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5、藺長風的承諾
不說安濟王子如何悲慘,秦府裡前腳剛送走了安濟王子,後腳秦家家主就回來了。聽了秦梓煦的稟告,秦家主倒是意外的淡定,只是如果能忽略那溫雅的眸底淡淡的冷意的話。秦家主並沒有在此事上過多糾纏,反倒是將目光落到了絃歌公子身上。絃歌公子依然是一如往常的淡定,倒是讓旁邊的藺長風替他捏了一把冷汗。良久,方纔聽到秦家家主道:“絃歌公子,不知可有空陪老朽喝一杯茶。”
未來岳丈相邀,絃歌公子自然不能說沒空,“自然。”
秦家主這才點點頭,對秦梓煦說了句剩下的事情由你處理便帶着絃歌公子走了。橫豎如今秦家大半的事情都是秦梓煦在處理,秦梓煦自然也不會覺得棘手,恭聲應是目送父親離去。
看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長風公子才忍不住鬆了口氣。他那老爹不怎麼靠譜,藺長風素來厭煩。但是也因此對秦家主這種特別靠譜的長輩有些發憷。見他如此,秦梓煦似笑非笑地挑眉道:“藺兄,你看到我父親都這般,若是見到謝侯…”他爹多少還有點世俗煙火氣,謝侯那可真是書香門第,傳世大家出身。即便是不刻意擺譜,一言一行也是十分的清貴儒雅。
藺長風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這能一樣麼?謝侯多好多和藹的長輩啊,哪兒能跟你的狐狸爹比?
秦大公子默然無語:長風公子看人的眼光有待提高。
“大哥。”後堂,秦惜和謝佩環薛小小走了出來。秦梓煦含笑看看氣色不錯的妹妹道:“惜兒沒嚇着吧?”秦惜抿脣淡笑道:“多大點事兒,我哪兒就那麼容易嚇着。何況還有佩環和小小陪着我呢。”
秦梓煦點頭,拱手朝着兩人道謝。
謝佩環和薛小小連忙避到一邊,“秦公子言重了。”
藺長風早知道後堂有人,卻沒有料到謝佩環竟然也在這裡一時間倒是難得的有些窘迫。謝佩環倒是大方,含笑朝他點了點頭,“長風公子。”
長風公子摸了摸額頭,也連忙還禮,“謝小姐。”
薛小小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秦惜眨眼,“小小,你笑什麼?”薛小小捂着嘴躲在秦惜身後低聲道:“我不知道爲什麼,覺得長風公子和佩環姐姐像是演戲一樣呢。”
“……”
謝佩環無奈地瞪了薛小小一眼,當初沒能抓緊時間調侃薛小小一番實在是虧大了。
秦梓煦也知道藺長風那點事兒,笑着對三個姑娘道:“我們還有事,你們先回去吧。”秦惜點頭,帶着笑意一手拉着謝佩環一手拉着薛小小出去了。
廳中,藺長風頗有些戀戀不捨地望着謝佩環離去的背影。秦梓煦忍不住道:“長風兄,你既然心悅謝三小姐,直接上門提親就是了。這般扭扭捏捏哪裡有你長風公子的半分氣魄?”
藺長風坐下來,對他翻了個白眼,“絃歌公子今兒要是直接上門提親,你答應麼?”
秦梓煦很是乾淨利落地道:“當然不答應。”
藺長風給了他一個“所以,我纔沒上門”的眼神。秦梓煦笑道:“其實…你跟謝三小姐也算是門當戶對了,謝家還沒表態除了謝三小姐的態度以外,只怕還有藺家的原因。”藺長風不悅地道:“我跟藺家早就沒有關係了。”
秦梓煦搖頭笑道:“骨肉情緣,俗話說打斷了骨頭還連着筋。你將來若是不在金陵那還好說,金陵城裡就這麼大的地方,你覺得扯得清麼?更不用說,藺家和謝家雖然不是一路人,但是到底同屬金陵十大家,主家就算沒什麼聯繫,旁支之間卻也有不少關聯,哪兒那麼容易撇清?”
藺長風臉上的笑容微斂,神色見也少了幾分戲謔多了幾分肅然。
秦梓煦正色道:“藺家主雖然在家事上有些糊塗,但是在大事上卻也還算精明。只是他到底年紀大了,上一次在鄭王府病了到現在都沒緩過來。”
藺長風微微眯眼,“藺家又在跟誰勾搭?”
秦梓煦淡笑不語拋給了他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長風公子怒極,“特麼的藺家養的是一羣豬麼?”
秦梓煦淡笑道:“你也不用這麼生氣。若是藺家的人是豬,那豈非朝中許多人都是豬了?”藺長風輕哼一聲,顯然是對秦梓煦爲藺家人辯駁的話不以爲然。秦梓煦也不急,淡笑道:“朝堂局勢風雨變化誰能說得清楚?若是放在七八年前,誰敢相信如今坐擁江山的是陛下?所以說…無論什麼事情都是有可能發生的。你我自然覺得楚王殿下才智無雙,但是這古往今來最後的贏家有幾個就是最出色的那一個?藺家的人,還有那些朝堂上的人,並不是他們蠢,也不是他們看不清真相。而是,他們都認爲只要還有一搏之力就還有翻盤的機會。更何況現在萬事都還沒定呢。哪怕當真是塵埃落地了,不死心想要翻盤的人也不在少數。”
藺長風靠着椅子,翻着白眼問道:“該不會是那老頭子來找秦家主囉嗦了吧?”
秦梓煦含笑搖頭道:“那倒沒有。”藺家主對秦家羨慕嫉妒的心頭髮酸,哪裡還好意思來跟秦家主嘮叨自己的煩心丟臉事情?
“不過我覺得,藺家放着給他們敗了也蠻可惜的。原本,不就該是你的麼?”秦梓煦畢竟是世家公子,即便是眼界比尋常人高,想法比尋常人開明,但是有些東西還是根深蒂固的,比如說嫡子繼承什麼的。所以秦梓煦也不是十分理解藺長風的固執,原本就是屬於他的,憑什麼不要?要滾蛋也該是藺家那幾個滾不是麼?
藺長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半晌沒說話。秦梓煦摸摸鼻子道:“別這樣看着我,咱們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難道我會害你?”
藺長風挑眉不語,小的還不懂事的時候一起玩過幾回就算是一起長大的?那不知道秦大公子到底有多少青梅竹馬。
秦梓煦嘆氣,聳聳肩道:“好吧,我是有點私心。既然咱們都已經處在這個位置上了,自然是阻力越少越好,助力越多越好。”
藺長風瞭然,他就說嘛秦梓煦什麼時候那麼好心了。雖然如此,還是誠心地提醒他,“你最好別想太多,不然就算陛下不收拾你,衛君陌也不會放過你的。”秦梓煦稍微愕然,有些好笑地搖搖頭道:“你想太多了,我有分寸。”上位者的想法,就算他猜不透十成也能拆明白七八成吧?現在這個時候就玩什麼結黨那是自己找死。但是提前佈置一下總是錯不了的。或者從另一方面說,雖然秦謝兩家已經像陛下投誠,但是世家的底子也不是一下就能變的。藺家留着分擔一下壓力總比一下子就被藺家那些蠢材給玩掉了好。
藺長風看了看他,這才放心,“你明白就好,至於藺家的事情,我會考慮。”
秦梓煦微笑,“你最好快點考慮,我聽說這幾天藺長安和藺長雲跟朱家走的挺近的。”
藺長風眼眸微閃,“我知道了。”
天氣稍晚,謝佩環和薛小小從秦家出來才各自告別帶着人往自家的方向而去。馬車沒走幾步,一個人影突然竄進了馬車,嚇得謝佩環身邊的小丫頭險些尖叫起來。謝佩環擡手捂住她的嘴,進來的人也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道:“是我。”
外面駕車的人也連忙停了下來,“小姐……”
“沒事,走吧。”謝佩環淡淡吩咐道,然後纔看向藺長風挑了挑秀眉道:“聽聞長風公子行事灑脫,倒是沒想到竟是如此不拘小節?”
被放開的小丫頭也恨恨地瞪了藺長風一眼,到底沒有再開口。身爲謝佩環的貼身丫頭,她自然知道這位長風公子對自家小姐有意。但是這樣直接半路跑到人家馬車裡來,實在是太過無禮了!
藺長風無奈,聳聳肩笑道:“抱歉,嚇着你了?”
謝佩環搖搖頭,看着他,“長風公子有事?”
藺長風一臉正色地望着她道:“我想去向謝侯求親,不知三小姐意下如何?”
謝佩環一怔,面上微紅,沒想到藺長風竟然問的如此直接。這些日子藺長風時常往謝家跑,還時不時的通過七哥帶些東西給她她自然不會不知道。而七哥肯替他送東西,就證明了七哥是有些看好他的。只是,謝佩環實在想不明白藺長風看重自己哪一點了。記憶中雖然與藺長風見過幾面,但是卻並沒有多少交流。唯一的一點也就是那日在梅園了,但是卻也稀鬆平常啊。
謝佩環的婚事耽擱的久了,但是很多事情耽擱久了就會有兩種做法。一個是病急亂投醫,只要有差不多的就急急忙忙的嫁了。另一種就是橫豎都已經耽擱了,那也就不着急了。謝佩環顯然就是後者。
但是藺長風這樣當面鄭重其事的詢問,謝佩環也不可能隨意敷衍他了。思索了片刻方纔道:“我需要一些時間考慮。”
藺長風心中一喜,“多少時日?”只要沒有當面回絕,就是有希望不是麼?
謝佩環想了想道:“萬壽節之後吧?”
藺長風點頭,“好,如此我就恭候三小姐佳音了。驚擾了你,是在抱歉,我先告辭了。”說着藺長風便起身要出去,卻又頓了一下轉過身來正色道:“我雖不敢自誇對三小姐比衛君陌對墨姑娘更好,但是若能有幸得三小姐垂青,藺長風必定一心一意,絕無二心。”說完也不看謝佩環臉色,飛身掠出了馬車。正巧馬車在此處轉彎拐進了另一條大街,空蕩蕩的街道上只有藺長風一人站在屋檐下目送馬車離去。
馬車裡,丫頭有些驚訝地道:“都說長風公子放蕩不羈,沒想到竟然……”楚王殿下與楚王妃鶼鰈情深誰人不知?藺長風能許下這樣的承諾可算是非常有誠意了。
謝佩環臉色微紅,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好了,別說了。”
丫頭道:“小姐,其實長風公子還是不錯的。夫人和七公子都這麼說…”
“我知道。”謝佩環輕聲道。
“藺家和朱家?”
楚王府書房裡,南宮墨有些驚訝地擡起頭看向坐在一邊的藺長風。藺長風臉色也不太好看,沉聲道:“之前我還當秦梓煦說笑呢,親自去查了一下查知道,前兩天藺長雲剛得了一個禮部郎中的職。是鄭王麾下的人幫忙牽的線。”
“條件呢?”南宮墨挑眉,“總不能就因爲藺家六小姐嫁給了朱家大公子吧?”
藺長風輕哼一聲道:“朱家自然沒那麼大的本事,朱家大公子自己還在做着一個閒職呢。藺家的根基比朱家好,藺長雲暗中挪用了公中的銀兩,又處理了好幾處藺家的產業。總共至少也有二十萬兩左右的銀錢,你說他拿來幹嘛了?”
南宮墨瞭然,單肘撐着椅子扶手一邊思索着,“藺家在金陵影響不弱,若是當真全力幫着鄭王的話,難保其他幾家不會動搖。但是,我記得藺家主似乎沒這個意思?”藺家主也不傻,當初跟朱家走得近是因爲衛君陌只是燕王的侄子,跟皇位不沾邊兒。但是現在無論從哪方面看都是衛君陌更佔優勢,又有藺長風這個兒子在。就算藺家不能投靠楚王,中立也足以自保了。
藺長風垂眸,淡淡道:“老頭子病倒在牀上還起不來呢。”
“這可就有意思了。”南宮墨笑道,挑眉看向南宮墨問道:“長風,你是怎麼想的?”
藺長風垂眸沉默不語。
南宮墨嘆息道:“你若是當真放不下,就回去吧。若是當真不願意跟他們扯上關係,早些將夫人的嫁妝拿回來跟藺家斷了吧。”
藺長風皺眉,“墨姑娘跟秦梓煦一個看法?”藺家要完。
南宮墨道:“千煒這些日子只怕是按耐不住要往恩科伸手,若是出了事…陛下自然捨不得真的把兒子怎麼樣了。總要找幾個合適的出氣筒和替罪羊吧?”藺長風道:“藺家還沒那個本事吧?”要當出氣筒也要有本事,金陵世家被先帝打壓的厲害,蕭千夜在位的時候倒是起來了一些。但是蕭千夜在位的時間太短了,他們還沒來得及摸到位高權重的地方去呢。
南宮墨淺笑道:“朝堂上那些文官,有幾個跟這些家族真的沒點關係?更何況,藺長雲若是上躥下跳的太厲害了…長風,帝王有的時候是不講道理的。”誰管你是不是真的做了什麼事情,誰管你是不是罪魁禍首。看你不順眼就是你唆使我兒子幹壞事的混蛋!弄死你沒商量!
藺長風點點頭,沉聲道:“我知道了。”
南宮墨看着他,有些感嘆道:“但是如果你真的回了藺家,再過兩年你只怕也不能留在金陵了。梓煦也是一樣。”
藺長風展眉一笑道:“明白,這也是早就說好了麼。過幾年也該出去歷練了,謝七也想去呢。”如果他回到藺家,那就等於秦家,謝家,藺家都站在了楚王這邊。短時間還好,時間長了很難說皇帝和朝臣們會怎麼想。那還不如他們三個都出去,一方面他們還年輕正是該歷練的時候。另一方面也將可以轉移外人的注意,拉開三大世家和楚王府的距離。
見他如此既,南宮墨也不由得展顏一笑,“君陌能有你這樣的朋友,是他的幸運。”
旁人若是有了楚王這樣身份的朋友,只怕恨不能抓緊機會往上爬。
長風公子聳肩笑道,“我倒黴才遇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