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寧王的開解
“寧王叔?”大帳裡,只剩下蕭千炯和寧王兩個人。好半天沒人出聲,蕭千炯終於有些忍不住開口問道。陪聊天什麼的…雖然他跟寧王叔不算太熟悉卻也還是感覺跟他一點兒也不搭。所以…十七叔留下他到底是想要幹什麼啊?
寧王一隻手撐着下巴,半靠着椅子懶懶地看着彷彿十分窘迫的蕭千炯,挑了挑眉道:“說說看吧,出什麼事了讓你一副天要塌了的德行?”
蕭千炯驚駭地望着寧王,寧王嗤笑,“別這麼看着本王,你們這幾個小鬼還是三哥對你們太客氣了,一個個都不爭氣。你以爲只有本王看出來了?”說三哥脾氣不好三個兒子壓力大才長得東倒西歪?對此寧王殿下嗤之以鼻。在他看來這三個小鬼就是日子過得太舒服了,若是放到他們年輕的那會兒,這幾個早不知道死到哪兒去了。就不說他小時候,七八歲了連自己父皇長什麼模樣都記不清楚,就是年長一些的,例如太子三哥他們,那時候天下大亂到處都在大戰,連自己都顧不過來哪兒還有空顧孩子?能活下來都是運氣好的,若不是如此,如今他前面只怕還要多好幾個兄長了。
蕭千炯沉默地搖搖頭沒有說話。
寧王挑眉,對着蕭千炯露出一個惡意的笑容。蕭三公子頓時被這個笑容笑得渾身雞皮疙瘩豎起,神色戒備的瞪着寧王一動也不敢動。見他這幅模樣,寧王反倒是樂了,“行了,本王又不會吃了你。好好坐下說話。”
蕭千炯在椅子裡做得端端正正,注視着寧王的目光卻沒有絲毫放鬆。寧王也不在意,歪在椅子裡思索了片刻道:“既然你不肯說,讓本王猜猜看是爲了什麼?肯定不會是爲了戰場上的事情,戰事如今對咱們有利着呢。也不會是爲了三哥和三嫂,若是三哥三嫂出了什麼事,你也坐不到現在。更何況,三哥若是出了什麼事,本王都沒得到消息,你怎麼會比本王快?”
蕭千炯睜大了寧王眼睛望着寧王,寧王繼續道:“前幾天都還好好的,是這兩天出的問題?辰州軍和泰寧衛沒人會故意找你麻煩,呃…你是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了?而且,還是有人暗中傳給你的?讓本王再想想…跟戰事無關,跟三哥三嫂無關,八成…也跟你老婆孩子無關吧?這麼說來,能讓你這麼糾結的…大概就只剩下了你那兩個哥哥了?”
蕭千炯不說話。
寧王挑眉,嘖了一聲有些不悅,“看來是猜錯了,既然不是千熾和千煒,那麼…就是衛君陌那小子了。”
見蕭千炯猛然睜大的眼睛,寧王愉快地笑了。一派輕鬆寫意地靠着椅背,“別磨蹭了,說說看吧,蕭千夜讓人跟你說了衛君陌什麼壞話讓你這麼糾結?該不會是說衛君陌野心勃勃之類的吧?咦?本王以爲你就算腦子不聰明,好歹也還是三哥的鐘。總不至於連這種挑撥離間的戲碼都會上當吧?”
蕭千炯狠狠地瞪了您我剛一眼,有些垂頭喪氣起來。寧王有些不耐煩地抓起桌上的一本摺子丟了過去,“說話,別裝啞巴。”
“我當然不會相信那些挑撥離間的話。但是……”
“但是?”寧王眼睛一亮,直覺有好玩的事情來了。也不顧自己的身份直接起身走到了蕭千炯的跟前,很是慈眉善目地道:“千炯啊,有什麼苦惱的事情說出來給十七叔聽聽,說不定十七叔還能幫你參詳一下呢。”蕭千炯一臉懷疑地望着寧王,寧王摸摸鼻子道:“咱們現在也算是一條船上的螞蚱,難道我還能害你和三哥不成?看你這模樣,這事兒肯定是不好拿去給別人說了,三哥有不在這裡,你想要跟誰商量?”
蕭千炯咬着牙不說話,寧王再接再厲,“你想想,既然這東西蕭千夜的人能送到你手裡,自然也能送到蕭千熾和蕭千煒手裡。所以,你保密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1知不知道?說不定,他們還比你早收到消息呢?如果事情很嚴重,咱們現在想想怎麼辦,萬一到時候鬧出來弄個措手不及多不好。是吧?”
蕭千炯猶豫了許久,方纔道:“你發誓不告訴別人?”
“我發誓。”寧王殿下微笑。
都在戰場上打了幾年滾了,這孩子怎麼還這麼天真呢。發誓什麼的,呵呵。撒謊騙人又不要錢。
蕭千炯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慢慢從袖帶裡掏出一封信箋來遞給寧王。拿到了東西,寧王挑了挑眉伸手結果打開,卻讓裡面的內容愣了一愣。有些同情的看着蕭千炯,難怪這麼糾結,這種東西…果然是很容易讓人家糾結啊。
“三星同耀,梟雄出世,天下易主?這是衛君陌那小子的生辰八字?”寧王輕彈了一下手中的信箋,嘆息道。
蕭千炯立刻撲過去想要捂住他的嘴,“都說了,不能說!”
寧王不耐煩地會開他,道:“本王以爲什麼東西讓你這麼煩躁,當年五姐生衛君陌的時候三哥就在金陵,你說,三哥知不知道?”就算一般的舅舅有可能不知道自己外甥的具體生辰,但是當年衛君陌出生那天鬧得那麼大,三哥怎麼可能不知道?更何況,如果沒有三哥幫忙,只靠五姐一個人怎麼可能將這件事嚴嚴實實的捂了二十多年?
蕭千炯一愣,道:“父王…父王知道?”
寧王隨手將信箋仍在桌上,道:“這種狗屁東西,誰信誰傻子。”
“……”寧王叔,你在罵皇祖父嗎?
大概是總算是有人跟自己共享這個秘密,蕭千炯倒是輕鬆了許多。長出了一口氣,嘆氣道:“我也知道不該相信這種東西,我相信表哥的爲人,肯定不會對父王不利的。更何況,表哥如果真的有野心,根本不需要做什麼,只要他不救父王燕王府就完了。”
寧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想明白了就好。你啊,不適合想太多。不過…”寧王笑眯眯地道:“如果你實在是擔心的話,本王也可以考慮看看看在咱們叔侄情分上,站在你這邊哦。怎麼樣?”
蕭千炯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他跟十七叔之間有什麼深厚的情分麼?不敢想。
“還是…算了吧。父王相信表哥,我也相信表哥。之前是我…是我想岔了。”蕭千炯勉強笑道,總覺得寧王叔笑得越是和藹越讓人覺得可怕。
“真的?你不後悔?”寧王低聲道:“就算沒有衛君陌,你難道不考慮一下怎麼拉攏本王麼?”
“不…不用了…”蕭千炯恨不得立刻衝出去,他寧願被父王天天抽板子,被表哥全方位無死角的打擊,也不想面對這樣的十七叔了。十七叔說得對,他果然不適合想太多。
見他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寧王不由得一樂,“跟你看玩笑呢,怎麼嚇成這個樣子。乖,既然想明白了就回去好好休息吧。別總是走神,小心在戰場上被人給砍了本王可沒人賠給你父王。”
“是,十七叔。”蕭千炯如獲大赦,連忙起身告退。
大帳外面不幾步遠的地方,長風公子靠着一根旗杆閉目養神。來來往往的士兵見狀也不敢過來打擾他,安安靜靜地從他身邊走過。好一會兒,藺長風方纔睜開眼睛,眼中閃現一絲詫異和興味。側首看了一眼跟前的大帳,輕拂衣袖悠悠然的漫步而去。
“嘖,難怪當初蕭千夜跟瘋狗似得追着咱們不放,原來還有這樣的事情啊。有趣。”
彭城大營中
“啓稟公子,長風公子密信。”大帳中,一個侍衛急匆匆進來,雙手呈上一封密封的信函。
衛君陌挑眉,伸手接過信函看了一遍,“知道了,退下吧。”面上依然平靜如常,衛君陌伸手將信函揉捏在掌心,不過片刻就化作一堆碎末簌簌落下。
“是,公子。”
等到侍衛退下,衛君陌垂眸沉思了片刻,便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繼續看手中的卷宗和摺子。
“啓稟公子,王爺有請。”
門外,有人朗聲道。
“知道了。”
衛君陌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燕王帳中,經過這些日子的修養,燕王已經能夠坐起身來了。此時便坐在帳中的軟榻上,身後靠着一個厚厚的墊子倒也並不十分吃力。帳中坐着陳昱蕭千熾蕭千煒和幾個將領。見衛君陌進來衆人連忙起身見禮,衛君陌微微點頭,“舅舅?”
燕王點頭,擡手指了指右邊第一個空座示意他坐下說話。衛君陌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走過去坐了下來。
等到他就坐,燕王方纔沉聲道:“這短時間,因爲本王的傷耽誤了大軍的行程和許多事情。方纔收到消息,石敬襄已經奉命率領三十萬兵馬前往辰州了。如今彭城附近加上城裡邵忠的兵馬不足五十萬。咱們…該動手了。”雖然朝廷的兵馬中的來說還是勝於他們,但是這個差距已經不再是遙不可及的了。更何況,辰州軍如何先不說,燕王可以自信的說幽州衛的士兵絕對優於朝廷的兵馬。
蕭千煒看了看燕王,猶豫了片刻道:“可是,父王…您的傷…”燕王雖然可以做起來了,但是不代表他已經可以統帥大軍攻城略地了。即便是不需要他親自衝鋒陷陣也不可能。當初南宮墨說燕王的上至少要養傷幾個月,絕對不是開玩笑的。
燕王大手一揮道:“本王知道,但是時間不等人。這次君兒用計雖然能夠讓朝廷大軍疲於奔命,但是咱們也要搶時間。若是讓他們緩過來了或者將元春的兵馬給救出來了,之前的所作所爲就全部白費了。”
蕭千煒點點頭不再說話。
燕王道:“所以,衆將聽令。”
“是,王爺!”
燕王沉聲道:“兵分兩路,陳昱率領幽州衛大軍,全力攻打彭城。半個月之內拿不下彭城…”
陳昱精神一震,沉聲道:“半月之內,拿不下彭城末將提頭來見!”這些日子雖然也在打,其實大家都壓着勁兒了。不僅守城的人覺得不得勁,他們攻城的人也覺得心裡窩火。
燕王滿意地點頭,“衛君陌,解決掉南宮懷。”
衛君陌微微點頭,燕王側首看了一眼兩個兒子,道:“你們兩個,跟着君兒吧。”
“是,父王!”
燕王看向衛君陌道:“半個月,能不能拿下雲都?”
衛君陌垂眸,淡淡點頭。
燕王顯然很是滿意,“行了,都去吧。”
“末將等告退!”
衆人慢慢退了出去,大帳中只剩下燕王一人。燕王沉思了半晌,方纔擡手在榻邊輕叩了幾下。片刻後,一個模樣普通的侍衛走了進來,走到燕王跟前單膝跪地,“王爺。”
燕王沉聲道:“蕭千夜的信,已經送到三位公子手裡了?”
“屬下無能,晚了一步。三位公子都已經……”
燕王冷笑一聲,“蕭千夜那小子就喜歡玩這些虛頭巴拉的東西,白白浪費了幾顆大好的棋子。”
“王爺,三位公子那裡……”侍衛低聲道。
燕王閉眼沉思了片刻,“這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千炯那裡本王不擔心,有十七弟在他鬧不出什麼事兒來。讓人看着熾兒和煒兒。”侍衛點頭,“屬下回頭就去安排。王爺…”侍衛有些不解,“既然王爺擔心兩位公子,又爲何將他們安排在衛公子身邊?”
燕王嘆氣道:“本王一直希望跟着君兒,他們能學到一些什麼。如今看來……”
對於燕王的想法,侍衛心中有些不以爲然。三位公子其實並不是真的一無是處,若是放在尋常人家也都是人中俊傑。只可惜,他們生在了皇家,還有一個精彩絕豔的衛公子做比較就顯得更加平庸了。而且,衛公子那樣的人顯然並不是尋常人能夠學得來的。若論教養,王府所出的三位公子難道會不如從小就不受寵不被人待見的衛公子麼?但是現在看看,無論是曾經身爲皇長孫的蕭千夜,還是各家王府的世子公子又有拿一個比得上衛公子分好?有比如王爺和寧王殿下,一個身在兵荒馬亂,一個生在後宮無人問津,卻都能坐鎮邊關獨霸一方。如今這些藩王們當初可沒有後一輩的世子公子們有名師大儒從小教導。可見,有些東西真的是天生的。
不過,王爺會有這樣的想法,也正是對兒子的一片慈父心腸。雖然王爺從未說過,也未表現出來,確實實打實的在爲三位公子考慮。只是三位公子能不能領情就不好說了。
猶豫了一下,侍衛還是決定問清楚一些比較好,“如果兩位公子……”衛公子那樣的生辰,連先帝和當今都想不開,更何況是兩位公子。
燕王眼眸微沉,沉聲道:“先看着吧。別讓他們壞事就行了。”
“屬下領命。”侍衛沉聲道。
安靜的帳子裡,蕭千熾坐在帳子裡望着手中的信函出神。自從兩天前收到這封信他就一天都沒有睡安穩過。原來…長平姑母寧可被誤會了二十多年也不肯吐露表哥的身世,竟然是因爲這樣的原因麼?
三星同耀,梟雄出世,天下易主!
手中的信函頹彷彿燙手一般,頹然墜落到桌面。上面短短的幾行字跡原本應該普通至極,此時看起來卻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這幾天,蕭千熾想了很多。表哥的能力,表哥的才智,表哥的辰州軍還有父王對錶哥的信任和重視。父王自然是知道表哥真正的生辰的,那麼…父王是不相信麼?越想,腦海裡越是鬧成一團。蕭千熾年輕的臉上也忍不住現出痛苦之色。許久方纔深吸了口氣猛地睜開眼睛。
擡手取過桌上的信箋,揉成一團投入了跟前的香爐之中。片刻間,香爐便冒出了濃煙,信函被火舌吞沒化作了一推灰燼。
見狀,蕭千熾眉宇也不由得舒展了一些。既然父王都不在意,那麼…他也不必太過在意吧。以表哥的能力…就算想要自立爲王獨霸一方也不是難事,若不是表哥,燕王府和幽州軍說不定早就一敗塗地了。所以…先就這樣吧。
看着煙霧漸漸散去的香爐,蕭千熾脣邊終於多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大哥!”永成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帳子被人從外面揭開,永成郡主從外面走了進來。一進門就不由得皺了皺眉,“大哥,你在帳子裡燒什麼呢?”蕭千熾笑道:“沒什麼,永成怎麼來了?”
永成郡主道:“大哥,表哥說問你準備好了沒有,馬上就要出發了。”
蕭千熾神色一整,起身道:“準備好了,我這就去找表哥。”
永成郡主有些羨慕地望着蕭千熾,“可惜永成不是男兒,不能跟大哥你們一起上戰場。”
蕭千熾含笑摸摸妹妹的髮絲,笑道:“你乖乖待在軍中陪着父王便是,大哥很快回來。”
永成郡主點頭,笑道:“好,先預祝大哥旗開得勝。”
蕭千熾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幾分,“大哥多謝永成吉言了。走吧。”
兄妹倆一前一後轉身出了打仗,大帳外不遠處的軍營門外,辰州軍士兵已經整裝以待,等候着出發了。蕭千熾深吸了口氣,快步朝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