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蕭瑤搖頭道:“不是如此,你聽我說,我見南宮敬被擄,大急之下,立展‘天罡三殺手’,逼退皇甫婷,追向華三娘,但那‘女屠戶’業已奔出百丈之外!”

顧朗軒向蕭瑤看了一眼,揚眉問道:“以蕭姑娘的功力造詣,慢說相距百丈,縱然再加上十倍遠近,你也必可追趕得上的。”蕭瑤銀牙一咬,恨聲說道:“不錯,我確實追得上華三娘,但卻無法追趕。”

顧朗軒道:“這是爲何,莫非那‘氤氳仙姬’皇甫婷陰魂不散,又來對你糾纏?”

蕭瑤秀目微挑,嘆息一聲答道:“不是皇甫婷追來纏鬥,是我看見華三娘在一片峭壁頂端,把南宮敬猛力擲下,然後便空着雙手,疾遁而去!”

顧朗軒聽得“哎呀”一聲,蕭瑤向他注目問道:“顧兄請想,在這種情況之下,我是先追華三娘?還是先到峭壁下方察看南宮敬是生是死?設法搶救!”

顧朗軒毫不遲疑地應聲答道:“那還用問,當然是救人急於追人!”

蕭瑤點頭道:“我也是如此作法,但等我繞到峭壁之下,卻發現南宮敬被摔得四分五裂,簡直不成人形……”話方至此,顧朗軒業已聽得全身急顫,滿眶熱淚也撲籟籟地順頰泉流而落。

蕭瑤抽出一方紅色絲巾替他拭去熱淚,含笑叫道:“顧兄不必如此情急悲痛,你的南宮賢弟若是死了,我還說他是‘失蹤’則甚?”

顧朗軒淚仍未止,悲聲說道:“蕭姑娘不必故意安慰我了,你說南宮賢弟業已被摔得四分五裂,不成人形……”蕭瑤笑道:“確實頭折肢斷,不成人形,但那不是真人,是個假人,僅僅罩着一件與南宮敬所穿的同色長衣而已!”

“假人”二字,委實把位“紫衣書生”顧朗軒聽得滿臉掛淚,目瞪口呆!

蕭瑤苦笑道:“顧兄,你且想想,當我發現被愚弄時,是否滿腹怒火,哭笑不得?”

顧朗軒舉袖拭去頰上餘淚,向蕭瑤白了一眼,搖頭說道:“於是,蕭姑娘便把受了張三的氣,出在李四頭上,故意危言聳聽地把我嚇了個肝膽欲裂!”

蕭瑤失笑說道:“顧兄爲友情熱,真是血性漢子,方纔你那盈眶熱淚,流得叫我好不敬佩!”

顧朗軒被她誇讚得有點耳根發熱,只好繼續問道:“蕭姑娘以後如何?

請說下去。“

蕭瑤緩緩說道:“那時,我再尋‘女屠戶’華三娘時,早已沓無蹤跡,一怒之下,遂重返‘迷魂坳’中。”

顧朗軒向“迷魂坳”中的枯柱焦椽掃了一眼,詫然問道:“莫非在蕭姑娘回到‘迷魂坳’之前,坳中兇邪即已焦土而去?”

蕭瑤微搖螓首,揚眉說道:“當我回到‘迷魂坳’時,坳中業已空無一人,只在適才與皇甫婷交手之處,留下了‘紅衣崑崙,不過如此’等八個大字!”

顧朗軒切齒罵道:“這幫下流東西,着實刁得可恨!”

蕭瑤苦笑道:“我慚怒交迸之下,無可出氣,乾脆放起了一把火兒,將整個‘迷魂坳’燒得片瓦無存,乾乾淨淨!”

顧朗軒愁皺雙眉,目注蕭瑤問道:“據蕭姑娘的高明判斷,我南宮賢弟是怎樣失蹤?”

蕭瑤不假思索地立即答道:“對此問題,我已一再研判,認爲多半是南宮敬在爲我掠陣之際,看得出神……”顧朗軒聽了“出神”二字,點頭插口說道:

“這是一定之理,像蕭姑娘與皇甫婷那種龍爭虎鬥,除了別有用心者外,凡屬武林人物,都會看得入迷,到了出神忘己的境界!”

蕭瑤又道:“南宮敬在出神疏備之下,可能中了對方的迷香等物暗算,纔會悄然無聲地失去蹤跡!”

顧朗軒想了一想,頷首說道:“這判斷不會有錯,因爲南宮賢弟若非落在‘迷魂坳’羣邪手中,華三娘便不會那等有把握地弄個假人騙你!”

蕭瑤秀目雙蹙,赧然嘆道:“對於代你維護南宮敬之事,我是‘不幸辱命’,只得在此等你回來,再細商追尋羣邪下落,營救你南宮賢弟之策!”

顧朗軒指着“迷魂坳”內,皺眉問道:“坳中兇邪不少,難道竟於短短時間之內,逃走得一個不剩?”

蕭瑤答道:“我放火之舉,一來是泄憤,二來是有逼人逃出之意,但除了整個坳中房屋齊化劫灰以外,卻未見有半絲人影!”

顧朗軒略作尋思,目閃神光說道:“這種情況,必然有甚蹊蹺,‘迷魂坳’中人物不少,我不相信他們能撤退得如此迅速乾淨!”

蕭瑤目注顧朗軒道:“我的想法與顧兄相同,但卻想不出所以然來,顧兄知不知道這蹊蹺何在?”

顧朗軒面含苦笑,正自沉思,蕭瑤忽向他微施眼色,搖了搖手。

顧朗軒詫然不解,向蕭瑤投過一瞥詢問的眼色?

蕭瑤以“蟻語傳聲”功力向他悄悄說道:“林深之處有人!”這句話兒,把顧朗軒聽得又驚又愧!

驚的是敵人狡若狐狸,捷於鬼魅!

愧的是蕭瑤已有所覺,自己仍毫無所聞。

就在顧朗軒羞愧吃驚之間,蕭瑤又用“密語傳音”向他囑咐道:“顧兄,我去擒他,你且高歌一曲,爲我略作掩護!”密語一了,顧朗軒高歌立起,他唱的是蘇東坡的一闋浣溪沙:“山下蘭芽短浸溪,鬆間沙路淨垂沙,蕭蕭暮雨子規啼!

難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將白髮唱黃雞!”

他歌聲才起之際,蕭瑤便自躡足潛蹤地向林後走去。等到一闋“浣溪沙”唱完,蕭瑤業已悄悄踅回,點頭說道:“好一個‘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聽了這兩句詞兒,便知白髮坡翁依舊雄心千丈!”

顧朗軒起立轉身,見蕭瑤空手而回,不禁詫然問道:“蕭姑娘……”蕭瑤白他一眼,嬌嗔說道:“我一口一聲叫你顧兄,你卻一口一聲叫我蕭姑娘,未免太不公平了吧?你再若叫我‘蕭姑娘’時,我也又要叫你‘老骨頭’了!”

這位“紅衣崑崙”的一顰一笑,均風華絕世,着實迷人,顧朗軒只得改口說道:“瑤妹的擒敵之舉怎會無功?莫非那廝業已溜掉了麼?”

蕭瑤笑道:“這廝的身手的確相當滑溜,等我追到林後,他早已鴻飛冥冥,不知去向……”語音至此,略略一頓,又復嬌笑說道:“不過這廝未必是我們的敵人,只是不知他究竟是何身份而已。”

顧朗軒詫道:“瑤妹此話怎講?”

蕭瑤玉臂微揚,向顧朗軒招手笑道:“顧兄你來,我帶你去看首詩兒!”

顧朗軒邊自隨行,邊自奇道:“看首詩兒?……”說至此處,恍然有悟道:

“莫非就是那隱身林後之人所留?”蕭瑤點頭答道:“正是,顧兄約莫再行五丈左右,便看見了!”顧朗軒走到蕭瑤所說之處,果見一株巨樹之上,被人削去樹皮,燒枝作筆,留了一首詩兒,寫的是:“南宮一脈險如何?千鬼壑中魑魅多,勸君欲救須從速,再若遲延化鬼魔!”

顧朗軒看完樹上留詩,不禁眉心愁結!

蕭瑤問道:“顧兄,你信不信這留詩之語?”

顧朗軒苦笑道:“事關南宮賢弟的吉凶禍福,我們所採的態度,似乎應該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蕭瑤指着樹上的“千鬼壑”,向顧朗軒問道:“這‘千鬼壑’就在析城山中,抑或是在別處?顧兄可知道麼?”

顧朗軒搖頭答道:“我不知道,只覺得這‘千鬼壑’的名稱頗爲恐怖,其中可能確實充滿兇險!”

蕭瑤秀眉雙挑,妙目中神光如電,朗聲說道:“‘兇險’二字對我們並不可怕,只苦於不知這‘千鬼壑’究在何處?”顧朗軒長嘆一聲道:“是啊,這留字人既對我們透露消息,又何必故弄玄虛,他說得明白一點多好?”

蕭瑤揚眉叫道:“顧兄,徒憂無益,我們且設法解憂,使胸懷開朗一些,纔不會靈明生蔽!”

顧朗軒道:“瑤妹說得雖對,但卻何以解憂?”

蕭瑤笑道:“顧兄忘了麼,曹魏武的‘短歌行’中不是曾有‘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惟有杜康’之語?”

顧朗軒苦笑道:“深山野谷,何來‘杜康’?”

蕭瑤伸手向東一指,含笑說道:“我記得在那座山崖之後,曾見有一角酒旗迎風招展,我們且去飲上幾杯,再定尋找‘千鬼壑’之計如何?”

顧朗軒當然點頭答應道:“好,我們去飲上幾杯,遣遣愁懷也好。”

兩人走出松林,離開“迷魂坳”口,走向蕭瑤所指的東面山崖。

蕭瑤在途中向顧朗軒笑道:“顧兄,我有一樁請求,希望你能答應!”

顧朗軒目注蕭瑤,揚眉問道:“瑤妹有甚話兒儘管直說,我們雖算新交,已傾肝膽,哪裡還用得着這‘請求’二字?”

蕭瑤聞言,嬌笑說道:“我曾聽得江湖人言,顧兄不單文通武達,連貌相也英俊無匹,故想乘着你那南宮賢弟不在面前之際,瞻仰瞻仰‘紫竹書生’的俊逸風神!”

顧朗軒想不到她竟作如此請求,不禁爲之一怔!

蕭瑤雙現梨渦,嫣然笑道:“顧兄答應了吧,否則我與你相交一場,卻尚未見過‘紫竹書生’的廬山面目,豈不是天大笑話?”顧朗軒聞言,遂站定腳步,取塊藥巾,拭去臉上的易容藥物。

原來他因需與南宮敬長日共處,施展了精妙的易容手段,並未戴用人皮面具。

等到易容藥物去淨,蕭瑤只覺眼前一亮,不禁“嘖嘖”讚道:“人言不虛,顧兄與南宮敬委實是兩位絕世美男子,難怪你們會意氣相投,結爲‘生死盟’了!”

顧朗軒被她誇得俊臉通紅,忙又施展易容手段。

蕭瑤笑道:“其實‘五毒香妃’木小萍糾結兇邪,企圖重振昔日‘震天神君’的事業,稱霸武林,業已漸漸昭然,顧兄便恢復本來面目,與羣兇直接作戰,也無不可……”顧朗軒接口嘆道:“恢復本來面目,着實可減少許多麻煩,但爲了暫不使南宮賢弟知曉喪父之訊,遭受沉痛打擊起見,還是對我自己委屈些吧!”

蕭瑤滿面欽佩神色,點頭讚道:“顧兄這等爲友熱誠,真所謂‘前無古人’,令小妹太以敬佩!”

顧朗軒笑道:“瑤妹不要光是說我,像你這種路見不平,便仗義拔刀的紅粉嬌娃,世上又有幾個?”

易容既畢,繼續前行。

轉過那座山林,果然在風景絕佳、削壁飛流之下,見有一間茅屋酒店。

雖繫結茅爲屋,倒收拾得頗爲潔淨,地方也不十分狹隘,廳堂中約莫安排了十來副座位。

顧朗軒進門一看,這店中居然生意不惡,已有三四位酒客。

他們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店家一面安排杯筷,一面陪笑問道:“兩位是要花雕?還是要汾酒?……”蕭瑤接口笑道:“給我們先來五斤‘竹葉青’汾酒,下酒小菜則挑好的送來就是!”

店家喏喏連聲,退去準備酒菜。

顧朗軒看了蕭瑤一眼,含笑說道:“這山村酒店之中,酒兒居然不少!”

蕭瑤笑道:“析城山本是山西省境,店中有汾酒待客,不足爲奇,但若真有上好花雕,積年陳紹,便是奇怪事了!”

顧朗軒道:“這情況可以有兩種解釋!”

蕭瑤微笑說道:“顧兄不妨試加分析一下。”

顧朗軒略一沉吟,緩緩說道:“第一種解釋是這山店主人極爲嗜酒,窖藏甚多,因見瑤妹氣宇超凡,絕非尋常俗客,才表示特別巴結。”

蕭瑤妙目流波,向顧朗軒看了一眼,嫣然笑道:“顧兄第一種判斷的成份不大,第二種呢?”

顧朗軒壓低語音,使第三人極難聽見,悄然說道:“這酒店距離‘迷魂坳’魔巢並不太遠,恐怕未必是尋常酒店?”蕭瑤頷首,低聲說道:“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少時我們對酒菜之中,不妨注意……“話猶未了,店家已託着一壺美酒和四色酒菜走來。

那酒兒才一斟到杯中,便濃香四溢,果然是道地汾酒。菜則是一味幹炸斑鳩,一味醋溜溪魚,一味薰獐脯,和一味白切筍片,共計三葷一素,倒也相當精緻。

顧朗軒等店家走後,把每味菜兒都略爲品嚐,酒兒也喝了一小口。

蕭瑤悄然問道:“顧兄,你的鑑定如何?”

顧朗軒苦笑答道:“瑤妹放心吃吧,酒是道地好酒,菜兒也風味絕佳,看來我那這兩種判斷,也復屬於錯誤!”

蕭瑤聞言,舉杯笑道:“既是好酒,我要奉敬顧兄一杯。”顧朗軒道:“敬酒要有理由。”

蕭瑤點頭說道:“當然有理由,我敬的是顧兄與南宮敬生死結盟的俠肝義膽!”

說完,便先行舉杯就脣,一傾而荊

顧朗軒無可奈何,只得飲完,並替蕭瑤斟滿,揚眉說道:“照瑤妹這樣說法,我也要敬你一杯的了!”

蕭瑤擊杯笑道:“你是敬我拔刀相助,意氣如雲?”顧朗軒笑道:“正是,瑤妹難道認爲我敬得不對?”蕭瑤異常爽朗地飲乾杯中酒兒,嬌笑叫道:“顧兄,話要說明,以前就算我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以後惡鬥羣魔,我卻是爲我自己,至少也可說是我們已同仇敵愾的了!”

顧朗軒不解問道:“瑤妹此話怎講?”

蕭瑤秀目挑處,目閃神光說道:“這羣魔頭業已對我表示輕視,構成侮辱,顧兄難道忘了我向你說過,對方在‘迷魂坳’中所留的‘紅衣崑崙,不過如此’字樣?”

顧朗軒方一點頭,蕭瑤又替雙方斟酒,嫣然笑道:“顧兄,我們再互敬一杯!”

顧朗軒詫道:“互敬?……”

蕭瑤接道:“你與南宮敬是生死結盟,與我則兄妹定交,這一杯酒兒是我敬大哥,你敬你的小妹!”

義正詞嚴,無可推託,顧朗軒只得又陪她幹了一杯。

他們所用的杯兒不小,六杯酒兒飲後,壺中業已告竭。蕭瑤笑道:“我要了五斤酒兒,定必廚下還有,待我自己去齲”顧朗軒正待喊叫店家添酒,蕭瑤果已自行持壺,往店後走去。

這時天色漸夜,其他酒客均紛紛結帳出店。

蕭瑤提了一壺酒兒,又替顧朗軒暨自己斟滿。

顧朗軒失笑道:“我敬你的,你敬我的,以及我們互敬的三杯酒兒業已喝過,瑤妹這第四杯酒兒又有什麼名堂?”

蕭瑤笑道:“這第四杯酒兒,是我自己罰我自己,但卻希望你這作大哥的,也要陪我一杯!”

顧朗軒愕然問道:“罰?爲何要罰?……”蕭瑤接口笑道:“是罰我這次對你所交派的任務‘不幸辱命’!”這句話兒,勾起了顧朗軒對於南宮敬的關懷,使得這位“紫衣書生”立即眉頭雙皺。

蕭瑤玲瓏剔透,一看顧朗軒神色,便猜出他心中所想,遂忙自搖手笑道:

“顧兄,趕快喝酒,不要發愁,韋莊說得好:”對酒且呵呵,人生能幾何?‘你要知道,我們是爲了買酒消愁而來,你若弄得’酒入愁腸,愁更愁‘,那就太煞風景的了!壩銼希與顧朗軒互一碰杯,又復飲荊汾酒雖極香醇,卻也性烈,蕭瑤連幹了四大杯,也不禁在玉頰上透出了微紅的酒暈?

蕭瑤的風華姿色本已絕代傾城,這一再添了三分酒意,委實眼波眉語,分外增妍,真把位與她對桌而坐,正作劉楨平視的“紫衣書生”顧朗軒,看得有點發怔!

但看了傾城絕代的蕭瑤,顧朗軒不禁又想起天人絕色的林傲霜來。

幾乎在同一時間,南宮敬的英挺風神,也在他的腦海之中出現!

好,“朋友義”,“愛侶情”,再加上目前這份似乎是“朋友”、“愛侶”

兼而有之的“兄妹誼”,兩悲一喜,三種複雜情感,使顧朗軒心如絲,剪不斷,理還亂地,不知怎樣排遣?

驀然間,他又與蕭瑤對幹了一杯美酒,眉頭更結,朗聲吟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一首太白古風尚未吟完,蕭瑤突然擺了擺頭,身軀微晃,似乎搖搖欲倒?

顧朗軒發現她這種情況,失聲問道:“瑤妹,你……你怎麼了?……”蕭瑤星眸半闔,似欲答話,卻未說出口來,便自力倦神慵地伏案暈睡。

顧朗軒正自大驚,耳邊又聽得蕭瑤以“蟻話傳聲”功力向自己耳邊悄悄說道:

“顧兄,你也佯作中毒醉僕,伏在桌上。”

顧朗軒聽得蕭瑤能用真氣傳聲,便知她並非中毒,只是故意做作,誘敵出現!

故而他也頓住語音,以手撫額,皺眉說道:“怎麼我……我也有點頭昏心煩,莫非……莫非這酒中有……有……有什麼花樣?

說到後來,他也佯作神智昏迷地僕伏桌上,也就暗用“蟻語傳聲”功力向蕭瑤問道:“瑤妹,酒中既然有毒,你我在飲了不少之下,怎會安然無恙?”

蕭瑤尚未答話,一陣“哈哈”狂笑,已從店後響起。

顧朗軒因有意如此,故系側面僕伏桌上,並把右手擋住頭,便於偷窺動靜。

如今聽得笑聲,遂從肘下偷眼看去,只見從店後走出二人。

當前一個,便是賣酒店家,但此刻已滿面凶氣,不是適才異常和靄的生意人嘴臉。

後面一個也並不陌生,便是曾在“天狼寨”中會過的飛雲道長。

顧朗軒一看之下,方知自己先前所料不差,這店家果然與“迷魂坳”中羣兇有所勾結!

飛雲道長一見顧朗軒與蕭瑤均已昏僕桌上,不禁側顧店家,“哈哈”笑道:

“常兄,這上官老兒已夠滑溜,那婆娘更是厲害無比,如今居然均中了你的道兒,你這‘迷魂太歲’常峰,真足以譽滿武林的了!”

顧朗軒聞言,方知那賣酒店家名叫“迷魂太歲”常峰,光聽外號,也知是個黑道惡賊!

常峰濃眉一挑,嘴角微披說道:“這叫做‘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飛雲道長接道:“常兄是怎樣施展迷藥,才瞞過他們,達到目的??

常峰得意笑道:“一來我所制的迷藥質料上乘,敢說入鼻無香,入目無色,入口無味,獨步天下!二來我不是放在酒菜之中,是塗在酒壺底上,又加些東西,要等他們在第二壺酒喝到一半之際,纔開始發生作用!”

顧朗軒聽得暗驚對方的心機陰毒,但也越發奇詫常峰自詡獨步天下的“迷藥”,怎會在自己暨蕭瑤身上失去靈效?

飛雲道長讚道:“常兄的心機手段,堪稱高明……”常峰笑道:“道長不要讚我,如今蕭瑤、上官奇二人既被迷倒,卻是怎樣處置?”

顧朗軒忽然聽得蕭瑤以“傳音密語”,向自己耳邊叫道:“顧兄,常言道:”

欲知心腹事,且聽口中言。‘我們這次多半會毫不費力地便獲悉許多機密!骯死市方以“蟻語傳聲”功力應了一聲,便又聽得常峰怪笑答道:“小弟知道,木神妃曾懸了千金重賞……”飛雲道長搖手道:“所謂‘千金重賞’,只是對上官奇、南宮敬而言,對蕭瑤所懸的賞格卻又不同!?

常峰問道:“怎樣不同?”

飛雲道長笑道:“蕭瑤是崑崙董夫人的義女,功力高絕,身份特殊,對她不單把賞格提高十倍,成了‘萬金’,並有特別獎勵!”

常峰道:“這‘這特別獎勵’又是什麼?道長且說來聽聽!”

飛雲道長笑道:“‘特別獎勵’分爲男女二者,建功者若是女人,由木神妃親傳絕技一樁……”常峰急急問道:“建功人若是男的呢?”

飛雲道長道:“可以從木神妃身邊四大美婢中任選一人,銷魂則個!”

常峰聽得不禁嚥了一口口水,目閃淫光,怪笑說道:“啊,木神妃身邊的西施、昭君、貂蟬、玉環等四大美婢,委實個個都是天香國色的絕代尤物,想不到……”飛雲道長失笑說道:“常兄不要色迷瞪眼,木神妃所懸賞格之中,對於‘生擒死敵’,規定甚嚴!”

常峰點頭說道:“我知道,當然以‘生擒敵人’爲上……”飛雲道長道:

“不對!”

常峰詫道:“怎麼不對?難道木神妃竟不重‘生擒’而要‘死敵’?”

飛雲道長搖頭說道:“由於對象不同,規定還異,木神妃是要活的南宮敬、上官奇,死的蕭瑤!”

常峰莫明其妙地皺眉問道:“木神妃的這種規定有理由麼?”

飛雲道長答道:“當然有理由。木神妃對於‘紫竹先生’南宮老人有殺夫之恨,又喜愛南宮敬的風神俊逸,遂想把他擄爲面首,並以特殊藥物使其逐漸沉淪,迷失本性,敗壞俠義家風,作爲徹底報仇的手段!”

顧朗軒聽得好不心寒!但也因此知道南宮敬雖落魔手,眼前尚不至於有甚性命威脅。

常峰等飛雲道長說完,點頭說道:“木神妃有此打算,自然是要活的南宮敬,但‘生擒上官奇’之意,又是如何?莫非她胃納奇佳,又看上這麼一個糟老頭?”

飛雲道長笑道:“木神妃雖是慾海妖姬,也還不至於如此來者不拒,飢不擇食,她是覺得上官奇來歷可疑,才決意生擒,細加審問!”

常峰想起了一事,揚眉叫道:“我想起來了,剛纔他們飲酒之際,蕭瑤曾把上官奇稱爲‘顧兄’。”

飛雲道長點頭說道:“這一點務必記住,可能是寶貴資料?”

常峰目注飛雲道長問道:“道長,還有木神妃只要死蕭瑤,不要活蕭瑤的原因,你還沒有告訴我呢。”

飛雲道長答道:“木神妃因蕭瑤功力通玄,人又狡猾無比,深恐生擒不易,押運途中也未必能保安全,遂嚴令一獲此女,立即處死,只消把人頭送驗,便可領取萬金賞格和特別獎勵!”

常峰哦了一聲,怪笑說道:“如今我們同獲兩人……”飛雲道長搖手笑道:

“這全是常兄之功,小弟不敢掠美!”

常峰得意笑道:“道長說哪裡話來,這種意外之財,見者有分,除了與美婢銷魂的特別獎勵之外,我願把一萬一千兩的黃金賞格,分你一半!

飛雲道長心中一喜,抱拳稱謝道:“多謝常兄慷慨……”常峰不等飛雲道長再往下說,便即搖手叫道:“道長且慢謝我,你應該知道‘無功不取祿’之語?”

飛雲道長聞言一怔,向常峰詫然問道:“常兄莫非有甚事兒要小弟爲你效勞?”

常峰怪笑幾聲,指着自己的鼻尖,揚眉說道:“小弟平生有兩樁嗜好,道長可知曉麼?”

飛雲道長含笑說道:“我們多年知交,當然曉得常兄一是好酒,二是好色!”

常峰迴過臉來,指着僕在桌子的蕭瑤“嘿嘿”怪笑說道:“這婆娘的姿色,絲毫不遜木神妃身旁的四大美婢,我想在殺她之前先……嘿嘿……”他方自語音微頓,發出一聲“嘿嘿”淫笑,飛雲道長已正色接口叫道:“常兄不可過份貪得,這位‘紅衣崑崙’厲害無比,連木神妃的要好姊妹‘氤氳仙姬’皇甫婷都勝不了她……”常峰笑道:“那是平時,如今她業已中了我獨門迷藥,醉臥如泥,任憑她多麼厲害,也將被我蜜蜂吸盡花間露,遊遍巫山十二峰了!”

顧朗軒聽他把腦筋動到蕭瑤頭上,便知常峰業已太歲臨頭,煞星照命!

飛雲道長見常峰不聽自己勸告,只得苦笑說道:“常兄既然執意先享溫柔,便須把這婆娘腳筋挑斷,琵琶骨捏碎,然後再成其好事!”

常峰點頭笑道:“這倒使得,小弟立刻照辦,我先去把她的雙肩琵琶捏碎,她便有天大本領,也無法再發雌威的了!”

話完便自走到蕭瑤身邊,利手向她肩頭抓去。

哪知指尖抓到,面前的人影已空。

蕭瑤連人帶椅,竟平飛而走,落在當門之處。

飛雲道長見事不妙,轉身向店後逃盾。

但身形才轉,卻發現顧朗軒早已面含冷笑,卓立店後。

前後出路均已被阻,飛雲道長等正覺心慌,蕭瑤己向常峰嬌笑叫道:“常太歲,你慌些什麼?你不是想和我遊遍巫山十二峰麼?”

她一面說話,一面帶着滿臉嬌笑,向常峰緩步走去。

蕭瑤人本絕豔,再加上意存挑逗,滿面含笑,更是平添嬌美,真把這位色中餓鬼常峰看得爲之呆住!

飛雲道長急急叫道:“敵人厲害,常兄小心,快用你的‘迷魂砂’!” wWW ◆ⓣⓣⓚⓐⓝ ◆c o

“迷魂砂”三字方出,蕭瑤玉指輕彈,已把那“迷魂太歲”常峰隔空點了穴道。

飛雲道長霜眉蹙處,右手忽揚,七八點閃亮銀光,電疾飛出!

這七八點閃亮銀光雖是打向堵在店後的顧朗軒,但人卻急急縱峰,想從窗內逃走。

因爲飛雲道長業已見識過“紅衣崑崙”蕭瑤和顧朗軒所扮上官奇的厲害,知道以自己這點能爲,根本無法逞強,纔想把握機會,趕緊逃命!

顧朗軒對那七八點閃亮銀光,正待加以揮掌擊落,蕭瑤突然高聲叫道:“顧兄,不要碰這東西,閃得越遠越好,這幾點銀光之中,好像夾着一粒昔年‘雪山神魔’所煉的相當陰毒厲害的‘奪魄冷光雷’呢!”

顧朗軒聽到示警,反應極靈,從店後門中閃縱出五六丈外!換了別人發話,顧朗軒未必肯服,但他對於這位“紅衣崑崙”卻早已心悅欽佩!

故而蕭瑤一發話,尚未語畢,顧朗軒已敬遵芳命,飛身向店後縱去。

這一來,幾乎是同時從酒店中縱出四條人影!

時間雖同,方向卻截然不同!

蕭瑤抓着“迷魂太歲”常峰,是向店前縱去。

顧朗軒是向店後縱去。

飛雲道長則是從橫側方向窗中縱出。

四條人影才縱離店,寒光閃處,爆聲便起。

這爆炸並不強烈,只是輕輕“波”的一聲,但整座店房卻全告坍塌,並有一片奇寒勁氣,向四外電涌狂排!

蕭瑤是向店前縱身,縱得又遠,自然無甚感覺。

飛雲道長則縱身在先,爆炸在後,又向橫側方飛縱,遂也無甚影響。

只有顧朗軒是向店後縱出,那粒所謂“奪魄冷光雷”又是向店後打去,故而他雖縱出四五太遠,但腳尖剛剛點地,仍覺有一片奇寒勁氣壓上身來!

勁風無礙,奇寒着實難當,顧朗軒趕緊功凝百穴,氣貫周身,方纔安然無事!

飛雲道長以爲自己脫身之計得售,正心中狂喜,電疾飛奔,當空香風微拂,一條紅影凌空降落,擋住去路。

既有香風,又見紅影,來人自然是那位嬌滴滴、俏生生的“紅衣崑崙”蕭瑤。

飛雲道長最怕蕭瑤,一見是她,心膽立寒,伸手向懷中摸去。

蕭瑤搖手笑道:“不要摸了,‘雪山神魔’的‘奪魄冷光雷’甚爲珍貴,你懷中不會有第二粒了,若是尋常暗器,更不會對我發生作用!”

飛雲道長鋼牙微挫,從懷中取出一盤緬刀,手握刀柄,真力略注,刀身便告堅挺!

蕭瑤向他手中看了一眼,嘴角微披,嬌笑說道:“這柄緬刀既能盤束如帶,刀鋒火候,確是不錯,但到了你這窩囊廢的雜毛老道手中,卻又無殊破銅爛鐵了!”

飛雲道長目光一掃,見顧朗軒所扮上官奇也已走來,站在一旁,便知自己多半脫身無望。

他本是凶神,能逃時自然想逃,不能逃時,便兇心立起,怎甘束手就縛?

故而蕭瑤那句“卻又無殊破銅爛鐵”一語剛剛出口,飛雲道長欺身發招,舞起一片刀光,照準她當頭剁下!

蕭瑤微一撤步,險煞人地從電掣刀光下閃了過去,口中卻含笑說道:“這招‘瑞雪飄空’,是‘雪山刀法’,難怪你身懷‘奪魄冷光雷’,大概是昔年‘雪山三怪’中哪個老怪門下?”

飛雲道長厲聲叫道:“你既知我‘雪山刀法’厲害,且再嚐嚐我這兩招‘北風掃雪’及‘一片冰心’的滋味如何?”

話聲中,兩招絕學回環併發,捲起一片森寒的刀氣,向蕭瑤密罩而落,着實頗具威勢!

蕭瑤閃過了他的“白風掃雪”,卻迎向他的“一片冰心”!

刀光到處,蕭瑤左手一伸,食中二指微屈成鉤,竟把飛雲道長猛劈的刀身箝住!

這等奪刀手法,真乃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因爲緬刀截金切玉,鋒芒絕世,飛雲道長只消手中略靈,或是一旋刀身,蕭瑤箝刀的玉指必將立被削落。

故而,飛雲道長一見刀身被蕭瑤箝住,便立即震腕旋刀!

但那柄緬刀被箝在蕭瑤左手食中二指之間,卻似生了根一般,使飛雲道長震腕既震不動,旋刀也旋不轉!

蕭瑤嫣然一笑,曼聲吟道:“‘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這絕美的‘一片冰心’四字,竟被你用作如此窩囊的刀招名稱,真是委屈名句……說至此處,目光微注指間所箝的緬刀刀身,含笑又道:“這柄刀兒在你手中也是糟蹋東西,暴殄天物,還不替我撒手!”

“撒手”二字纔出,箝刀玉指跟着略微一抖!

武功之道,委實差不得分毫,剛纔飛雲道長手握刀柄,抖不動刀,如今蕭瑤兩指箝刀略微一抖之下,飛雲道長卻又握不住刀柄!

他只覺一般奇巨力道震來,自己立覺腕骨奇痛,虎口欲裂!

萬般無奈之下,飛雲道長只得乖乖聽話,撒手丟刀,身形退後兩步!

他本想趁着這一退之勢,轉身飛逃,但目光瞥處,看見顧朗軒所扮上官奇正自臉罩寒霜,擋住去向!

蕭瑤嬌笑叫道:“雜毛老道,你不要怕,等我處置這位‘迷魂太歲’常峰後,只問你一句話兒,你若據實答覆,便放你安然逃走!”

飛雲道長聞言,只好姑且相信,默然卓立不動。

蕭瑤走到“迷魂太歲”常峰面前,嬌笑叫道:“常太歲,今日之事真叫做‘六月債,還得快’,適才你要捏碎我的雙肩琵琶骨,如今卻讓我來伺候你了!”

話方至此,業已右手伸處,用剛剛奪來的鋒利緬刀,把常峰的右肩琵琶骨一下挑斷!

常峰疼得發出殺豬似的一聲怪嚎!

蕭瑤笑道:“對不起,剛纔你是想捏碎我的琵琶骨、挑斷我的腳筋之後,和我共赴‘巫山’,如今我卻因你這位‘迷魂太歲’長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姥姥既不疼,舅舅又不愛,遂迷不住我的寂寞芳心,提不起我的風流雅興!…”語音未了,手中的刀光再閃,常峰的右肩琵琶骨又被挑斷,人也厲嗥一聲,暈死過去?

蕭瑤叫道:“常太歲醒醒!你是殺人如麻、心狠手黑的江洋大盜,怎麼如此膿包?好滋味還在後頭,如今我該挑你的腳筋的了顧朗軒叫道:”瑤妹……“他因看得有點不忍,遂想勸阻蕭瑤懲治常峰之舉!

誰知“瑤妹”二字才一出口,耳邊聽得蕭瑤用“蟻話傳聲”叫道:“顧兄,莫要慈悲,我這是殺雞警猴,不先給飛雲道長看點厲害,待會兒審問他時,他怎肯說出實話?……”顧朗軒心中恍然,蕭瑤突然停止密語,改用高聲叫道:“顧兄,你叫我則甚?這常峰惡賊慣以下五門迷藥害人,留他不得的呢!”

顧朗軒笑道:“我並不是勸瑤妹留他,是請瑤妹給他一個痛快,莫爲已甚了吧!”

蕭瑤點頭笑道:“好,我看在顧兄的仁心慈念之上,便早點超度這廝,了斷他一生罪惡!”

話完,一道寒光脫手飛出,用那柄緬刀,把“迷魂太歲”常峰透胸穿背,釘在地上!

飛雲道長看得一身冷汗,心膽皆寒,蕭瑤又轉過臉來,向他笑吟吟地問道:

“雜毛老道,我想起來了,方纔要常峰把我捏碎肩骨、挑斷腳筋的主意,好像是你出的?”

飛雲道長心中“騰騰”亂跳,囁嚅道:“蕭……蕭姑娘,你……你……你是名震乾坤的崑崙俠女!應……應該說話算話!…“蕭瑤笑道:“當然說話算話,我有什麼食言之處??

飛雲道長厚着臉皮說道:“蕭姑娘!你……方纔曾答應放我安然離去!”

蕭瑤哦了一聲,點頭笑道:“我承認我說了這句話兒,但你別忘了前面還有個要你據實答話的先決條件!”

飛雲道長心膽已怯,不敢逞狠,應聲說道:“蕭姑娘儘管請問,只要是我所知之事,定必據實答覆!”

蕭瑤突從一雙妙目之內,微閃智慧光芒,向四外略加掃視。

周圍除了溪澗奔流,風搖樹木,以及鳥飛獸走之外,根本不見人影,或聞得其他可疑聲息。

飛雲道長道:“蕭姑娘問吧!這酒店周圍,除了我和已死的常峰以外,並無別人!”

蕭瑤笑了一下,緩緩說道:“我的問題非常簡單,只是問你一個地名,你如推說不知,便無殊自尋死路!”

飛雲道長連連點頭,靜等蕭瑤發問。

蕭瑤又向四外掃視一眼,低聲說道:“我要問的是‘千鬼壑’!”

飛雲道長聞言,毫不遲疑地點頭接口說道:“我知道,這‘千鬼壑’是在太嶽山中的摩雲峰下!”

蕭瑤向飛雲道長深深看了一眼,揮手說道:“好了,我相信你,你如今可以走了!”

飛雲道長几乎不敢相信地詫聲問道:“蕭姑娘沒有別的話兒要問了麼?”

蕭瑤笑道:“我作人處世,從不食言,講過只問你一句話兒,決不會多問半句!”

飛雲道長心中一寬,目光略掃蕭瑤、顧朗軒二人,頗有禮貌地稽首當胸說道:

“貧道告辭!我……我們後會有期!”

蕭瑤哂然一笑,秀眉微挑,搖頭說道:“後會未必有期,你要多加珍重纔好!”

顧朗軒聞言一怔,想不出蕭瑤爲何有叫飛雲道長“多加珍重”之語?

飛雲道長也覺愕然,但卻不敢多問,生恐蕭瑤主意有所變化,趕緊轉身向東北走去。

顧朗軒見他一走,目注蕭瑤叫道:“瑤妹……”蕭瑤妙目微瞟,嫣然笑道:

“顧兄是否想問我們已飲迷魂菜酒,卻並未中毒之故?”

顧朗軒對於蕭瑤的冰雪聰明,着實萬分佩服,點了點頭,含笑說道:“正是,瑤妹可以把其中奧妙告訴我麼?”

蕭瑤笑道:“當然可以,我們的這次劫難,是被你南宮賢弟所救!”

這句話太以突兀,不禁把顧朗軒聽得呆住!

蕭瑤突又改用“蟻語傳聲”功力,向顧朗軒耳邊悄悄說道:“顧兄,你有沒有忘記我在第一壺酒兒喝完之際,曾親自往店後取酒?”

顧朗軒點了點頭,表示記得此事。

蕭瑤又以“傳音密語”說道:“顧兄也應該記得我已向你說過,我與那‘氤氳仙姬’皇甫婷動手時,便是借用你南宮賢弟的‘通天犀角’匕首。”

顧朗軒恍然笑道:“我明白了,瑤妹是藉着向店後取酒,而暗地把那柄專解百毒的‘通天犀角’匕首,在酒壺之中浸了一浸!”

蕭瑤既以“蟻語傳聲”悄悄說話,顧朗軒自然也是以真氣施爲,向她耳邊密語。

蕭瑤頷首一笑,顧朗軒繼續問道:“瑤妹爲何用‘密語傳音’,莫非發現在我們周圍仍有兇邪潛伏?”

蕭瑤暫未置答,反而把妙目微闔。

顧朗軒懂得她正以“天耳通”神功默察四外動靜,遂住口不加擾亂。

略過片刻,蕭瑤雙目一睜,不再用“傳音密語”,向顧朗軒嬌笑道:“剛纔確有高明人物隱藏於此,如今已離去,但是敵是友,我就猜不準了!”

顧朗軒聞言,心中不禁一陣慚愧!

因爲自己一身藝業,原頗自詡,但比起蕭瑤,卻……念猶未了,蕭瑤業已猜出他心意,含笑叫道:“顧兄,你千萬不要有甚愧意?適才在此潛伏之人,功力絕高,決不在我之下,我也是由於湊巧,才偶然……”顧朗軒搖頭嘆道:“瑤妹不必安慰我了,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學之道淵源無止,只望瑤妹能不吝高明,對我略加指點……”蕭瑤接口笑道:“顧兄,你若真肯聽我指點,我可以七日之內,使你的功力增強兩成!”

顧朗軒大喜問道:“瑤妹此話當真?”

蕭瑤頷首道:“當然當真,不過必須是我判斷無誤,我纔可以爲力!”

顧朗軒問道:“瑤妹所指的是什麼‘判斷’?”

蕭瑤秋波一注,向顧朗軒含笑說道:“據我冷眼旁觀,顧兄的武學路數,似乎是已故大俠‘滄溟逸叟’金遠瀛…”話方至此,顧朗軒肅立恭身,接口答道:

“瑤妹的法眼無差,‘滄溟逸叟’正是先師!”

蕭瑤頗爲高興地嬌笑揚眉說道:“那好極了,我對我剛纔的諾言有絕對把握兌現,但顧兄卻不許堅持成見,必須聽從我的話兒!”

顧朗軒弄不懂她葫蘆之中究竟賣的是甚藥?只好點頭說道:“瑤妹放心,我一定聽你的話兒就是!”

蕭瑤突又移轉話頭,向顧朗軒笑道:“顧兄,我們且來試加推測一下”

顧朗軒道:“推測什麼?”

蕭瑤笑道:“你認爲適才潛伏在側的高明人物,究竟是友是敵?”

顧朗軒略一尋思,劍眉雙蹙答道:“據我看來,此人是敵的成份恐怕多於是友?”

蕭瑤嗯了一聲,微頷螓首說道:“顧兄的看法和我一樣,我們且去求證!”

顧朗軒聞言一愕,看着蕭瑤問道:“瑤妹,對方人已走去,我們還怎樣求證?”

蕭瑤含笑道:“假如那人是敵,則在前行數裡之內,我們必有所見!…”語音至此微頓,嫣然一笑又道:“不過這是我所作的忖度,也許只有九成,難有十成把握!?

說完,便與顧朗軒雙雙舉步,往東北方向走去。

顧朗軒問道:“瑤妹要去哪裡?如到太嶽山,似乎應奔正北?”

蕭瑤嬌笑答道:“剛纔那飛雲道長不是向東北方走的麼?我想跟去看看!”

顧朗軒方想問她要看什麼?蕭瑤嬌軀忽閃,繞過一角峰崖,手指前方,向顧朗軒高聲叫道:“顧兄來看,我的忖度不錯,果然有證物了!”

顧朗軒趕緊一看,在崖角過去四五丈遠的一片小林之內,躺着一具無頭屍身。

這屍身雖然無頭,但僅從衣着看來,已可斷定就是剛剛被蕭瑤放走的飛雲道長。

飛雲道長不單頭顱業已被人割去,並在頸腔中彈了化血藥粉,正漸漸化爲血水。

顧朗軒略一察看,側顧蕭瑤問道:“瑤妹好像早就知道飛雲道長要死?”

蕭瑤笑道:“顧兄忘了在飛雲道長臨行時,我曾有要他‘珍重’以及‘後會未必有期’之語麼?”

顧朗軒詫道:“瑤妹莫非精於風鑑,看出飛雲道長臉上有甚死色?否則,怎會有此前知之力?”

蕭瑤搖頭笑道:“我一不精於風鑑,二無前知神通,只是覺得像木小萍這種邪惡集團,對於向外人泄漏秘密之人,必有嚴厲懲罰!”

顧朗軒目中神光一閃,點頭說道:“有道理,那隱跡之人既具高明功力,定是飛雲道長上司,聽得他向我們說出‘千鬼壑’的地點以後,便追蹤下手,把飛雲道長殺卻!”

蕭瑤微現梨渦,正待說話,顧朗軒忽又搖頭說道:“不對!不對……”蕭瑤笑道:“什麼不對?”

顧朗軒指着飛雲道長的屍身說道:“那人爲何不在飛雲道長說出‘千鬼壑’地點之前下手殺他……”蕭瑤不等顧朗軒話完,便即嬌笑接道:“我認爲這事蘊有陰謀,對方可能是故意藉着飛雲道人之口,把地點告訴我們!”

顧朗軒目閃神光,揚眉一笑說道:“這樣看來,他們不是怕我們去,而是要我們去!”

蕭瑤點頭笑道:“由此可見這‘千鬼壑’中大概真是千鬼百魔,兇險無比的了!”

顧朗軒劍眉微軒,毅然說道:“瑤妹所料雖然未必正確,但對方縱然設下沸湯鼎鑊,擺了劍樹刀山,我們也不得不去……”蕭瑤接口笑道:“去是一定要去,但我卻在考慮一樁問題。”

顧朗軒道:“什麼問題?”

蕭瑤笑道:“我考慮的是如今便前去‘千鬼壑’?還是等過了七日再去?”

顧朗軒起初未解其意,愕然問道:“爲何要等過七日……”話方至此,驀然想起蕭瑤先前所說之語,遂哦了一聲說道:“瑤妹是否想在這七日之間,先爲我增強功力?”

蕭瑤嫣然笑道:“正是此意,對方分明設伏相待,顧兄若及時加強兩成真力,總有不少幫助!”

顧朗軒以一種極爲感激的眼神凝注蕭瑤,緩緩說道:“多謝瑤妹。武林人物,對於能加強功力的機會,無不夢寐以求,但南宮賢弟身落賊手,救人之事,委實刻不容緩,關於瑤妹對我成全的美意,還是緩一步再行接受,如今且奔‘千鬼壑”

吧!跋粞見顧朗軒重人輕己,情操高絕,不禁芳心之中越發傾倒?

在她點頭應允之後,兩人遂根據飛雲道長之言,撲奔太嶽山,準備去往“千鬼壑”中,援救南宮敬脫險!

顧朗軒因滿腹懷疑,遂在途中向蕭瑤問道:“瑤妹,你與我去世恩師‘滄溟逸叟’金遠瀛究竟有甚淵源?怎樣能使我於短短七日之中便有長進!”

蕭瑤笑道:“這話要從頭說起……”

顧朗軒接口說道:“反正由析城趕赴太嶽,路途並不太近,瑤妹便從頭細說,也無所謂。”

蕭瑤含笑說道:“你師傅‘滄溟逸叟’金老人家,與我義母曾有一面之識,顧兄可知道麼?”

顧朗軒搖頭道:“我不曾聽先師說過。”

蕭瑤笑道:“這話說來,已有十七八年之久,我義母偶遊東海,在一座名叫‘屠龍嶼’的小島之上,巧遇令師金老人家……”顧朗軒道:“我師傅號稱‘滄溟逸叟’,生平以漁自隱,最愛扁舟蓑笠,獨釣寒江,或是浮槎於萬頃鯨波之中,領略海天勝景!”

蕭瑤搖頭說道:“金老人家那次前往‘屠龍嶼’,卻一非釣魚,二非賞景。”

顧朗軒詫道:“既非釣魚賞景,先師卻遠去‘屠龍嶼’則甚?難道那小島之上發生了什麼重大江湖爭端?”

蕭瑤失笑說道:“也不是,金老人家是去尋寶!”

顧朗軒揚眉問道:“尋寶?尋什麼寶?”

蕭瑤答道:“據我義母所說,金老人家在‘屠龍嶼’上的‘毒龍洞’中斬了一條將成形而未成形的孽蛟,於蛟穴內得到一粒‘混元寶珠’和一卷‘玄清秘錄’。”

顧朗軒連連點頭,微笑說道:“瑤妹講得一點不錯,這兩件寶物先師均已傳給我了!”

蕭瑤嬌笑道:“我知道傳給你了,因爲我已看出你的武功路數,大部份均出自‘玄清秘錄’!”

顧朗軒咦了一聲,目注蕭瑤問道:“瑤妹,你……”蕭瑤不等他發出疑問,便即嬌笑接道:“顧兄先莫發問,請聽我說,令先師金老人家走後,我義母發現那蛟穴之中尚有幾枚蛟卵未曾毀去,異日若是長成破殼而出,必然又將危害生靈!”

顧朗軒道:“先師大概因業已斬蛟得寶,狂喜而去,以致有所疏忽,未曾細搜。”

蕭瑤笑道:“我義母毀去蛟卵以後,竟又發現一件要緊的東西。”

顧朗軒詫然注目,蕭瑤又復說道:“顧兄大概決想不到我義母所發現之物,竟是另一卷‘玄清秘錄’!”

顧朗軒失驚止步,看着蕭瑤問道:“先師所得‘玄清秘錄’于歸後看時,方知只是下一卷,照瑤妹這樣說法,你義母所得的,定是上卷‘玄清秘錄’!”

蕭瑤點頭說道:“顧兄猜得不錯!”

顧朗軒嘆道:“這就叫‘一飲一啄,莫非前定’,‘福緣’二字,委實無法強求!”

蕭瑤笑道:“顧兄不妨猜猜,我義母獲得上卷‘玄清秘錄’之後,是如何處置?”

顧朗軒想了一想,含笑說道:“你義母董夫人已到劍仙境界,那上卷‘玄清秘錄’雖是武林奇珍,但對於她老人家卻恐並無多大用處?”

蕭瑤微笑說道:“我義母便因這卷‘玄清秘錄’對她無甚用處,遂想索性送給金老人家,使他雙卷合璧,更增妙用!”

顧朗軒呀了一聲道:“先師一向浮家泛宅,蹤跡不定,你義母要想找他,恐怕不容易呢?”

蕭瑤嘆息一聲道:“我義母便是因找不着金老人家,才使這樁願望拖延至今,尚未達成。”

顧朗軒聽出她言外之意,不禁心中一跳,目光凝注蕭瑤,失聲問道:“瑤妹,你……你對我說出這樁故事,莫……莫非……”蕭瑤不等顧朗軒說完,便即接口說道:“我既然知道顧兄是‘滄溟逸叟’金老人家的傳人,自然會把那上卷‘玄清秘錄’送你,以了我養母心願!”

顧朗軒大喜,急忙抱拳稱謝。

蕭瑤笑道:“顧兄且慢謝我,這卷秘錄現存崑崙,要等我有空回山,纔可向養母要來送你!”

顧朗軒目光一轉,揚眉含笑問道:“上卷‘玄清秘錄’既然不在瑤妹身邊,你卻有何法兒,能使我在七日之內有所速成呢?”

蕭瑤含笑說道:“這卷‘玄清秘錄’我曾看過,其中有幾句練氣秘訣,業已記住,只消抄傳給你,配合你在下卷‘玄清秘錄’中的已有成就,再略下苦功,必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顧朗軒道:“瑤妹此舉,惠我太深,你索性此刻就把秘訣抄傳給我,我只消一有時間,便可練習!”

蕭瑤當然連連點頭,立允所請。

荒山野嶺,難覓文房四寶,蕭瑤遂燒枝代筆,用自己的一方素巾代紙。

她邊想邊寫,完全寫好以後,向顧朗軒含笑遞去。

顧朗軒剛剛接過,尚未注目觀看,一縷幽香,業已沁入鼻觀。

這方素巾是蕭瑤用物,一向藏放懷中,自然蘊有女兒香氣。

顧朗軒於領略幽香之下,不禁向蕭瑤偷偷看了一眼。

恰好蕭瑤也在看他,兩人遂目光相對。

不單顧朗軒是絕代豪俠,蕭瑤也一向灑脫無儔,但他們目光相對之下,居然一個心中微跳,一個玉頰微紅,緩緩低下頭去。

顧朗軒趕緊定神,觀看巾上所書秘訣。

這一看,把他看迷了神!

蕭瑤見他對巾發怔,不禁嬌笑叫道:“顧兄,你怎麼了?是先下苦功練氣,還是先奔‘千鬼壑’呢?”

顧朗軒驚醒過來,把那幅素巾謹慎藏入懷中,向蕭瑤含笑說道:“練功隨時皆可,救人卻不能稍遲,我們趕緊去吧!”蕭瑤點了點頭,兩人又復趕路北馳。

走出數十里長,顧朗軒忽然叫道:“瑤妹,我還有一樁事兒忘了和你研究。”

蕭瑤笑道:“什麼事兒?”

顧朗軒道:“就是我在伏牛山‘有爲莊’中的所遭所遇!”蕭瑤笑道:“在這段遭遇中,顧兄並沒吃虧,對方反而斷送了一個‘三環蛇丐’喬凡……”顧朗軒連搖雙手,接口揚眉說道:“我不是要和瑤妹研究吃虧不吃虧的問題,只是覺得幫了我大忙的那位白衣少年,功力太以高明,想和你研究他的來歷?”

蕭瑤道:“那少年約莫多大年紀,相貌長得怎樣?”

顧朗軒想了一想答道:“年齡無法確定,約莫二十上下,相貌則神如秋水,膚若凝脂,其相貌之秀美英挺,竟在我南宮賢弟以上!”

蕭瑤意似不信地秀眉微揚,含笑說道:“顧兄,你與南宮敬業已夠英挺,夠漂亮了,我不相信還有比你們更漂亮的男人?”顧朗軒臉上一熱,向蕭瑤苦笑說道:“瑤妹怎麼不相信我的話兒?我在乍見這位白衣少年時,確曾起過自慚形穢之感!”蕭瑤哦了一聲,注目問道:“他的武功高明到什麼程度?”

顧朗軒回憶當時情景,嘆息一聲說道:“功力相當驚人,喬凡的三隻‘奪命金環’是用‘風磨銅’所鑄,眼看打中那白衣少年,卻‘錚錚’連聲,化爲碎粉!”

蕭瑤點頭說道:“以‘無形罡氣’布成氣網護身一節,並不爲奇,但能震碎‘風磨銅’所鑄的金環,卻委實不太簡單,連我也未必能作得到那等地步?”

顧朗軒道:“除了三隻‘奪命金環’以外,喬凡併發出兩條具有奇毒、皮骨如鐵的異種紅蛇,但那兩條紅蛇一到白衣少年手中,便全身僵直,動也不動!”

蕭瑤笑道:“這倒不難,因爲蛇最怕冷,只要練過‘天寒掌’,並有相當造詣之人,事先凝足功勁,便可使任何毒蛇一入掌中,便凍得僵直不動!”

顧朗軒恍然說道:“不是瑤妹提起,我倒忘了可以用‘陰寒玄功’凍僵蛇兒這種手段……”語音至此略頓,目注蕭瑤,含笑叫道:“瑤妹,你猜得出這白衣少年是何來歷麼?”

蕭瑤搖頭道:“僅憑這點資料,我哪裡猜得出來?”

顧朗軒道:“可惜,可惜,不曉得他的來歷,便無法與他聯絡,否則,他既與羣邪作對,豈不是我們的一個絕好幫手?”

其實,這要怪顧朗軒忘記說出一樁最重要的資料。

那白衣少年曾向陶弧說過,他是“無爲莊”三位莊主中“汴梁逸士”柳長修的“晚輩親戚”,假如顧朗軒記得此語,蕭瑤便可毫不費力地猜出他的來歷。

蕭瑤聽了顧朗軒的“可惜”之語,嬌笑叫道:“顧兄莫要懊喪,那白衣少年既與羣邪爲敵,便是我們的同道之人,彼此在江湖中的碰面機會定還多得很呢!”

顧朗軒眉頭深蹙,嘆息一聲,默然不語。

蕭瑤猜出他嘆息之意,含笑問道:“顧兄,你是否又想起林傲霜林姑娘,才如此神情抑鬱?”

顧朗軒並不隱瞞,點頭答道:“正是,根據她所留‘心碎情灰,從茲遁世’之語,多半是走了瑤妹以前猜度的削髮爲尼之路,她被我害得如此,叫……叫我心中怎安?”

對於此事,蕭瑤委實欲慰無詞,只得隨口勸說道:“顧兄不要太以難過,常言道:‘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或許……”顧朗軒苦笑道:“沒有什麼‘或許’了,反正目前我是急於援救南宮賢弟,並幫他報殺父之仇,沒有功夫去找林傲霜,但等這樁大事了結後,我便不辭踏遍天涯,尋遍海角,縱然尋到‘馬生角,烏白頭’,也要把她找到!”

蕭瑤道:“假如你找到她時,那位‘梅花女俠’業已緇衣一襲,祝髮爲尼了呢?”

顧朗軒答道:“我就說明內中情由,跪在她的面前,求她還俗!”

蕭瑤皺眉說道:“既已出家,怎可輕易還俗?假如她不肯呢?”

顧朗軒毫不遲疑地答道:“她若不肯還俗,我便在她的尼庵左鄰結茅爲屋,也自削髮爲僧!”

蕭瑤以萬分敬佩的神色,向顧朗軒點頭說道:“顧兄一片純情,令人敬佩,我決定幫你這個忙兒!”

顧朗軒訝道:“這忙兒卻是怎樣幫法?”

蕭瑤笑道:“幫你找呀,等蕩邪事了,你找北六省,我找南七省,然後你再找東海,我找西荒,把宇內一齊搜遍,不愁找不出她,也可爲你節省多少時間,免去多少奔波辛勞?……”顧朗軒叫道:“瑤妹盛情,我太以感激,但這樣勞動瑤妹,我卻怎麼敢當?”

蕭瑤笑道:“有什麼不敢當的?你能犧牲一切幫助南宮敬,我難道不能犧牲一切地幫助你麼?何況……”顧朗軒目注蕭瑤,咦了一聲問道:“何況什麼?瑤妹何不說將下去?”

蕭瑤嫣然一笑,雙現梨渦,揚眉說道:“何況女孩兒家與女孩兒家之間比較容易深談,或可憑我三寸不爛之舌,說服林傲霜,使你們……”話說至此,倏然住口,銳利的目光電掃四外!

顧朗軒也聽出左前方數丈以外一片山坡小林之中,似有異樣聲息,遂目光一注,揚眉喝道:“林內何人,請出一會!”林內果然有三個黑衣蒙面之人,緩步走出。

這時,天色剛剛入夜,加上地屬山林,越發昏暗,蕭瑤遂暗以“蟻語傳聲”

功力向顧朗軒的耳邊悄悄說道:“顧兄,小心一點,除了當面三人之外,左側方那片削壁頂上似還另有埋伏?”

顧朗軒點了點頭,向那三個黑衣蒙面人朗聲問道:“尊駕等怎樣稱謂?

WWW● ttκΛ n● C○ 埋伏林中,是等我們……“

話猶未了,站在當中的那個黑衣蒙面人便冷然接道:“我們叫‘要命鬼’,等的是‘送死人’!”

蕭瑤聞言,“咯咯”嬌笑道:“便算真是要命無常,手中也得有面‘閻王敕令’,你們三位卻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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