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一章 嘉慶心意定,北京暗諜起
錢大昕的感激不感激,樑綱纔不在乎呢。只要紅巾軍繼續發展壯大下去,早晚有一日他能網盡天下英才,收爲己用。
而眼下時期,封疆建國後的種種可預期的麻煩,只能算是臨產前的陣痛,是‘人生’所必須經歷的。只要捱過這段時間的磨合,就一切都能走上正途。
而納入正途,合理掉內部短缺的紅巾軍,強大的戰鬥力爆發出來,也絕不是落後的滿清所能抵擋的。
所以,樑綱信心滿懷!【就不改稱漢軍了,還用紅巾軍這個老名。到稱帝時再進行更改。】
樑綱南京建國稱王的消息在軍情局的暗中推動下,像是一股疾吹而過的旋風迅速刮過了大江南北。
出現在中華大地已有數年時間的紅巾軍,也在這一日正式甩掉了過去‘叛逆’的帽子。
從今以後,再也沒人能從心底裡發自靈魂深處的蔑視紅巾軍爲‘一羣叛逆’了,畢竟樑綱這個漢王控制的地盤已經很是驚人。完全可以看做是一股爭奪天下的力量。
而且建制稱王后,紅巾軍轄地內本來一些對紅巾軍心生牴觸的人,現在也漸漸自覺認可了樑綱的統治。這批人多是以鄉紳士子爲主,而說到底,之所以如此就是一個‘稱王’所帶來的影響。
北京,紫禁城。
毓慶宮內,嘉慶得知了樑綱在南京自稱漢王的消息後,勃然大怒到了極點。“這天下還是我愛新覺羅的天下,樑綱,無道逆匪,宵小之徒竟也敢妄圖神器?可恨,可恨——”
乾隆剛死沒多久,養心殿雖然空了出來,可嘉慶並沒有急着住進去。所以現在他的落腳地還是毓慶宮。
嘉慶以下,朱珪等一些他的心腹重臣紛紛低頭不語。這邊乾隆剛大行,那邊就傳來了登基稱王的事,實在是不吉利。而這份不吉利當中,更多的卻還是他們這羣君臣心底的黯然和無奈。
就比如說湘黔起義軍中的吳八月,他也是自稱的苗王,同樣是王,而且還時間更早,可是得到了如此消息的清廷,上到皇帝,下到普通一臣子,雖然表面上呵斥怒罵,但心底裡卻是根本不以爲然,絲毫沒將它們放在心上。即便那時的湘黔義軍是最興盛的時候,嘉慶等人也照樣對他們不屑一顧。因爲他們能有充足的把握,一定拿捏得下那支鬧騰的湘黔義軍。
可是事情落到了樑綱身上就大大的變樣了,與吳八月相比,二者間的實力和影響力完全就不是一個等級的。
吳八月的苗王只是狂妄自大,樑綱的漢王卻是名至實歸。紅巾軍有那份實力,讓樑綱配得上自己的那個‘王’字。
發了一通脾氣後,嘉慶無奈的坐了下來,滿臉的疲憊之色。殿下的朱珪、王傑這羣人雖然能力出衆,可是那是在行政上,在最急切地平叛戰事上卻並不能給自己太大的幫助。因爲現在的清軍真真切切的是打不過紅巾軍……
不過打不過紅巾軍,卻可以打得過白蓮剿匪……
嘉慶當了一年多皇帝,大局觀還是有那麼一點的。他知道自己想要逆轉對戰紅巾軍的形勢,就必須在實力上對比紅巾軍佔據到絕對優勢,可是現今鄂西、漢中、川陝的白蓮義軍不滅,湘黔苗民不定,清廷根本就不可能最大限度的集中兵力、集中力量來對戰紅巾軍,反倒還要爲這些地方花費上大把大把的錢糧和消耗掉極多的精力。所以要對戰紅巾軍取得勝利,嘉慶認爲第一步首先要做的就是遏制甚至是消滅掉白蓮義軍和湘黔苗民,只有如此,他纔可以集中全國力量,全力以赴的來打好針對紅巾軍的這一仗。
腦子裡閃電般翻轉着念頭,嘉慶的思緒不由得就轉到了西部戰場上。這幾個地方中,鄂西的戰事成果最顯著,那裡的白蓮教匪已經得到了明亮極大地抑制,現在都已經被其逼迫到了施南府的山地中,與川東同黨相連。明亮手中實力有限,做到這一步已經是很不容易了。而主力被抽調的湘黔戰場,吳八月頗有擡頭的架勢,但是經過先前的兩年廝殺,苗民已經流盡了血,現在吳八月雖然蠢蠢欲動,可要想想當初那樣彙集幾十萬軍民卻是想都不要想了。算是個僵持局面。
四川戰場上同樣是僵持,有七十五等幾員悍將在,在得到了回援川兵的支援後,要他們平定四川白蓮教匪自然是不易,可是單守住成都一帶卻還是一定更能做到的。
最後的是漢中陝西戰場。至今爲止,這裡是西部各個戰場上清軍兵力集結最多的地方,更是彙集了楊遇春、王文雄、烏大經等諸多名將,加之以知兵曉戰的宜綿統帶,本是沒道理抵不過襄陽義軍的。
清廷對陝西戰場也是報之以厚望,希望宜綿能夠順利殺下漢中,平定了陝南和襄陽義軍,繼而再下四川,掃蕩川中剿匪,然後一路東進,蕩平鄂西,最後與各路大軍匯抵南京。
然後……有那個蛀蟲在,陝西大軍又怎麼可能順順利利的打仗?現在東部戰場的北路軍、西路軍都已經紛紛覆沒了,陝西大軍卻還在西安一帶與襄陽義軍糾纏不清。
奏報粉飾,掩敗爲功,冒功升賞,營私肥橐。這就是山西大軍最大的隱患。因爲在軍營中可以撈到大筆的好處,所以那些在京中供職的諳達、侍衛、章京等,遇有軍務,無不營求前往。而那些從軍營返回京城的人,即使是平日裡家境很困頓的人,也頓時家境變得充實起來。這些人到軍營無不是大撈一把,之後往往以祭祖掃墓爲名,託詞請假,以帶所蓄之資回籍置產。
也正因爲軍中有這樣大的好處可撈,以及有這麼多的小蛀蟲在做活,所以各路帶兵大員,紛紛有意遷延,藉此肥己私囊。
劉墉之前就曾對嘉慶斷言說:“陝西教匪滋事,皆由地方激成!”
可是京中有一個軍機領班大臣——和珅在,嘉慶之前一個有名無權的傀儡皇帝如何能去清理軍中積弊?他看在眼裡,只能急在心頭。
和珅壓擱軍報,欺上瞞下,各路軍營,則聽其意旨,虛報首級,坐冒軍糧,以致軍務日久未竣,貽誤軍國——
非是誅除了他,否則陝西軍斷無勝捷之日。即便烏大經、楊遇春、王文雄等將拼死奮戰,卻是無濟於事,拖後腿的人太多了。
一股濃濃的殺機從嘉慶心中升騰,這些日子他可是好不容易纔把這個股殺機給壓下的。可是今日,藉着樑綱稱王的由頭,再一次從他的心底深處竄起——似乎都已經無法再予壓制了。
什剎海,和府。
此時的和珅也是一臉的憂容苦面,南京的樑綱稱王了,他心中也是憤怒的很。畢竟他也是滿人,還是乾隆的兒女親家。雖然本人而言也確切無疑的是中國歷史幾千年上的當之無愧的‘貪污之王’,爲滿清‘由盛轉衰’做出了突出且傑出的貢獻,可是從心底而言,和珅真正的不願意看到滿清覆滅。
所以,一直以來,滿清推行火器,編練新軍火器營,和珅都是鼎力的支持。甚至絕大多數的對俄軍火買賣,都是他本人一手操辦的。
故而,此時和珅在憤怒,在發愁,在單純的爲國擔憂。跟宮中的嘉慶帝差不多一樣的心情,但冥冥中兩人憤恨的對象卻又大大的不相同。
現今一心一意爲國擔憂的和珅,再怎麼着也絕不會想到,自己竟然已經成了嘉慶帝的欲除之後患。
地點同樣是北京,城南一座不甚大的宅院裡。
到北京紮根已經有段時日的周煦,這個外人眼中頗有誠信的商人,揮退了身邊伺候的丫鬟僕人,命心腹守住了書房門口,對着束手挺立的宋標就重重的一躬身,行了一記大禮,“卑職周煦,拜見大人。”
宋標和藹的一笑,伸出手虛虛一擡,“周科長不必多禮。”紅巾軍同僚和上下級之間不興跪地拜禮,除非面對樑綱以外,所有人抱拳行禮就已經足夠了。所以周煦雖然和宋標之間差了好幾級,可是躬身行禮就已經稱得上大禮了。
“直隸科近年來屢建功勳,周科長功不可沒啊!”宋標是捕頭出身,爲人刁滑,入了暗營後也是老習慣不該,成天都掛着笑臉,所以在他們內部笑面虎的名號早就打響了。
周煦進入北京之後回去總部的機會很少,可是對宋標的爲人還是聽聞過許多的。所以,即便是自負自己是史永存的人,對於宋標他也始終是恭恭敬敬,不敢有絲毫的疏心。
“坐下說話吧。”宋標說着自己就找椅子坐下來,“北方司正在籌建中,局座和我以及柳大人都一致認爲此位非你莫屬。你可要繼續努力啊!”
周煦也已經準備坐下了,屁股剛剛挨椅子,就聽到了宋標的這幾句話,身子騰地一下就又站了起來。直條條的。
軍情局,局級一下現分爲——司、科、組,三級正式編制。司,對應方面,科對應一省,組或是爲府或是爲縣。周煦聽到自己有可能成爲北方司首腦,就等於說是要升一級了,心中當然是激動。
“此次本座北京之行,你務必詳加縝密,不得出半點差錯。聽到了嗎?”宋標臉上的笑意都一下子全收攏了,一張胖臉上只剩下肅穆和莊重。
“請大人放心,卑職必辦理妥當。”當做是升職前的最後一個考驗,周煦心頭火熱一片,目光中充滿了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