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水,碧血塢,精巧的小橋旁。
花團錦簇,流水潺潺,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
權策陪着芙蕖,一起歪躺在胡牀上,曬着暖洋洋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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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蕖仰面,他側着身子,一隻手臂習慣性地搭在芙蕖滾圓的肚皮上。
不片刻,芙蕖的雙眸仍舊靈動如水,他卻已經酣然入睡。
芙蕖默默看着他,雙手覆蓋在他的手上,十指交扣,輕輕摩挲着自己的肚皮,那裡頭,他們的孩兒,孕育初成,她去年七月有孕,懷胎已滿八月,分娩的日子已經不遠。
總聽過來人的僕婦們說,女人家懷胎十月,如同煉獄,產關便是鬼門關。
產關未至,她還不知,但懷胎之時,她並沒有感覺到煉獄爲何物,相反,她每日都要在心中感念滿天神佛,慶幸自己得了知冷知熱的如意郎君,還將爲他生兒育女,即便身子上有些不適,也不覺得難熬,甘之如飴。
外頭花奴的身影閃了閃,芙蕖瞧見了,拋了個詢問的眼神過去。
花奴輕手輕腳過來,在芙蕖耳邊輕聲道,“千金殿下和玉奴姐姐來了”
芙蕖點了點頭,也不避諱花奴在側,側身歪頭,雙脣在權策鼻樑臉頰和額頭上印下輕吻,柔聲喚道,“夫君,夫君醒醒”
花奴一羞,趕忙轉開視線,心頭說不出的滋味。
同樣是奴字輩的,她曉得有個綠奴爲主人捐軀而死,千金公主身邊的玉奴,是無翼鳥現存資歷最老的元從,與千金公主形同姐妹,備受信重,主持一方事務,太平公主身邊的香奴最是幸運,聽說主人已經收用了她。
也不曉得自己日後將會如何?
花奴一時間癡了。
權策醒來,芙蕖取過溼帕,爲他擦臉提神,口中唸叨,“千金殿下趕來,想必有事要與你商議,我便不去前頭待客,你替我賠個情”
“唔……”權策含混應下,站起身來,見面前花奴發呆的模樣,不由心生不良,屈指一彈,發出清脆的響聲。
“哎喲”花奴一痛之下,回過神來,趕忙蹲身行禮,“主人”
權策呵呵一笑,闊步離去。
碧血塢並非傳統的建築規制,內裡建築都是依着山水橋廊錯落修建,並無所謂的三進三出正房廂房的格調,前院的書房,其實是一處竹叢掩映中的獨棟建築,白牆青瓦,很是素淡,因其幽靜隱秘,正適合商議機密。
權策還沒進門,千金公主便撲了出來,緊緊掛在他身上,碎碎念地抱怨,隱約帶着哭腔,“沒良心的主人,喜新厭舊的狠心郎,得了香奴,便忘了我麼?”
“咳咳”權策臉一紅,將她攔腰抱起,快步進門,玉奴將門闔上。
千金公主抱怨得倒是不假,自打芙蕖搬入碧血塢,他分身乏術,除了雷打不動的皇族夜宴,他甚少到千金公主府,有事務消息,也多是通過絕地和權忠等人轉達,卻是對不住她了。
“莫要哭,莫要哭,待春闈過去,陛下移駕長安,我便能清閒下來,得了空便去陪你,可好?”權策將她放在腿上抱着,用衣袖給她擦拭淚水,溫言哄勸,像是對個小娘子一般。
千金公主受不住了,她輩分年紀都比權策大,擺擺頭掙開,肅容道,“我正是爲陛下移駕之事來的,我得了消息,內侍省和宗正寺擬下的隨駕名錄,沒有你,但是有義陽殿下和駙馬,雲曦二郎和崔鶯兒也在名錄上,這當中,可是有不妥之處?”
權策搖搖頭,“無須在意,陛下昨日召見了母親,說了其中緣由,芙蕖將要臨盆,纔沒有令我隨駕”
千金公主放下了些心思,站起身,坐到他的對面,猶豫着道,“卻是不巧,陛下離京,想必魑魅魍魎都會冒頭橫行,神都變成爛泥塘,已然可以預見,留在這裡,你又是次相,難免會濺上些髒東西,算不得好事”
權策蹙了蹙眉頭,思量到了什麼,神情有幾分嚴肅,“你說的有理,濺上髒東西還只是尋常,若是還要我擦屁股,才更是噁心”
千金公主悚然,“你的意思是,讓你做留守?”
“嗯,此事不可不防”權策一邊應道,一邊拿起鎮紙鋪開宣紙。
玉奴見機得早,到了桌案角落處,一手牽着衣角,一手輕柔研墨。
千金公主探過頭,問道,“你要作甚?”
“呵呵,陛下既是體諒我,免了我的隨駕,我也當順勢而爲,有所表示,告個產假,避開這留守之職,誰要折騰,便去折騰好了”權策揮毫如飛,口中戲謔輕鬆。
“咯咯咯”千金公主讓他逗笑了,白了他一眼,“生產都是女兒家遭罪,你休得哪門子產假,也不知羞”
權策笑而不語,也不爭辯,飛快將奏疏寫好,喚人進來,呈遞通政司。
玉奴又提起另一樁事,“主人,傳給狄仁傑的春闈舉子名冊,他和他身邊人接觸了其中十幾人,都是學術專精,品行方正的,只是他並無逾矩的動作,見了見,拉近了關係,便了事,並沒有爲這些人鋪路”
權策點點頭,表示曉得了。
狄仁傑接下了他的橄欖枝,雖扭捏着架子,放不下身段去露骨操作,終究還是開始培植羽翼了,如此便已足夠,是個不錯的開端,一來可以進一步分散武后的注意力,二來也爲雙方加深瓜葛埋下了契機。
千金公主瞧見玉奴的臉色有些垮,用錦帕掩了掩紅脣邊的笑意,扯開了話題,“說到這貢舉,今日早間,有個皇族遠支的後輩來見我,曾參加過我府上夜宴的,繞來繞去,似是替義興王李重俊傳話的,當是手中握着什麼要害,想着跟咱們合作一手”
“李重俊?”權策搖頭輕笑,他能掌握的所謂要害,定是東宮自家的,只是又一輪自相殘殺罷了。
自相殘殺?
權策的眼睛亮了亮,“千金,你回話過去,說些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之類的話,暗示他去找李重福,我會讓太平打好招呼,讓這兩個同病相憐的難兄難弟,去抱團取暖也好”
“嗯,即便他們兩兄弟聯手,對上現在掌握東宮實權的李裹兒,怕是鬧不出什麼動靜來”千金公主有些猶疑。
“哈哈哈”權策朗聲大笑,“無妨的,春闈上鬧不出動靜來,陛下移駕之後,還有的是機會嘛”
玉奴瞧着他意氣風發的模樣,雙眸如星盯着他,眼睛一瞬不瞬。
千金公主收在眼底,邁步上前,趴在權策肩頭,在他耳邊吐氣如蘭,“快些找個時間,到我府中來,我將玉奴送了給你”
權策方纔的狂放恣肆登時收斂,動作都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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