧。
“莫回頭,只當沒瞧見她就是了。”陸清寧輕笑。
陸清雅從家庵裡回來也有幾個月了,一直都挺老實,她的生母宋姨娘卻與過去不一樣了,日日上躥下跳唯恐天下不亂。
不是今兒說四姑娘在家庵裡吃不飽穿不暖身子骨太弱,如今既然回來了,就該多吃些燕窩調養,便是明兒又說,四姑娘不喜歡食葷,叫大廚房多做些清淡可口的素菜。
這也就罷了,最最不能叫人忍受的就是,陸清寧的賜婚旨意未下達之前,宋姨娘整日裡冷嘲熱諷,一副三姑娘嫁不出去的樣子;等賜婚旨意下來了,宋姨娘卻像喝了幾大缸千年老陳醋······
這纔是宋姨娘的本性吧!以前陸清雅沒被送到家庵之前,宋姨娘還有陸廷軒的寵愛,也就沒時間出醜作怪;如今陸清雅雖然回來了,陸廷軒卻很少踏足宋姨娘房裡,這人也就沒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既是當孃的如此會演戲,陸清雅又能差到哪裡去?這人從家庵裡回來之後是老實了不少,誰知道這是不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陸清寧說是叫水晶莫回頭,她們主僕三人只當沒瞧見四姑娘·卻架不住陸清雅走得快,似乎一路都在追趕她們。
“前面可是三姐姐?三姐姐,等我一等,咱們一同去送送姑母!”陸清雅離着陸清寧還有十來步遠,便開口喚道。
陸清寧無奈,只得站下腳步等她。等陸清雅到了跟前,先給她施禮道萬安,陸清寧慌忙回禮,還真是一副姐友妹恭的模樣。
“姑母要出嫁,三姐姐很捨不得她吧?”陸清雅一邊輕笑,一邊偷偷打量陸清寧的神色。
陸清寧纔不管她這套,笑着將問題拋給了她:“四妹妹是不是也捨不得姑母?否則也不會起這麼大早來給姑母送行吧?”
陸清雅低垂着頭,以爲陸清寧看不見她面上神色。殊不知陸清寧已經瞧見她垂頭那一瞬,眼睛裡流露出的那一絲不甘與憤恨——陸清雅一直都認爲,她之所以被送到了家庵受了小一年的苦,全是陸婷姝搞的鬼。
“捨得與不捨又能如何,人生沒有不散的宴席。二姐姐嫁了,姑母也嫁了,之後便是三姐姐,再之後便是我······咱們陸家的姑娘,也就都各奔東西了。”陸清雅細聲細氣的說道。
陸清寧卻從她這些話裡聽出了無數味道。敢情這陸清雅一直以爲,陸婷姝纔是最有手段的那個,如今陸婷姝要嫁了,陸清雅也可以適時復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