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洞中,葉揚又找了三天,仍無收穫。
對陰山之狐,也有了一點敬佩。這傢伙能夠瞞得過自己,絕非什麼小角色。葉揚的仙道之學,博學百家。丹道,藥術,陣法,機關,鑄煉,靈甲,符錄,役術,遁法,諸般雜學都有研修。
一個小小的溶洞,就難住了自己整整三天。
葉揚輕輕合上罡氣秘籍,心中忽現靈光。隨着身影輕閃,人已消失於溶洞當中。
秘藏之地既然找不到,那就表示根本不在此地。
對自己的探索能力,葉揚有絕對的自信。相對,在對陰山之狐的猜度上,可能出現錯誤之處。他尋寶而不得寶,有很多種原因。其中最大可能的一種,就是‘打不過’某些東西,因而取不了寶物。
建造秘藏迷惑後來人,也是一種保護手段。
假如判斷陰山之狐明知求寶不得,又不願意離開,那麼他必定有取寶的可能,身上,也必有重傷。
前路的迷宮似的走道,處處人工雕琢。
按照陰山之狐的身體情況,絕對沒能力完成,更不會花心思去做。所以,這些工程本來就有,陰山之狐或只增加了一些,用於引路到秘藏中去。
回到迷宮走道,葉揚冥想靜坐。
將五感發揮到最高境界,調動體內的天道靈氣,探索周圍一切。
幾刻後,他終於感應到了一絲生命的氣息。在這個生機隔絕的死亡廢墟,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心有答案後,周圍的事物反而成了幫手。排列古怪的石筍溶柱,紛紛被調整成一個奇怪的星陣。
陣成。
地面洞開,香風如噴泉涌出,帶着新鮮潮汽。
葉揚也不多等,輕身跳落。
地洞的深淺,一眼可見,也不必擔心安全。何況香風清新爽利,不帶一絲獸臭,更無蟲味,可見地穴中並無蟲獸生存。地下深層如斯,連蟲蟻都難以生存,葉揚也不覺危險。
深入地穴後,洞道橫斜延曲。
一路上,遍佈白色花植。潮汽撲面,卻不見流水,不聞水聲。
走了半天之後,葉揚終於找到了一個人造的小營地。其中,靜靜躺着一副骨裂缺臂的骷髏。骷髏的旁邊放着一個普通的木質箱子,業已腐損箱蓋上,一支銀白鑰匙安放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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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揚沒有打開箱子,已經斷定此人必是陰山之狐。
輕啓木箱,裡面並無機潢。
一張藏寶圖,一本獸皮手抄,一塊奇怪的黑色金屬牌,除此外,再無它物。
片刻後,葉揚從獸皮手抄中取得了所有的信息。迷宮走道,人造秘藏,以及他的身份都有交代。那份藏寶圖,纔是陰山之狐一生的秘寶藏珍,但並不在東方區,而在西元洲某個不具名的地方。
黑色金屬牌,相當於鑰匙,亦另有它用。
在手抄中,陰山之狐說明了很多事物,也隱瞞了不少。
可以說,有種故意釣胃口的成份。
地穴盡頭的真正秘寶,他沒有提及。守護寶物的聖獸,恐怖的地河聖獸卻說得非常詳細。陰山之狐還提及,自己身爲大宗師級的武者,也不過只能逃脫一命,還丟了右臂。若非聖獸一直血傷不止,恐怕他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這份手抄,與其說是指引,不如說是警告。
來人止步。
手抄上,就差沒寫上這句話了。
陰山之狐宗師武力,仍然不堪一擊,葉揚自認五階罡氣,連送死的資格都不太夠。可,地河聖獸血傷不止的事,他卻有了一點異樣心思。
地穴靈氣充沛,有如水液浸泡。
自地玄錄第四重天大成,紫府開,葉揚的膽子也大多了,再非以前那般戰戰兢兢。
在人前,他不敢使用地玄錄。
可萬丈地底之下,空無一人的廢墟,就是他發揮所長的最佳地點。
看完手抄後,葉揚運轉靈氣,化身半透明的幽影,直飛地穴深處。路上,香芬越發濃郁,如霧似露。地道草植,也越來越大。尋常草菇,也似石臺磨盤。
更深處,幽光點點,香氣成霜。
葉揚遊走了兩個多時辰,在四通八達的地底洞穴中,終於嗅到了一絲血腥氣息。
此時,靈光閃隱。
葉揚的身體,完全消失在空氣當中,連一點氣息也沒有留下。光影,體臭,聲響,呼息,都消失得乾乾淨淨,不遺一絲半點。整個人,就像完全沒出現過一般。
隨着血腥味道,葉揚來到一頭半浸水中的聖獸面前。
聖獸身如長蛇,前有雙足,頭生一角。盾鱗生光,呼息成霧。聖獸似蛇非蛇,似鱷非鱷,葉揚一時也無法分辨。按理說,這種類似靈獸的生物,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地方。
聖獸的背上有一道長長的血痕,皮肉外翻,鮮血緩涌不止。
洞內靈氣,如水澆灌,傷口處仍然血流不止。
葉揚很難想象,到底是什麼樣威力,才造成這麼恐怖的傷口。按洞中靈氣藥香,別說傷口,就是斷肢碎骨,吸收一些藥香後也會恢復無恙。此聖獸明顯久治多時,竟然仍是流血不止。
這是何等神威之傷。
葉揚心悸同時,也不錯過。偷偷取了一點獸血。
雖辨不明聖獸的種屬,卻無妨感應它的強大。葉揚以仙道化獸,自然是越多精品獸血越好。他並不知道,大陸通用的幻化聖獸之訣,一人一生只能幻化一種,絕無例外。
葉揚以金,木,火,水,土五行之氣化獸,共有五種之多。
他本人還以爲,這是正常事。
血歸納戒,水驚微瀾,聖獸馬上睜開巨瞳,威壓如萬斤巨石壓頂,讓人窒息。此等威力,那怕大宗師級的強者也喘不上一口大氣,更遑論葉揚這個五階武者。
若非地玄錄神異,恐怕葉揚早就內臟碎裂,吐血而亡,別說藏身靜候了。
聖獸極力感應,好一會之後,才帶點疑惑地伏身水身,繼續養傷。
葉揚心中餘悸不息。
這頭聖獸的級別,已經遠遠超出了想象。即使有第四重天的地玄錄,恐怕也沒有逃生之機。陰山之狐能夠逃生,恐怕是聖獸不想追擊,否則再有九條命也不夠死。
心中暗驚之餘,亦有狂喜冒現。
這等聖獸,斷不會守在一株尋常青草旁,洞穴深處,絕對是驚世駭俗的寶物。
葉揚隱身前行,忽然發現河水有異樣魚種。大魚的模樣,跟傳說中會吐珠的龍魚非常相似。洞底靈氣龐薄,葉揚也不及細看,閃身邁進。
洞底處,是一個天然溶洞。此處洞壁,吊鐘石筍,皆成白玉。
洞心霧汽不散,寒氣如刀。
葉揚仙隱身體,仍有一種靈魂被凍傷的錯覺。這時候,他明白聖獸爲何不進入洞中取寶了。這等威力的寒息,也不是它能抵擋的。連岩石礦物都凍成了結晶,再強大的肉體和罡氣,都無法抵抗得住。
最重要的,隱隱的靈氣風暴,傷魂驚魄。
葉揚相信再呆上一天,那怕是隱身護體,也會魂飛魄散。
洞心不名物的異物,已經達到傷魂動魄之境。而且,它並非死物。無盡生機,有如萬古萬壽之物。有一種錯覺,彷彿只要吸上一口氣,就能延壽十年。
危立洞中,葉揚自感靈氣在不斷消耗。
再停留,恐怕性命難保。
但凡藥師,都有一種毛病。那就是特別喜歡奇珍異植,哪怕用不上,也喜歡收集。洞中異寶生機不盡,肯定是靈植無疑。按理說,葉揚現在應該逃跑了。再作停留,別說洞外不遠處的聖獸,就是沒看到模樣的異寶靈植,就能活生生凍死他。
不是肉體,而是從靈魂上,讓他凍化於無。
可,葉揚前世今生都是藥術瘋子。
靈植異寶在前,怎麼可能不看一眼,就逃之夭夭。即使明知危險萬分,他仍捨不得離開。
緩步,穩進。
就像過了半個世紀,葉揚終於步入霧中,看到洞心靈植的模樣。
靈植之貌也不甚特殊,狀如蓮荷。九條蔓藤根莖上,紅,橙,黃,綠,青,藍,紫,黑,白九朵九色蓮荷爭相盛放,香芬窒息,靈光攝眼。世間一切色彩,似盡於此。
葉揚不敢深吸,害怕香芬醉人。
奇異蓮荷光影恍惚,他又馬上心頭一震。
猛然低頭,根莖處,九點靈光遊弋,似幼魚,又似蝌蚪。蔓莖盤結處,如籃似盤,靈光娛遊姿樂。葉揚聚靈於眼,細看光點,發現此物,竟然只是……九點水滴!
一切靈氣之原,皆源於此。
所謂蓮荷,不過是附生之物,並非……
葉揚心神一動,靈植似有感應一般,九滴靈液就像受驚的小蝌蚪,快速游到蓮花蕊中。蓮荷似盒,快速關閉。蔓藤根莖,也如靈蛇狀,將九朵蓮荷纏捲成球。
電光火石間,葉揚心念轉了千百遍。
靈植異動,洞外聖獸必疑。
靈液歸花,寒息更重,久留必傷及心魂。
自己要取異寶,必使靈氣引動。至於罡氣,別說取寶,那怕現身一秒都無法護體,瞬結冰軀玉晶。現在能否取寶,尚否不說。蓮荷異花,仍生機之物,納戒攝取,等於斷了它的生機。
紫府天境,能養萬物。可,這是自己保命的底牌。
葉揚可沒有自信,能在聖獸的眼皮底下逃跑。猶其靈寶失蹤後,它追到天邊也會追上來。
唯一的機會,就是自己和異寶一起收入紫府內。
但是,要在那小小的紫府天境,跟寒息暴戾的異寶共處,無疑是自尋死路。一旦聖獸盤延不去,自己能撐多久,葉揚心裡也沒數。到時候,出,死;不出,也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