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蕭瑤妙目之中精芒微閃,秀眉雙挑,看看辛東坡,含笑說道:“辛師叔怎的忘了,適才柳洞賓業已透露機密,‘五行’之內,‘戊土’居中,只有精研‘戊土神功’之人,纔可與其他四人互相配合,增強所學的威力!”

辛東坡哦了一聲,點頭說道:“我明白了,瑤侄是想先收拾那‘五行’門下專精‘戊土’功力之人?”

蕭瑤道:“我就是這種想法,難道不對?‘五行’門下若是缺少‘中央戊土’,便將羣龍無首,配合不靈的了!”

辛東坡笑道:“話雖不錯,但我們又不認識那精於‘戊土’功力之人,根本不知他是老?是少?是男?是女?”

蕭瑤道:“柳洞賓適才曾說他們同門已奉‘五行密令’,最多一個月內,均將在太嶽山中會齊,我們只消時常巡視摩雲峰‘千鬼壑’左近一帶,若是發現陌生可疑之人,便加試探,或許有所巧遇,也說不定?”

辛東坡想了一想,頷首說道:“瑤侄的這種主意確實可行,因爲我們既來此處,便不會輕易離開……”蕭瑤正自含笑傾聽,突見辛東坡住口不言,遂訝然注目問道:“辛師叔,你怎麼突然住口,不把話兒說完?”

辛東坡苦笑道:“我是想起顧朗軒老弟,我分明看見他向這方面走來,奇怪,怎的又突然消失不見了?瑤侄所作顧賢侄必潛伏在‘千鬼壑’左近等待我們的判斷,想必不會有錯,但爲何兩度高吟,都未曾引得他來此相見呢?

蕭瑤皺眉道:“辛師叔是否看錯人了?”

東坡道:“絕對沒有看錯,我記得非常清楚,顧老弟在臉上帶了一隻黑色眼罩,與你所說的那位‘獨眼鬼見愁’打扮完全一樣!”

蕭瑤沉吟道:“既然是他,又已來此,偏偏不見蹤跡,着實有點奇怪?

他究竟是另外遇上岔事,抑或輕身涉險,進入‘千鬼壑’了呢?“辛東坡雙眉一蹙,略加思索說道:“兩者都有可能,本來我認爲顧朗軒老弟是相當沉穩、睿智之人,不會去往‘千鬼壑’中輕身犯險,但如今想起另外一種原因……”蕭瑤問道:“辛師叔想起了什麼原因?”

辛東坡向蕭瑤看了一眼,含笑說道:“‘情’之一字,魔力無邊,倘若顧老弟顧慮到你可能來此尋他而陷身魔窟,便會不顧一切,前去‘千鬼壑’了!”

蕭瑤被辛東坡一言提醒,呀了聲說道:“辛師叔說得對,我倒沒有想到這一點上,倘若顧兄有了如此想法,他委實極可能甘心涉險,前往‘千鬼壑’中一探!”

辛東坡苦笑道:“這只是一種可能,無法加以決斷,故而我們也無法拿定主意,究竟是先在別處尋找顧老弟?抑或應去往‘千鬼壑’中,爲他打個接應?”

蕭瑤這回倒是毫不遲疑,立即一軒秀眉,目閃神光,說道:“辛師叔,你認爲這樁事兒無法拿定主意,我卻認爲容易拿定主意。”

辛東坡問道:“瑤侄拿的是什麼主意?又是怎樣運用智慧加以權衡判斷的呢?”

蕭瑤答道:“我不是判斷正謬,只是權衡輕重,辛師叔,我是問你,假若顧朗軒兄是在別處,我們慢點尋他,有何嚴重影響?”

辛東坡把眼皮翻了一翻,搖頭說道:“沒有什麼嚴重影響,不過是彼此間遲點相會而已!”

蕭瑤又道:“倘若顧朗軒兄是進入‘千鬼壑’,而我們未能及時前往加以接應呢?”辛東坡應聲道:“那當然嚴重得多,會有性命……”說至此處,頓住話頭,連“性命之慮”的“之慮”二字也未說完,便自目注蕭瑤,點頭笑道:“我明白了,瑤侄權衡輕重之下,是覺得我們應該走趟‘千鬼壑’了!”

“辛師叔認爲我的這種權衡有點道理沒有?”蕭瑤問道。

辛東坡笑道:“豈只有道理,委實太有道理,我們立刻去吧,也讓我見識見識這‘千鬼壑’下究竟有些什麼牛鬼蛇神,是個什麼樣的人間地獄?”

蕭瑤頷首笑道:“‘人間地獄’之稱,可說半點不差,因爲‘千鬼壑’下,諸如‘望鄉臺’、‘奈何橋’、‘血污池’、‘枉死城’等,全都應有盡有,至於‘牛鬼蛇神’四字,更是用得允當,上次我同顧兄下壑,所見‘大頭鬼、小頭鬼、牛頭、馬鬼、夜叉、黑白無常’等鬼物,真是洋洋大觀,維妙維肖……但辛師叔在前往‘千鬼壑’之前,最後再表演一次……”辛東坡愕然問道:“表演什麼?”

蕭瑤笑道:“辛師叔忘了我所說的‘再表演’的‘再’字,我想請你再以傳聲朗吟一闋辛稼軒的絕妙好詞,作爲最後一試!”

辛東坡自然不便推辭,略聚真氣,便即傳聲及遠,含笑吟道:“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爲賦新詞強說愁。而令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吟方至此,蕭瑤突然秀眉雙挑,面帶喜色地向辛東坡搖手叫道:“辛師叔請住口,你聽……”辛東坡住口不吟,傾身細聽,果然聽得遠方也起吟朗之聲,唱的正是自己適才所吟辛稼軒“減字木蘭花”小令的下半闋:“……如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辛東坡聽清之後,目光凝注蕭瑤,意表嘉許,點頭微笑說道:“瑤侄要我再試一遍,果有道理,這吟詞相和之人,定是顧朗軒老弟了?”

蕭瑤嫣然笑道:“一點不錯,正是他和聲相吟,辛師叔再唱兩句,爲他引路,我還是先藏起來,給顧兄一個意外驚喜!”

話完,嬌軀一閃,翩若飛鴻地拔身數丈,再度隱入古木枝葉之內。

辛東坡目送蕭瑤,展顏一笑,如言再度高吟,不過如今所吟的不是東坡詞,而是蘇學士頗爲後世傳誦的三首“陌上花”絕句:“陌上花開胡蝶飛,江山猶是昔人非。

遺民幾度垂垂老,遊女長歌緩緩回。

“陌上山花無數開,路人爭看翠-來。

若爲留得堂堂去,且更從教緩緩回。

“生前富貴草頭露,身後風流陌上花。

且作遲遲君去魯,獨歌緩緩妾回家。“

辛東坡把這三闋“陌上花”絕句吟完,業已聽得有人疾步上峰的聲息。

他目光注處,扮作“獨眼鬼見愁”形相的顧朗軒,果然現身峰頭。

顧朗軒一見辛東坡,立即抱拳恭身,深施一禮,語音惶急地說道:“小侄顧朗軒,參見辛師叔,瑤妹業已陷身‘千鬼壑’,請辛師叔趕緊搭救!”

辛東坡聞言之下,向顧朗軒招了招手,以一種神秘的語音悄然說道:“顧老弟,請你走近前來,我有件極大的機密事兒要告訴你!”

顧朗軒一面如言上步,走近辛東坡身前,一面詫然問道:“辛師叔有何要事,此地又無旁人……”話猶未了,辛東坡接口笑道:“顧老弟,請你伸出右手。”

顧朗軒越發莫明其妙,皺起眉頭,但又不便多問,只得如言伸手。

誰知他的手兒才伸,便被辛東坡閃電般的一把抓住,把“脈門”扣得緊緊!

顧朗軒不禁大驚,駭然叫道:“辛師叔,你這……這……這是作甚?”

辛東坡的兩道目光宛如冷電一般盯在顧朗軒的臉上,沉聲說道:“朋友,如今你插翅難逃,任何鬼蜮伎倆也施展不出了吧?”

顧朗軒聽了這兩句話兒,如墜五里霧中,雙眉深蹙,向辛東坡叫道:“辛師叔……”辛東坡冷笑道:“還敢叫我辛師叔,你以爲我當真不知道你是什麼東西變的?”

語音方落,左手電伸,把顧朗軒臉上的化裝完全都給除去。

等到化裝去盡,辛東坡不禁目瞪口呆,滿面都是慚愧神色!

因爲在他意料之中,這位扮作“獨眼鬼見愁”之人,定是兇徒冒充顧朗軒身份,來對自己有所圖謀,施展什麼陰毒鬼計?

誰知化裝一去,所料不然!

此人正是貨真價實的“紫竹書生”顧朗軒,絲毫不假!

顧朗軒見了辛東坡目瞪口呆之狀,不禁雙皺劍眉,茫然問道:“辛師叔,你到底是怎樣了?你以爲我是什麼兇徒化裝假冒的麼?”

辛東坡發現自己的一隻右手還緊緊扣在顧朗軒的脈門之上,遂耳根發熱,趕緊鬆了開來,苦笑說道:“顧老弟,我雖懷疑錯了,但懷疑得決非沒有原因!”

顧朗軒想了一想,自以爲想通究竟地哦了一聲,點點頭說道:“我明白了,辛師叔不知小侄扮作‘獨眼鬼見愁’之事,才……”辛東坡截斷顧朗軒的話頭,向他苦笑兩聲擺擺手兒說道:“不是爲此起疑,是爲了顧老弟初上峰時,向我所說的瑤侄失陷在千鬼壑中之語。”

顧朗軒急急說道:“這有什麼可疑,瑤妹業已失陷於‘千鬼壑’中,是千真萬確之事!”

辛東坡聽他仍在堅持這種顯然錯誤的說法,不禁失聲一笑。

顧朗軒被他笑得好生迷惑,深深皺起兩道劍眉,愕然問道:“辛師叔還在笑些什麼?難道疑心小侄是故作謊言,‘千鬼壑’下兇險太甚,瑤妹失陷其中,小侄業已急得六神無主,辛師叔,你……你……”辛東坡道:“顧老弟,瑤侄失陷於‘千鬼壑’中之事,可是你親眼所睹?”

顧朗軒道:“雖非我親眼所睹,也是我親耳所聞,並且聽的是背後之言,絕對不會虛假!”

辛東坡見他着實形變於色,愁眉苦語,遂微微一笑,向顧朗軒注目問道:

“顧老弟,我來問你,‘親耳所聞’與‘親眼所睹’,哪個比較真實可靠?”

顧朗軒不明辛東坡問話之意,毫不遲疑地應聲揚眉說道:“那還用問,自然是‘耳聞不如目睹’!…”話方至此,辛東坡含笑說道:“顧老弟,你知道‘耳聞不如目睹’,我就讓你來個目睹,以去除由於耳聞引起的心中疑惑便了!?

說完,仰首低嘯一聲。

顧朗軒猶不知辛東坡葫蘆之中究竟賣的甚藥,正自心頭詫然,一條婀娜紅影,突從辛東坡背後參天古木的濃枝密葉之上,飄然飛落!

顧朗軒目光一注,不禁幾乎怔住,驚呀了一聲,失聲說道:“瑤妹!”

蕭瑤向顧朗軒秋波凝注,送過一瞥嫵媚白眼,嫣然微笑說道:“顧兄,我爲了你身中‘綠袍秀士’万俟碧的‘奪魂芒’奇毒,又復失去蹤跡之事,苦苦找尋,幾乎急煞!你怎麼反倒好端端的咒詛我陷身於‘千鬼壑’了呢?”

顧朗軒笑答道:“瑤妹,你到處找我,我又何嘗不是心急如焚,在到處找你?……”蕭瑤笑道:“你所中的‘奪魂芒’劇毒是怎樣祛除的?難道真如辛師叔所料,是我塞在你口中的‘通天犀角’匕首發揮了祛毒靈效?”

顧朗軒茫然答道:“究竟如何,我也不知,由於我是自行甦醒,當時手中又正捻着‘通天犀角’匕首的柄端,故而瑤妹適才所說,大概不會有錯。”

辛東坡聽至此處,向顧朗軒、蕭瑤看了一眼,揚眉叫道:“顧老弟,瑤侄,你們怎麼盡說些不要緊的話兒,關於往事方面,一時……”蕭瑤接口笑道:“往事至此已明,可以撇過,辛師叔的意思,認爲我應和顧兄說些什麼樣的要緊話兒呢?”

辛東坡正色說道:“我認爲顧老弟適才所說之話,來源可疑,‘千鬼壑’中木小萍等妖邪,似乎沒有在背後造謠,詐稱你失陷魔巢的必要。”

蕭瑤哦了一聲,秋波流注顧朗軒面上,嬌笑揚眉問道:“顧兄,關於我失陷在‘千鬼壑’中之事,你是怎樣聽人說的?”

顧朗軒臉上一紅答道:“我毒解甦醒以後,遍尋瑤妹不得,忽想起你與辛師叔有約,必來此處,遂匆匆趕到,打算在‘千鬼壑’附近等待訊息……”蕭瑤靜聽至此,向顧朗軒看了一眼,雙現梨渦,嫣然笑道:“顧兄的這種打算極爲正確,但適才辛師叔第一次用真氣傳聲,吟詩示意,你卻未曾答理,到第二次時纔有迴音,你跑到哪裡去了?”

顧朗軒道:“我起初便在這峰腰的一片林木之中靜待訊息,但等了一段時間以後,突然又起顧慮!”

辛東坡笑道:“老弟起了什麼顧慮?是不是顧慮你瑤妹先你而來,孤身犯險,去往‘千鬼壑’中,受了什麼挫折?”

顧朗軒連連點頭答道:“正是如此,小侄一想到瑤妹可能犯險,心中便更自難安,決定摸進‘千鬼壑’去探探消息,萬一瑤妹真出了問題,便將不顧一切,立予援救!”

辛東坡取出酒壺,喝了一口,目注蕭瑤,向她揚眉說道:“瑤侄聽到沒有,我的判斷,居然十分正確,顧老弟果是爲了對你關心……”蕭瑤不等辛東坡話完,便向他遞過一瞥嫵媚的白眼,含笑接道:“辛師叔別得意了,我們還是聽聽顧兄敘他怎樣獲得那樁不確實的消息吧。”

顧朗軒雙眉微蹙說道:“木小萍等羣邪,因認爲‘千鬼壑’中好手雲集,實力太強,故而在‘千鬼壑’外防範甚鬆,並未設甚樁卡蕭瑤頷首說道:”這是意料中事,‘千鬼壑’我們已經去過,慢說羣邪畢集,好手如雲,就是僅憑地險,外人也太難侵入,木小萍委實不必再在壑上多設樁卡,劍拔弩張地顯得小家子氣了!”

顧朗軒繼續說道:“我到了‘千鬼壑’那入口秘洞左近,正蹀躞徘徊,拿不定主意究竟應否冒險入壑之際,突然發現有兩人走來。“蕭瑤問道:“那兩人是誰?是生人還是熟人?”

顧朗軒道:“可以算是熟人,一個是‘氤氳仙姬’皇甫婷,一個是‘赤屍夫人’聶玉倩。”

蕭瑤道:“這兩人都不好惹,尤其是皇甫婷更爲厲害,功力與我彷彿!”

顧朗軒嘆了一聲,點頭說道:“我便因知道這兩個丫頭太不好惹,纔不敢打草驚蛇,輕舉妄動,否則,我早就設法下手,擒住一個,仔細盤問盤問!”

辛東坡道:“老弟是否從這兩個妖女口中聽得瑤侄失陷於‘千鬼壑’中之訊?”

顧朗軒頷首答道:“正是,皇甫婷與聶玉倩邊行邊談,她們談的是‘千鬼壑’中近日有一樁掃興之事,也有一樁令人高興之事!”

蕭瑤目光一閃,揚眉問道:“什麼事兒會使這幹兇邪爲之掃興?她們的氣焰高得很呢!”

顧朗軒道:“據我所聞,是木小萍籌組的‘七豔盟’人選尚未湊足,其中已有一個‘三絕妖姬’戚小香,悄然離羣逸去!”

蕭瑤恍然笑道:“原來所謂使羣邪掃興的就是這件事兒,則所謂得意之事,定是擒着我了!”

顧朗軒道:“皇甫婷剛說完掃興之事,聶玉倩便笑稱無妨,她說如今戚小香雖走,卻擒着‘崑崙’董夫人的義女而兼弟子,倘能使她改變性情,加入‘七豔盟’,不比戚小香強得多麼?……”語音至此略頓,嘆息一聲又道:“我聽了此訊,不禁亡魂俱冒,正待不顧一切入洞進壑,耳邊突然間有人用真氣傳聲,朗吟辛稼軒那闋‘落日寒塵起,胡騎獵清秋’的水調歌頭!”

蕭瑤笑道:“顧兄是否一聽吟聲,便想到辛師叔的法駕到了此處?”

顧朗軒道:“當然一聽便知,否則,我此刻定已尾隨皇甫婷、聶玉倩二女,進洞下壑,難以脫身,吉凶難卜的了……”說至此處,目光偶瞥,發覺蕭瑤臉上的神情突然變得十分凝重,眉宇間深罩憂慮之色!

他不禁大吃一驚,向蕭瑤失聲問道:“瑤妹,你……你……怎麼神色突變?”

蕭瑤未加答理,轉過面去,向辛東坡雙眉愁皺地苦笑叫道:“辛師叔,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恐……恐怕大……大事不……不妙……”辛東坡因蕭瑤一向膽大心細,作事沉穩,如今竟這等神色激動,語音斷續,不禁愕然問道:“瑤侄此語何來?你有什麼不祥的預感?”

蕭瑤暫時未答,又把兩道深帶憂慮的目光盯在顧朗軒的臉上,揚眉問道:

“顧兄,你在偷聽皇甫婷與聶玉倩的談話之際,有否被她們發覺蹤跡?”

顧朗軒道:“絕對沒有,我當時極爲小心,瑤妹不妨想想,皇甫婷與聶玉倩等兩個妖女,是何等驕狂兇惡之人,她們倘若發現我的蹤跡,會肯放過我麼?”

蕭瑤越聽臉色越凝重,向辛東坡叫道:“辛師叔,你從顧兄所說的這段話兒之中,聽出些什麼端倪?”

辛東坡想了一想道:“這顯示顧老弟所聽得的,是無心背後之言,好像在真實性方面比較……”蕭瑤接口嘆道:“辛師叔,這不是什麼真實性比較大小,可能是絕對真實!”

“絕對真實”四字,把辛東坡聽得一怔,目注蕭瑤,皺眉問道:“瑤侄此話,我就不懂了,你好端端的安然在此,皇甫婷與聶玉倩卻說你失陷‘千鬼壑’中,怎麼還可能‘確對真實’?……”蕭瑤叫道:“辛師叔,你應該弄清楚,皇甫婷與聶玉倩等兩個妖女,並沒有指名說我‘紅衣崑崙’蕭瑤落在她們手內……”話方至此,顧朗軒接口說道:“怎麼沒有指名?她們分明說所擒之人是‘崑崙’董夫人的義女而兼弟子,還想設法使其改變情性,參加木小萍所欲倡組的‘七豔盟’呢!”

蕭瑤嘆道:“顧兄,你怎麼聰明一世,懵懂一時,怎不想想:我義母董夫人的義女而兼弟子,又不止我‘紅衣崑崙’蕭瑤一人!”

聽了蕭瑤這樣一說,才使辛東坡與顧朗軒悚然吃驚地聯想到蕭瑤之妹“白衣崑崙”蕭琪身上,辛東坡不禁失聲說道:“瑤侄,你是說失陷在‘千鬼壑’羣邪手中的,是你妹子‘白衣崑崙’蕭琪?”

蕭瑤憂形於色地點頭說道:“我義母身邊,除了我們姊妹,沒有第三人了,不是琪妹,卻是誰呢?”

顧朗軒道:“瑤妹,我記得你對我說過,琪妹的功力比你還高,機智才略也決不在你之下!”

蕭瑤頷首道:“她一切都比我強,甚至於人也長得比我漂亮,自己的同胞姊妹,我不會對她嫉忌,也不會有甚過份捧場的溢美之詞!”

顧朗軒道:“既然如此,琪妹哪裡會被‘千鬼壑’中羣邪輕易擒去,瑤妹千萬莫要胡思亂想……”話方至此,蕭瑤搖頭嘆道:“倘若對陣交鋒,就以羣邪之首‘五毒香妃’木小萍目前的成就而言,也未必準能勝得琪妹,但常言道得好:”

明槍易躲,暗箭最難防。‘琪妹若是中了什麼鬼蜮暗算,情況就難說了!顧兄,你我身經不少,對方羣邪各種厲害陰毒的手段,應該已有相當體會!骯死市被蕭瑤說得默默無語,也自面含憂色,愁鎖眉梢?

辛東坡比較鎮定,於是一尋思之後,雙眉高挑,點頭說道:“瑤侄的這種看法大有可能,我們如今來研究研究應採取的對策及步驟。”

顧朗軒在一旁叫道:“沒有第二種對策,也沒有第二種步驟,我們應該趕快下壑馳援,絕不能讓木小萍等從容施展改變性情的惡毒手段,把‘白衣崑崙’蕭琪又變成第二個南宮敬!”

說至此處,神色更爲凝重地又嘆道:“尤其……”這時,他只說了“尤其”

二字,便似有所礙難地頓住話頭,不再接說下去。

蕭瑤已明白顧朗軒有所礙難之意,嘆息一聲。點頭說道:“顧兄,你說得對,尤其琪妹是女孩子,與南宮敬不同,南宮敬幹些風流韻事還無所謂,琪妹倘若被羣邪移情變性,便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辛東坡聽蕭瑤如此說法,倒也不敢再表示沉穩,雙眉微蹙說道:“好,我們立即下壑馳援,瑤侄與顧老弟上次去過壑中,請你們斟酌情形,決定採取明攻,抑或暗入?”

顧朗軒皺眉道:“‘千鬼壑’天然奇險,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過之地,‘暗入’已十分困難,‘明攻’更……”蕭瑤好似突然觸動靈機,秀眉一挑,目閃神光,接口說道:“有了,我們無須‘明攻’,也不必‘暗入’……”這兩句話兒,把顧朗軒聽得一頭霧水,目注蕭瑤,茫然問道:“瑤妹,既不‘明攻’,又不‘暗入’,我們卻怎樣下這‘千鬼壑’呢?難道能叫‘五毒香妃’木小萍等拿轎子把我們擡進去麼?”

蕭瑤點頭笑道:“顧兄猜對了,我正是打算大搖大擺地來個‘明入’!”

顧朗軒惑然道:“‘明入’?木小萍那羣兇邪,對瑤妹能歡迎麼?”

蕭瑤笑道:“當然歡迎,木小萍正極於尋找七個貌美功高的妖姬蕩女組織‘七盟豔’,我去參加,她哪有不大加歡迎之理?”

辛東坡也被她弄得糊塗起來,向蕭瑤看了一眼,揚眉問道:“瑤侄是打算以什麼身份去參加‘七豔盟’?木小萍雖曾向你勸駕,但目前總還不宜用你‘紅衣崑崙’的本來面目,否則,羣邪必起戒心,再想暗中救人,可就不容易了!”

蕭瑤嬌笑說道:“當然不用‘紅衣崑崙’的身份去救‘白衣崑崙’,辛師叔應該猜得出我動的是什麼腦筋纔對?”

辛東坡搖頭道:“瑤侄的智慧如海,難測高深,我是莫名其妙!”

蕭瑤道:“我來給辛師叔一點提示,要使‘千鬼壑’下羣邪只知其名、不識其貌的身份,纔是上上之選!”

辛東坡想了一想,苦笑搖手說道:“蠡難測海,蛙難觀天,慢說是什麼‘上上之詢的身份,便是‘中中’、‘下下’,我也猜不出來!瑤侄爽快說出,不要打啞謎了!”

蕭瑤從一雙妙目之內閃射慧光,高軒秀眉,嬌笑說道:“我想冒用我們‘崑崙’的強仇大敵,‘五行老祖’所覓的‘五行傳人’中的‘離明火姬’呼延霄的身份,辛師叔認爲使得使不得呢?”

辛東坡想起那“青陽木魃”柳洞賓所說對“離明火姬”呼延霄只識其名、未見其面的說法,不禁連聲稱讚地撫掌笑道:“使得使得,這‘離明火姬’呼延霄的身份,委實太以適用,真虧瑤侄想得出來!”

顧朗軒道:“瑤妹可以扮作‘離明火姬’呼延霄,我和辛師叔卻怎麼辦呢?”

蕭瑤把柳洞賓所說之事,約略向顧朗軒講了一遍,嫣然笑道:“反正柳洞賓與李子西又不知道他們的‘五行同門’是誰,辛師叔和顧兄,乾脆扮作精於‘癸水’功力暨‘戊土’功力之人便了!”

辛東坡道:“他們所接的‘五行密令’,是在一月以內於此聚齊,我們倘若三人同去,未免太以湊巧,容易露出馬腳!”

蕭瑤笑道:“馬腳遲早會露,最主要的難處,便是辛師叔、顧兄和我,卻不精於什麼‘戊土’、‘癸水’和‘丙火’功力,故而我們混進‘千鬼壑’的最高理想,便是能在馬腳敗露之前,順利救出琪妹,合四人之力,給它來個軟進硬出,甚至於索性把這羣兇魔巢,攪得天翻地覆……”說至此處,秀眉雙挑,想了一想,目閃神光,繼續笑道:“爲了逼真起見,我們把方法略爲變更,由我先行單獨下壑,見了‘太白金翁’李子西和‘青陽木魃’柳洞賓,就說在途中曾遇‘戊土’同門與‘癸水’同門相偕來此,然後,辛師叔與顧兄再向‘千鬼壑’下傳聲求見,便比較不太突然,容易使羣邪相信!”

顧朗軒點頭道:“這樣一來,便於通過,自然較好,但瑤妹單獨先入虎穴,卻務須特別小心……”蕭瑤笑道:“我又不是沒有嘗過木小萍的厲害,何況如今又已加了李子西、柳洞賓等人,自然會特別小心,顧兄無須擔憂,你與辛師叔約莫過上兩個時辰以後再向壑下傳聲,不要來得太早!”

顧朗軒道:“時間方面,我們自會拿捏,但我和辛師叔的姓名外號卻得另外編上兩個,近於‘癸水’、‘戊土’纔好!”

蕭瑤突向辛東坡抱拳恭身,深施一禮。

辛東坡道:“屈下於人,必有所求,瑤侄大概又要找我什麼麻煩的了?”

蕭瑤微笑說道:“的確要一找點小麻煩,我是要辛師叔變得比較年輕漂亮一點!”

辛東坡愕然道:“蘇東坡雖有‘莫道人生難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之句,但功行修到返老還童者,濁世中能有幾人?瑤侄卻叫我怎樣變得年輕?

變得漂亮?“

蕭瑤正色說道:“木小萍等均刁鑽異常,對她們使用人皮面具暨尋常易容手段,無非弄巧成拙,何況辛師叔生具異相,難於遮掩,我是要你把臉上的虯髯刮掉,再略加化裝,羣邪便認不出來了!”

辛東坡想不到蕭瑤竟要他剃去虯髯,先是怔了一怔,旋即點頭笑道:“好,爲了應付這種非常局面,我就剃掉虯髯,扮扮俊茂,姓名和外號呢,瑤侄想好沒有,我是長於‘戊土’?還是精於‘癸水’?”

蕭瑤妙目一轉,微笑說道:“‘戊土’爲五行之中,最爲重要,請辛師叔屈就裝扮,你就暫時叫做‘后土神君’黃在中吧。”

顧朗軒讚道:“妙極!妙極!瑤妹真是錦心繡口,這‘后土神君黃在中’七字名號,起得多麼適合身份!”

辛東坡笑道:“顧老弟,還有你呢,看她爲你起個什麼樣的好名外號?”

蕭瑤心思極快,早就成竹在胸,聞言之下,揚眉嬌笑說道:“顧兄是裝扮精於‘癸水’功力之人,你就叫個‘瀟湘水客沐寒波’如何?”

“這?”顧朗軒接口訝問:“好,好,這‘瀟湘水客沐寒波’的名號起得也好,但瑤妹曾與”五毒香妃‘木小萍照過面,你的化裝方面必須特別精巧……

“蕭瑤不等顧朗軒的話兒講完,便即軒眉一笑,接口搖手叫道:“顧兄儘管放心,我身邊現有極上乘的易容藥物,立刻扮給你看,包管像極‘離明火姬’的呢!”

說完,背轉身去,取些藥物,便自開始易容。

等她易容完畢,回過頭來,顧朗軒與辛東坡不禁“嘖嘖”稱讚!

原來蕭瑤瑩白如玉的那張嬌美的臉龐,如今業已變成了一種淡紅色澤。

不單臉色變紅,連眉眼等處也略加易容,但卻化裝得天衣無縫,看不出有任何痕跡!

蕭瑤見辛東坡與顧朗軒不裝嘖嘖”稱讚,遂微揚雙眉,嬌笑問道:“辛師叔,顧兄,我這樣裝扮,可以瞞得過‘五毒香妃’木小萍了麼?”

顧朗軒笑道:“瞞得過了,就拿我來說,除了這件衣服以外,業已認不出眼前這位膚色淡紅的嬌豔絕世的女郎,便是‘紅衣崑崙’的了。”

蕭瑤道:“這件衣服木小萍曾經見過,爲免露出馬腳起見,我還是換下了吧!

好在我身邊還帶得有一件呢?”

顧朗軒自然知曉蕭瑤身邊所帶的是什麼衣服?遂笑說道:“瑤妹另外那件衣服也是紅的,只不過式樣方面略有不同而已。”

蕭瑤嫣然笑道:“式樣略有不同便行,‘紅色’絕無關係,因爲呼延霄既稱‘離明火姬’,她也應該愛穿紅色衣服纔對。”

辛東坡恍然讚道:“瑤侄的心思真快,原來你是想到呼延霄所擅‘丙之’功力,才把膚色變爲淡紅顏色。”

蕭瑤方一點頭,顧朗軒忽有所感地雙眉略蹙,目注蕭瑤叫道:“瑤妹你臉上膚色雖變淡紅,但手上……”他的話猶未了,蕭瑤便伸出一雙柔荑玉手,向顧朗軒接口笑道:“顧兄不必擔憂,我這種易容藥是內服外擦,雙重運用,大概還不至於露出什麼破綻。”

顧朗軒見她雙手膚色果已改變,方始放心下來,點頭說道:“瑤妹如此機警小心,便是虎穴龍潭也能安然往返,你換件衣服,可以去了,常言道:‘救人如救火。’倘若真是琪妹誤中毒計,陷身魔窟,着賣令人憂慮,你是得快點。”

蕭瑤閃身在石後,一面換衣,一面含笑說道:“琪妹是我同胞手足,她若有難,自然我最焦急,但一來琪妹練有一種獨特的防身功力,二來語云:‘事急則僨,事緩則圖。’雖然情況險惡,我們仍應見機行事,設法應付,不宜徒自慌忙失所,亂了步驟!”辛東坡向顧朗軒笑道:“顧老弟聽見沒有,你這位瑤妹不單人品是上上之流,武功是上上之選,便是這份機警,這份沉着,也罕世難尋,確實令人折服。”顧朗軒心中既佩又愛,連連點頭,這時蕭瑤已換好衣服,從石後走出,向辛東坡拋過一個嫵媚的白眼,佯嗔挑眉叫道:“辛師叔,你又在和顧兄鬼鬼祟祟地編排我什麼不是?”

辛東坡笑道:“我們是贊你機智沉着,罕世無儔,不是罵你,你這‘離明火姬’的疑心既大,火氣也復不校”蕭瑤嫣然一笑道:“我要走了,你們過上兩個時辰再來,辛師叔不要忘了你‘后土神君’黃在中的身份,並必須忍痛犧牲,把你那一腮寶貴鬍子刮掉。”

說完,剛一轉過臉來,目光移到顧朗軒的臉上,顧朗軒便含笑說道:“瑤妹不必囑咐,我記得我那‘瀟湘水客’沐寒波的名號身份。”

蕭瑤笑道:“既號‘瀟湘水客’,顧兄不妨便扮得瀟灑俊朗一點,去到羣雌粥粥的‘千鬼壑’下,必然大受歡迎,飽享風流豔福,不讓你南宮賢弟專美於前的了。”

話完,紅衣一飄,宛如流水行雲般,獨自向摩雲峰馳去。顧朗軒目送蕭瑤的背影,搖了搖頭,向辛東坡皺眉苦笑說道:“瑤妹這張嘴皮子真夠厲害,她單人獨自,深入龍潭虎穴,太以令人擔心,我們還是趕緊隨後接應,辛師叔快刮鬍子吧!”

辛東坡摸摸自己盈腮的虯髯,微笑說道:“下決心刮鬍子難,動手刮鬍子卻極容易,但此事不宜心急,我們去得太早,反而會……”顧朗軒道:“小侄知道不宜去早,但心中繫念瑤妹安危,委實太以着急……”辛東坡搖手笑道:“老弟不必着急,你難道沒有發現你瑤妹的臉上並未現甚晦色?”

顧朗軒俊臉微紅,搖了搖頭。

辛東坡含笑說道:“老弟既然心急,我便立刻刮鬍子,彼此先易容化裝,然後再去往摩雲峰左近,見機行事便了!”

顧朗軒連連點頭道:“好,辛師叔請刮鬍子,我們便開始扮成‘后土神君’黃在中和‘瀟湘水客’沐寒波吧。”

不說辛東坡與顧朗軒化裝之事,且說蕭瑤前往“千鬼壑”所遭遇的情事。

蕭瑤到了摩雲峰下昔日來過的洞穴之前,先服了一粒“變音丸”,然後略凝真氣,方待傳音,忽然想起不對,暗忖:“所謂‘五行密令’不過是要‘五行傳人’到這太嶽山相會,未必會把‘千鬼壑’這幽秘的地方寫得清清楚楚?自己若是直接向洞中傳音,豈非一開始便會引起羣邪疑竇?”

想至此處,蕭瑤便不向洞中傳音,轉身馳上摩雲峰的近峰頂處,凝聚功力,高聲吟道:“八荒四海,五行爲尊,相生相合,撼倒崑崙……”這四句話兒是蕭瑤杜撰,也是根據從“青陽木魃”柳洞賓口中所聞的情況加以編擬。

蕭瑤不單想令“千鬼壑”中羣邪聽得自己的吟聲,尋來相接,也希望這吟聲能傳入辛東坡、顧朗軒的耳內!

因爲她深知無論辛東坡抑或顧朗軒,都是聰明絕頂之人,只要聽得吟聲,便可體會自己不直接往“千鬼壑”的用意,以免在他們來時犯了同樣的錯誤,露出馬腳!蕭瑤反覆吟了十來遍後,略爲停頓片刻,再復高聲朗吟。

在她第二次朗吟到七八遍時,便聽得有人向這“摩雲峰”上趕來。

蕭瑤估計在對方將到之際,霍然轉身。

果然,從峰下縱上一位年約三十左右的白衣書生。

此人不認識蕭瑤,蕭瑤卻認識他就是自己隱身樹頂,曾經見他與辛東坡答話的“青陽木魃”柳洞賓。

柳洞賓向蕭瑤上下打量幾眼,一抱雙拳,含笑發話問道:“請教姑娘,你方纔所吟的詞兒是……”蕭瑤裝出一副居傲的神色,冷然答道:“尊駕問它則甚?

我方纔吟的是:八荒四海,五行爲尊,相生相合,撼倒崑崙!”

柳洞賓面露喜色,再度抱拳問道:“請教姑娘芳名?”

蕭瑤故意把雙眼一瞪,皺眉說道:“彼此風萍不識,你爲何如此嚕嗦,我複姓‘呼延’,單名一個‘霄’字!”

柳洞賓呀了一聲,面含微笑地說道:“原來是呼延師妹,小兄連日都在等候師妹芳駕光臨……”蕭瑤接口叱道:“住口,你是何人,竟敢叫我師妹?須知我的師門來歷十分隱秘,江湖之中,甚少有人知曉的呢?”柳洞賓道:“師妹請勿誤會,我當然知道,呼延師妹是否精於‘丙火神功’,有個外號,叫做‘離明火姬’?”

蕭瑤故作一怔,柳洞賓又復笑道:“小兄柳洞賓,洪老人家於發那‘五行密令’之際,難道不曾把小兄名號告訴過師妹嗎?”

蕭瑤總算又從柳洞賓口中套出那“五行老祖”所託的老友姓洪,遂呀了一聲,換了一副笑容說道:“你就是‘青陽木魃’柳師兄吧?洪老人家不單對我說過師兄的名號,連其餘幾位師兄的名號也一併告訴小妹了!”

柳洞賓大喜道:“呼延師妹請說出來聽聽,因爲洪老人家作事太以隱秘,處處小心,以致還有兩位同門的名姓我不知曉。”

蕭瑤遂乘機賣弄,含笑說道:“根據洪老人家所說,我們五位同門之中,年齡最長的是精於‘庚金’功力的‘太白金翁’李子西柳洞賓連連點頭道:”對對,李師兄也已到了這太嶽山中,如今只差‘戊土’、‘癸水’兩位同門的了,他們不知何時纔到,名號爲何?”

蕭瑤不等柳洞賓再往下說,便自面含嬌笑地截斷他的話頭,說道:“到了,到了,他們兩位與小妹已在途中相逢,因有事略爲耽擱,約莫再有兩三個時辰,便可趕到太嶽山內?”

柳洞賓喜道:“洪老人家所發的‘五行密令’限時一月,想不到我們‘五行’同門這快便已會合……”語音至此略頓,目注蕭瑤笑道:“呼延師妹怎麼還未把另外兩位同門的名號告訴小兄,免得少時相逢,小兄有失禮數。”

蕭瑤笑道:“倘若論年敘齒,除了‘太白金翁’李子西師兄外,便得數精擅‘戊土神功’的黃師兄,他是姓黃,名在中,號稱‘后土神君’。”

柳洞賓道:“這位黃師兄論年齡排在第二,論功力恐怕要排在第一?”

蕭瑤點頭笑道:“那是當然,‘戊士’爲五行之中,我們五行絕學,除了全數會齊,五行合運以外,只有‘戊土’神功纔可與其他四種功力配合,加強威力,這位‘后土神君’黃師兄的修爲功力,自然要比我們其餘幾個略高一籌的了!”

柳洞賓問道:“還有一位精於‘癸水’絕學的同門叫做什麼?是我師兄?

抑或是我師弟?“

蕭瑤向柳洞賓臉上看了兩眼,略一沉吟,揚眉嬌笑說道:“恐怕是你師兄,他叫做‘瀟湘水客’沐寒波。”

柳洞賓點頭道:“聞其名可見其人,這位沐師兄定然甚爲瀟灑?”

蕭瑤送他一頂高帽,嗯了一聲,嫣然笑道:“沐師兄着實相當英挺瀟灑,與柳師兄可說是‘一時瑜亮’!”

柳洞賓果被捧得頗爲高興,笑吟吟地說道:“照呼延師妹如此說法,我在本門師兄妹中,是排行老四……”蕭瑤接口道:“老四有什麼不好,我還叨陪末座,是個小幺妹呢?”

柳洞賓向摩雲峰下望,手一指道:“呼延師妹請吧,我不單在這太嶽山中尋得一個絕好的棲身之處,並交了不少好朋友呢?”

蕭瑤佯作不知問道:“什麼棲身之處?哪些朋友?柳師兄請道其詳。”

柳洞賓遂將“五毒香妃”木小萍等羣邪,以及“千鬼壑”中的景色,向蕭瑤略加描述。

蕭瑤等他講完,故作頗感意外地目注柳洞賓,面現驚容說道:“這‘千鬼壑’既然如此幽秘,少時‘后土神君’黃師兄和‘瀟湘水客’沐師兄來此,怎樣尋得着呢?小妹自編四句歌詞,到處高吟,纔好不容易地引得柳師兄趕來相晤。”

柳洞賓笑道:“呼延師妹不必擔憂,迴轉‘千鬼壑’後,我請木神妃派上幾名手下,在這山中迎候黃、沐兩位師兄,接應前去便了。”

蕭瑤聽他如此說法,便與柳洞賓同下摩雲峰,並嬌笑說道:“柳師兄,你認爲我那句‘八荒四海,五行爲尊,相生相合,撼倒崑崙’的歌詞,編得好麼?”

柳洞賓讚道:“編得好極,以後不妨就用這四句歌詞,作爲我們‘五行門’的隱語表記!”

蕭瑤笑道:“柳師兄比我早出江湖,可曾遇見過‘崑崙’人物,和對方有所較量?”

щшш● ttκǎ n● C○

她目的在問是否妹子“白衣崑崙”蕭琪業已失陷在“千鬼壑”下,卻從遠遠繞來,纔不着絲毫痕跡。柳洞賓道:“‘崑崙三仙’只有董夫人一個傳人,董夫人也只收了‘紅衣崑崙’蕭瑤、‘白衣崑崙’蕭琪姊妹兩個徒兒,故而,我們的仇家人數不多,但聽說十分厲害!”

蕭瑤挑眉道:“只要有一個,我們便有了替祖師報仇的對象,但不知這‘紅衣崑崙’、‘白衣崑崙’蕭氏姊妹,是蟄居崑崙?還是在四海走動?柳師兄可曾設法調查過她們的行蹤麼?”

柳洞賓笑道:“不必調查,我們只要這在‘千鬼壑’中守株待兔便可!”

蕭瑤知道自己轉彎抹角之下,業已把柳洞賓引誘得即將講上正題,遂不肯有所放鬆地一揚秀髮,接口問道:“‘守株待兔’,此話怎講?”

柳洞賓獰笑道:“蕭氏姊妹中,一個業已擒在‘千鬼壑’,另一個不久也將前來,我們只消在此以逸待勞,豈不是守株待兔麼?”

蕭瑤想起“五毒香妃”木小萍與自己過招時,尚未提到妹妹被擒,不禁微起疑竇,目注柳洞賓,皺眉問道:“蕭瑤、蕭琪姊妹中,是哪個被擒?這是何時發生之事?”

第一問,有點問得多餘,是蕭瑤故意如此,第二問,纔是主題所在。

柳洞賓道:“是姊是妹我不清楚,時間則是我適才離壑之前,木神妃發現有人潛入‘千鬼壑’中,遂暗施‘無形迷香’,將其擒住!”

蕭瑤問道:“既然擒住仇人,定必被李師兄或柳師兄殺卻泄恨,先立頭功的了?!

她素來沉穩,但因姊妹情深,問至此處,也不禁心中“怦怦”連跳。

柳洞賓嗯了一聲,點頭說道:“當然,‘五行門’與‘崑崙三仙’有關人物,業已銜恨百年,好不容易纔有此機會,怎會不把那丫頭碎屍萬段,以泄心中積憤!”

聽至此處,“白衣崑崙”蕭琪分明已身遭慘死,蕭瑤姊妹連心,怎得不百脈僨張,五內如焚,她幾乎全身都鎮定不住的起了輕微顫抖!

就在她悲怒已極,準備不顧一切地先把“青陽木魃”柳洞賓立斃掌下,爲妹子報仇之際,柳洞賓又復長嘆一聲說道:“誰知那丫頭命不該絕,正當我舉刀待殺之際,突然來了兩個救星!”

蕭瑤一聞此言,不禁狂喜,趕緊吸了一口清氣,略定心神,然後才目注柳洞賓,面含微笑地揚眉問道:“柳師兄,你不是說過‘千鬼壑’下全是‘五毒香妃’木小萍的手下同路人麼?怎會突然來了救星,這兩個所謂‘救星’,又是誰呢?”

柳洞賓笑道:“兩個所謂‘救星’之一,便是‘千鬼壑’的領袖人物,‘五毒香妃’木小萍。”

蕭瑤聽得妹子“白衣崑崙”蕭琪之能不死,竟是木小萍所救,不由爲之怔住!

柳洞賓繼續笑道:“呼延師妹,你且慢驚奇,還有一個所謂‘救星’的姓名,你聽了定會更覺吃驚,那就是我們‘五行門’中的大師兄,‘太白金翁’李子西!”

蕭瑤果然有點目瞪口呆地凝望着柳洞賓,向他皺眉問道:“柳師兄,李子西李師兄也要救那丫頭麼?他……他此舉有何理由?我們‘五行門’師兄妹,想殺‘崑崙’人物還來不及呢?”

柳洞賓道:“李大師兄認爲倘若趁那丫頭在神志昏迷、無法反抗中將其碎屍萬段,只等於殺了一個普通人,對‘五行門’的威譽不能恢復,在祖師爺的英靈之前也無法交代。”

蕭瑤目閃神光,點頭笑道:“果然不愧我們‘五行門’中的大師兄,他這幾句話兒,確有些心胸見識!”

柳洞賓道:“李大師兄之意,是要我們師兄妹找個公衆場所,以‘五行絕藝’鬥敗‘崑崙雙姝’,然後再將她們斬殺復仇,則祖師爺英靈有知,必會泉下含笑。”

蕭瑤連連點頭道:“光明,正大,我擁護李大師兄的這種見解……”語音至此,略略一頓,又複目光中微帶惑然神色地向柳洞賓問道:“柳師兄,李大師兄暫饒蕭家丫頭不死,雖有原因,但那‘五毒香妃’木小萍爲何也要做她的救星,我就想不通了。”

柳洞賓含笑說道:“木小萍要找尋七位武功卓絕,年輕貌美的俏佳人,組織‘七豔盟’,把整個武林均置諸紅粉統馭之下,她遂對那……”蕭瑤恍然領悟地截斷柳洞賓的話頭,向他一轉雙眉,接口說道:“我明白了,木小萍莫非想把那蕭家丫頭吸收入‘七豔盟’中?”

柳洞賓點頭道:“正是如此。”

蕭瑤皺眉道:“恐怕辦不到吧?風聞‘紅白崑崙’蕭家姊妹全是頗有風骨之人,彼此門戶不同,她怎肯輕易屈志,等於是順降木小萍呢?”

柳洞賓笑道:“木神妃當然知道對方是富貴難淫、威武不能屈之人,但她卻有她的獨特辦法。”

蕭瑤道:“什麼獨特辦法?”

柳洞賓道:“木神妃認爲要使一個頑強之人屈於威武,淫於富貴,必先粉碎他的意志……”蕭瑤說道:“意志還能粉碎得了麼?……”柳洞賓狂笑一聲,目閃兇芒說道:“不能粉碎意志,可以粉碎貞操……”“粉碎貞操”四字,宛如一枚千斤鐵椎,猛然重擊在蕭瑤的心靈之上!

柳洞賓嘴角微掀,獰笑又道:“那丫頭已爲木神妃‘無形迷香’所迷,奪取她的貞操如反掌折枝,等把生米煮成熟飯,那丫頭意志瓦解,無法再堅定立場,只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了!”

蕭瑤心中宛如刀絞,但卻不得不強裝鎮定地點頭說道:“高明,高明,木神妃的這項高明措施實施沒有?”

她口中雖然讚美,心中卻企望仍像先前那樣,突然會來甚“救星”?

但這回她的企望卻告落空,柳洞賓點了點頭,陰惻惻地笑道:“業已實施,如今是一鍋生米,煮成熟飯!”

蕭瑤心中一酸,欲哭無淚,暗咬銀牙,竭力保持語音平靜,冷冷問道:“把生米煮成熟飯的廚師是誰?”

柳洞賓應聲答道:“南宮敬。”

這“南宮敬”三字,宛如一支利箭,射入蕭瑤心窩,使她有種既覺難過,也略有安慰的奇異感覺!

難過的是,自己本想爲南宮敬與妹子撮合良緣,誰料想得到,他們竟是在這種情況之下結合一處?

安慰的是,幸虧破壞妹子貞操之人是南宮敬,若是其他兇邪?……蕭瑤不敢想下去了,目光略注柳洞賓,向他含笑挑眉道:“柳師兄,這項美差怎會落在南宮敬的頭上,南宮敬又是誰呢?”

柳洞賓先把南宮敬是誰,向蕭瑤略加解釋,然後又苦笑說道:“是李子西師兄向‘五毒香妃’木小萍建議,由南宮敬去破壞那丫頭的貞操。”

蕭瑤盡力運用冷靜理智,平淡抑壓住悲愴的心情,咦了一聲說道:“奇怪,李子西師兄怎麼反而幫着外人?不讓柳師兄去享享這飛來豔福?”

柳洞賓道:“這有兩項理由,第一,當時我外出山中有事,不在‘千鬼壑’下,木神妃認爲應把握時機,立即行動,免得夜長夢多;二來,李子西兄認爲南宮敬與木小萍、皇甫婷、戚小香等均有特殊關係,既系拉攏蕭家丫頭參與‘七豔盟’,便由南宮敬擔任‘破節降心’之人,比較更爲適當!”

蕭瑤一挑雙眉,目光電閃問道:“李師兄與柳師兄均贊成蕭家姊妹參與‘七豔盟’麼?”

柳洞賓聽出她話中有話,目光凝注蕭瑤,向她詫然問道:“聽呼延師妹的言中之意,莫非你不贊成?”

蕭瑤故意板着臉兒,冷冷說道:“柳師兄,你與李師兄請莫忘了我們武功的來源,以及百年之前,‘崑崙三仙’共同傷害‘五行祖師’的那場深仇大恨……”

語音至此頓住,嘴角間微露笑容,向柳洞賓一抱雙拳,歉然叫道:“柳師兄,小妹已習‘丙火神功’,以致性如烈火,言語中若有開罪之處,尚望柳師兄要多多擔待,並向李師兄先行說明我的性格纔好!”

柳洞賓笑道:“彼此是同門至誼,呼延師妹何必作此客套之語,師妹適才所責甚是,但我和李師兄不是忘了師門重仇,而是想用另一種高明手段,實現報仇願望!”

蕭瑤詫道:“柳師兄此話怎講?”

柳洞賓從嘴角隱泛起一絲獰惡的笑容,目注蕭瑤,陰惻惻地說道:“呼延師妹請想,蕭瑤、蕭琪姊妹若是對‘崑崙’變節,改與木小萍等沆瀣一氣,成爲‘七豔盟’中骨幹,豈不把那已有‘地仙’之稱、厲害無比的董夫人活活氣死,‘崑崙’血脈至此可斷,蕭氏雙姝又復投入我們的懷抱,豈不是比徒恃武力復仇來得更高明麼?”

蕭瑤把嘴角披了一披,向柳洞賓拋過一瞥嫵媚的白眼,揚眉說道:“這主意確實不錯,但也顯示李師兄與柳師兄,都是好色之徒……”說至此處,“噗哧”

一聲嬌笑,又道:“柳師兄少年風流,猶有可說,但李師兄號稱‘太白金翁’,春秋已高,怎還這樣不老實地起什麼倚翠偎紅之念?”

柳洞賓涎着臉兒說道:“常言道:”風流誰不愛?‘對少年人來說,是’人不風流枉少年‘,對於老人來說,則是’老尚風流是壽徵‘,我不信像呼延師妹如此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就不愛’風流‘二字?“蕭瑤知道柳洞賓覬覦自己的姿色,暗作挑逗之語,遂故意吊吊他的心火,冷笑一聲說道:“‘風流’二字,雖然人人皆愛,但基本看法方面,我與你不同,你們主張亂愛,我卻主張專一,朝秦暮楚之輩,最使我爲之齒冷!”

柳洞賓道:“呼延師妹教訓得是,愚兄今後保證‘專一’,決不‘亂愛’,但不知呼延師妹是否允許我……”蕭瑤連擺雙手,截斷柳洞賓的話頭,但又妙目流波地向他嫣然笑道:“柳師兄,我們雖是同門師兄妹,但今日尚系初見,交淺不可言深,有什麼進一步的話兒,應該過上幾天,彼此略有了解再說。”

柳洞賓見這“離明火姬”呼延霄十分俏麗動人,對自己更是詞色不惡,不禁心中暗喜,以爲所望必遂,含笑點頭說道:“好!過上幾日以後,我再和師妹互作傾心深談,如今我且告訴你一個笑話。”

蕭瑤不願對柳洞賓略假詞色之意,便是想在這“青陽木魃”口中,查出有關“千鬼壑”羣邪的重大秘密,故而聞言之下,立即追問道:“什麼笑話?”

柳洞賓笑道:“我們那位‘老尚風流’的‘太白金翁’李大師兄,如今正在相思欲絕!”

蕭瑤哦了一聲問道:“他在想誰?是‘五毒香妃’木小萍,還是想‘氤氳仙姬’皇甫婷呢?她們不是都抱定博愛主張,門戶開放,來者不拒的麼?

李師兄怎會想不到,而有‘相思欲絕’之語!傲洞賓道:“李師兄既不想木小萍,也不想皇甫婷,他是久聞‘三絕妖姬’戚小香工於內媚之名,對她頗有染指的慾念!?

蕭瑤恍然道:“李師兄既相思欲絕,難道戚小香不在壑中?”

柳洞賓點頭道:“李師兄來得不巧,他到此之時,戚小香已引誘南宮敬雙雙出走,如今……”蕭瑤笑道:“如今什麼,柳師兄爲何語音忽頓,不直接說將下去了……”柳洞賓道:“如今木小萍雖已命手下到處追尋戚小香,聲明不咎既往,但尋得着,尋不着,暨令尋着,戚小香肯不肯聽話回來,還成問題,看來李師兄的這場相思夢,恐怕還有得作呢!”

蕭瑤嬌笑說道:“看來李子西師兄也是位情感專一、不肯亂愛之人,否則‘千鬼壑’中有的是傾國傾城的蕩婦妖姬,李師兄怎不在戚小香未回之前,隨意找上一位消消遣呢?”

柳洞賓道:“李師兄畢竟是老頭子,在情場之中無甚便宜可佔,遂有自知之明,索性老實一點!”

蕭瑤欲對柳洞賓加以利用,遂向他拋過一瞥風眼,嬌笑說道:“柳師兄,聽你言中之意,你是風流倜儻的少年英雄,定必大有便宜可佔,一向不老實的了!”

柳洞賓臉上一紅,赧然說道:“我不敢瞞哄呼延師妹,因來此不久,只在‘赤屍夫人’聶玉倩的身上佔過一次便宜,但從今以後,保證絕無此事,任憑它弱水三千,我也只取瓢飲!”

蕭瑤笑道:“柳師兄快別這樣,我不會管你的事,你若當真如此,豈非‘如入寶山空手回’,有點太吃虧了?”

柳洞賓把兩道充滿情慾的目光盯在蕭瑤嬌靨之上,低聲說道:“無論吃多大虧都沒有關係,只要呼延師妹明白愚兄的一番心意便可!”

蕭瑤雖在故意勾引柳洞賓,但在他言語露骨,欲向自己傾訴愛意之際,卻又異常刁滑地設法把話題岔了開去,目光四掃問道:“我們業已下了摩雲峰,柳師兄所說的‘千鬼壑’入口卻在何處?”

柳洞賓指着前面說道:“到了,轉過前面那方巨石,峰壁下有個深黑的洞穴便是,呼延師妹尚是初來,我傳聲通知,令他們派些鬼卒擡轎迎接。”

說完,便從喉中傳出一聲低沉的嘯音,顯已功力凝聚,傳送頗遠。

柳洞賓發出嘯聲之後,又向蕭瑤含笑注目,緩緩說道:“呼延師妹,‘千鬼壑’下馬上便會派人擡轎來接,我們且在大石上小坐,等待片刻便了。

他邊自說話,邊自輕伸右臂,想摟住蕭瑤的纖腰,同坐於大石之上。

蕭瑤爲了探聽訊息,利用柳洞賓,雖於言語方面對他略假詞色,但在舉動方面,卻仍不願被這“青陽木魃”佔了便宜。

故而,柳洞賓的手兒伸處,尚未摟着,蕭瑤業已飄身閃出數尺,把臉一沉,向柳洞賓冷冷說道:“柳師兄,我是‘離明火姬’呼延霄,不是‘赤屍夫人’聶玉倩,你可要放尊重些!”

柳洞賓因自覺與這呼延師妹談得十分投機,遂有點得意忘形,舉動略涉輕薄,如今碰了這個釘子,不禁漲得滿臉通紅,窮於應付。

蕭瑤也不願把事情弄僵,遂嫣然一笑,神態十分刁蠻地揚眉說道:“柳師兄,男女之事,必需用時間培植感情,則所結的果實才甘香甜美,珍貴可愛,否則,輕易草率,卻與禽獸何異?柳師兄,你……你且放溫存些,待彼此先了解了解,不要操之過急好麼?”

柳洞賓正自窘得無法下臺,聞得蕭瑤如此說法,遂一抱雙拳,陪笑說道:

“呼延師妹說的是堂皇正理,愚兄自知魯莽失禮,敬向師妹陪罪。”

蕭瑤知道他碰了這個釘子以後,暫時必然不敢再復荒唐胡鬧,遂又大大方方地在那塊大青石上坐下,並指着身邊笑道:“柳師兄,你不是要坐下等轎子嗎?

怎不坐呢?我們師兄妹不算外人,難道柳師兄還要客氣?”

她一嗔一嘻,全是絕代風華,不禁把個柳洞賓看得心中又愛又怕!

等到蕭瑤話完,柳洞賓只好訕訕地在石上坐下,但卻保持一點距離,不敢與蕭瑤坐得太近。

蕭瑤心中好笑,目注柳洞賓道:“柳師兄,你說這‘千鬼壑’中什麼樣的希奇鬼物都有?”

柳洞賓道:“既名‘千鬼壑’,自然千鬼畢集,不過都是江湖人物扮成極爲酷肖的各種鬼物而已。”

蕭瑤笑道:“這樣說來,連擡轎子的轎伕也是鬼了?”

柳洞賓道:“當然是的,轎伕屬於賤役,大概是‘千鬼壑’中最普遍的,也就是等於嘍羅或壯丁身份,皆相貌猙獰、頭上開岔的‘夜叉鬼’。”

蕭瑤上次與顧朗軒同來,在“望鄉臺”上赴宴之時,其實早對“千鬼壑”中的各種鬼物有所見識,但仍佯作驚奇地挑眉笑道:“這種環境,人與厲鬼爲鄰,倒也別具奇趣,但膽量稍小之人,豈不要嚇得全身發抖?”

柳洞賓看着蕭瑤問道:“呼延師妹平素怕不怕鬼?”

蕭瑤嬌笑說道:“女孩兒家多半都怕蛇怕鬼,但既知是人所扮,也就沒有什麼可怕的了,等到了‘千鬼壑’下,柳師兄應該帶我去把那些‘枉死城’、‘望鄉臺’、‘鬼門關’等活人難睹的新奇事物,一一瞻仰瞻仰!”她哪裡是想瞻仰,只是想借着遊覽之便,查探妹子“白衣崑崙”蕭琪的下落,以便設法加以搭救。

柳洞賓哪裡想得到其中還有這麼多事情?自然連連點頭,含笑說道:“那是自然,我初來此處,也滿心好奇地央人相導,到處看看。”蕭瑤問道:“柳師兄的導遊是誰?”柳洞賓欲語還停,頓了一頓,方自臉上微赧,低聲答道:“是‘赤屍夫人’聶玉倩。”蕭瑤知曉柳洞賓已與聶玉倩有過合體之緣,遂故意軒眉笑道:

“昔日是聶玉倩爲柳師兄導遊,如今卻是柳師兄爲我導遊,那位‘赤屍夫人’會不會打翻醋罈子呢?”柳洞賓赧亟笑道:“不會,不會,‘千鬼壑’中人物,對男女關係看得十分平淡,譬如聶玉倩的丈夫,就根本不干涉她任何行動,而且自行另求發展!”蕭瑤聽得柳洞賓如此說法,便知被自己設法氣激得來此尋仇的“黑眚神君”白笑天,定已甘心作睜眼王八,參與“千鬼壑”羣邪的行列,只不知他那位如夫人、“鐵心紅娘”崔小鶯的情況怎樣?

她如直接詢問,容易引起柳洞賓的疑竇,遂哦了一聲,哂然說道:“那位‘赤屍夫人’聶玉倩也有丈夫麼?”

柳洞賓笑道:“若無丈夫,怎麼會稱爲‘夫人’?只不過這位夫人有些不安於室而已!”

蕭瑤道:“這種自甘作睜眼王八的毫無骨氣之人,定然不是什麼知名之士……”她這反激之語,果然收到了預期的效果,柳洞賓聽至“定然不是什麼知名之士”之際,便自搖了搖手,含笑接口說道:“呼延師妹,你猜錯了,聶玉倩的丈夫相當有名,就是東海‘金鐘島’的島主‘黑眚神君’白笑天,在當世武林的黑道羣雄中,也算是一流人物呢!”

蕭瑤故作詫然,略爲一愕說道:“是‘黑眚神君’白笑天麼?我確實聽人提過他的名頭,想不到這位‘金鐘島主’竟會如此沒有骨氣,甘心戴上綠頭巾……”

柳洞賓因白笑天戴上綠頭巾之事與自己有關,遂赧然說道:“這也不能全怪聶玉倩,因爲他們夫婦反目分居多年,白笑天又弄了一位‘鐵心紅娘’崔小鶯作如夫人,聶玉倩遂也不甘寂寞了!”

蕭瑤順着柳洞賓的話頭問道:“如今,他們夫婦和好了麼?白笑天是否也在‘千鬼壑’下?他的那位如夫人‘鐵心紅娘’崔小鶯,又怎麼樣了呢?”

柳洞賓笑道:“不算和好,白笑天是聞得自己有帷薄之羞,特地前來問罪,卻被‘五毒香妃’木小萍鬥敗,輸了睹約,故而與崔小鶯一同歸順在‘千鬼壑’下,總難免有點心有未甘的呢?”

蕭瑤聞言,覺得“黑眚神君”白笑天與“鐵心紅娘”崔小鶯似乎還有利用價值,遂暗暗記在心內。

這時,壁下暗洞中已有燈光傳出,並聽得步履之聲。

柳洞賓笑道:“轎子來了,呼延師妹不妨欣賞,包管你從未見過如此奇特有趣的隊伍……”話方至止,一些大頭鬼、小頭鬼、吊死鬼、溺死鬼、牛頭、馬面,以及擡着小轎的夜叉鬼等,已從黑洞中鑽了出來。

其實,蕭瑤上次與顧朗軒同來,業已見過這羣鬼的隊伍,如今不得不佯裝吃驚地悚然起立,向後退了一步。

柳洞賓笑道:“呼延師妹莫怕,我已對你說過‘千鬼壑’中人物全是這樣打扮。”

蕭瑤僞裝出一種赧然神色,點了點頭,向柳洞賓含笑說道:“柳師兄,我知道這些都是木神妃手下武林人物,但他們裝扮得太以維妙維肖,令人一見之下,仍不禁有點毛骨生寒的呢?”

柳洞賓笑道:“呼延師妹請上轎吧!等到了‘千鬼壑’下,我再引導你遊賞那些此世難見的奇異景色。”

蕭瑤飄身上轎,柳洞賓也坐了一乘,由四名“夜叉鬼”各擡一乘,緩緩走向洞內。

雖然,假借“離明火姬”呼延霄的名號混入“千鬼壑”之事,顯然未露破綻,業已成功,但蕭瑤卻仍胸懷深憂,心中忐忑不定。

忐忑之故,自然是爲了她的同胞妹子“白衣崑崙”蕭琪。

關於蕭琪失身於南宮敬一事,蕭瑤倒不覺怎樣嚴重,因爲自己早就有了爲妹子與南宮敬撮合之意,只不過先行交易,未擇吉開張,有點略違禮教而已。

但自己的這種意念蕭琪卻不知情,她生性又頗剛烈,萬一發覺失身於人,羞憤之下,竟……蕭瑤想得一身冷汗,不敢再想下去,略一偏頭,向柳洞賓問道:

“柳師兄,木神妃在請南宮敬與那蕭家丫頭同在一起之前,曾否先以獨門迷藥迷亂她的本性?”

蕭瑤問話之故,是期望妹子蕭琪曾先行中了迷藥!

因爲倘若先行中了迷藥,本性已移,蕭琪遂不會對失身之事過於羞憤而起甚輕生之念。

否則……

念頭剛剛傳到“否則”之際,柳洞賓已在另一乘小轎中連搖雙手說道:“沒有先施迷藥,木神妃只是暫時封禁了她那一身上乘功力而已!”

蕭瑤聞言,心中不禁又是一個疙瘩,暗忖妹子的上乘功力雖然暫時被禁,但倘若來個嚼舌自絕,或是掌震天靈,卻任何人都可辦到。

“萬一……”這“萬一……”之下,便是蕭瑤最不願想、最不敢想之事,但又不容不想……就在這不願想,不敢想,而又不容不想之際,那些鬼卒業已走完幽洞,到達那滿目都是酆都鬼域景色的“千鬼壑”下。轎兒停在“望鄉臺”下,有名紅衣判官向柳洞賓低聲數語。

第十三章第十七章第十五章第十七章第十五章第十七章第十五章第十三章第一章第十八章第十八章第十八章第八章第十六章第三章第八章第二章第一章第四章第二章第二章第一章第六章第十七章第十一章第三章第十一章第十七章第七章第一章第十六章第十二章第三章第十三章第九章第十四章第一章第七章第十章第四章第四章第八章第七章第十三章第十四章第十五章第六章第四章第九章第十八章第十六章第九章第十九章第十九章第十九章第七章第一章第九章第十二章第七章第八章第四章第十九章第九章第十八章第七章第五章第十二章第十四章第十八章第十六章第十三章第十六章第十三章第十五章第五章第十一章第十章第八章第十八章第十一章第十七章第十七章第十五章第四章第十二章第四章第七章第三章第五章第十一章第五章第十章第十八章第三章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第十七章第十五章第十七章第十五章第十七章第十五章第十三章第一章第十八章第十八章第十八章第八章第十六章第三章第八章第二章第一章第四章第二章第二章第一章第六章第十七章第十一章第三章第十一章第十七章第七章第一章第十六章第十二章第三章第十三章第九章第十四章第一章第七章第十章第四章第四章第八章第七章第十三章第十四章第十五章第六章第四章第九章第十八章第十六章第九章第十九章第十九章第十九章第七章第一章第九章第十二章第七章第八章第四章第十九章第九章第十八章第七章第五章第十二章第十四章第十八章第十六章第十三章第十六章第十三章第十五章第五章第十一章第十章第八章第十八章第十一章第十七章第十七章第十五章第四章第十二章第四章第七章第三章第五章第十一章第五章第十章第十八章第三章第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