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空氣中的氣氛,突然就變得有些沉寂起來。
而王掌櫃的額頭處,更是青筋直冒,還有豆大的虛汗滲出,後背溼透了一片,渾身上下,也忍不住輕微顫抖。
因爲他知道,徐掌櫃是李逸的人。
現如今,既然徐掌櫃敢一口咬着“賠償”不放,那他背後,肯定是有李逸在暗中支持。
此時,徐掌櫃又對李逸與楊恭仁倆人,恭敬地拱手行了一禮,並且向他們堅決表態,王掌櫃心知肚明,楊恭仁絕對不會反駁。
至於李逸的話,那就更不用說了,肯定是絕對贊同這個賠償。
王掌櫃倏然發覺,今日,不管他答不答應,徐掌櫃所提出的這個賠償,都絕對會實踐。
他管理的王家店鋪,全都會賠償出去。
想來,徐掌櫃應該是在來此之前,心中就已經有了這個打算。
“別駕,駙馬。”回過神來的王掌櫃,不等李逸與楊恭仁開口,便搶先一步,率先出聲道:“賠償店鋪這事兒,並非是小人能夠一力做主,實在是這些個店鋪,地契全都在王家府中,小人就算想要賠償,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說完這話之後,王掌櫃便一副虔誠認錯的模樣,滿是委屈地低下頭,老實站着不動。
既然今日,賠償這事兒已經無力迴天,王掌櫃索性將這口黑鍋,直接甩給了王家。
如此一來,就算是王家人問罪起來,他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頂多是被王家開除而已。
但王掌櫃依舊相信,就算他被王家人開除,沒了店鋪掌櫃這個職務,憑他的本事,還是能夠再找到一個新飯碗。
不論怎麼看,都比他沒了性命要強。
徐掌櫃見王掌櫃如此而說,卻是在突然間開了口,不依不饒地冷笑道:“王掌櫃,你私自派這些江湖術士,把咱們醉仙樓的人打了一頓,那按照你這麼說來,咱們這些人……今日等於白捱打了?”
“話也不能這麼說,徐掌櫃。”王掌櫃趕緊賠臉一笑,說道,“這些人,某剛纔就說了,某根本就不認識他們,要不……你看這樣好不好?”
“如何?”徐掌櫃凝眉問道。
“徐掌櫃,你看這樣如何?”王掌櫃帶着一臉認真色,出聲道,“你們醉仙樓的人,也趕緊把某打一頓。”
“……”徐掌櫃當場就翻了個冷白眼過去。
可王掌櫃卻是絲毫沒管,而是接着又說道:“徐掌櫃,你先聽某說,你們先將某打一頓,出了心中這口惡氣,然後,咱們再一起去雍州府堂上,處理此事。”
“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
“既然,他們這些江湖術士,你們認定了是王家人,那某隻得請王老出面來解決,但賠償的話……請恕小人沒有這個權利。”
王掌櫃一板一眼地盯着徐掌櫃,而且,字字都說得似乎很合理。
這一番話,頓時就讓徐掌櫃無言反駁。
邊上的楊恭仁,頓時也驚了。
其餘百姓也驚了。
就連李逸,聽到王掌櫃這番話後,也是當場吃驚不小。
畢竟在此之前,王掌櫃還是一副膽戰心驚之樣,但此時,似乎他已經想到了解決辦法,瞬間就變了個人樣兒。
不得不說,作爲管理十多個店鋪的總掌櫃,王掌櫃的反應能力,還是挺不錯的。
至少,他知道如何以最小的損失,來挽回這個鬥毆案件。
眼看徐掌櫃無言,李逸卻是笑了一笑。
“王掌櫃,你此話的意思,是不是說,他們這些人……”李逸指了指邊上的江湖術士,方纔接着又道,“根本就與你無關?”
“確實就是如此啊,駙馬!”王掌櫃很無助地認真回答。
“那換句話來說,是不是這些人,都是王家的人?而你,並非是王家人?”李逸又笑着說道。
“不錯,駙馬!”王掌櫃當場點頭,感激涕零地抱拳道,“小人正是此意!”
管他什麼王家人不王家人,眼看王家已經元氣大傷,而且,李逸又要出手對付王家,王掌櫃心中猜測,估計過不了多久時間,王家就要垮臺。
而此時此刻,他若是承認了自己是王家人,那麼之前的事,他根本就解釋不通。
只有與王家徹底撇清關心,這樣纔對他最有利!
可李逸卻是微微一笑,看了王掌櫃一眼,出聲道:“王掌櫃,你口口聲聲說,你不是王家人,而他們是王家人,你可有何證據?難道他們的話就是假話,你的話纔是真話?”
說到此處之際,李逸突然話鋒一頓,轉頭看向百姓衆人,問了一聲:“諸位,你們相信王掌櫃之言嗎?”
“不信,公子!”
幾乎是同時,圍觀的百姓衆人齊齊搖頭,聲音鏗鏘而有力。
根本就沒有一人,會相信王掌櫃的話。
畢竟眼見爲實、耳聽爲虛。
方纔,那些個江湖術士,確實是從王掌櫃的店中冒出來的,而且還當着衆人的面,將徐掌櫃等人狠狠揍了一頓。
更何況,王掌櫃剛纔當衆出聲反駁,但圍觀的百姓,卻是從那些江湖術士的話中,完全聽明白了。
王掌櫃之所以如此而爲,就是爲了與他們、與王家撇清關係,好自保。
此時王掌櫃的話,對於衆人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信任。
“駙馬,某……”王掌櫃頓時就像個啞巴一樣,嘴巴張了又張,但卻是冒不出一句反駁話來。
而且,李逸與百姓衆人的話,他根本無法反駁。
因爲根本就沒人會相信他……
眼見王掌櫃答不出一句話,李逸方纔轉頭看向楊恭仁,抱拳一禮道:“別駕,您老看看,像他這種……敢當衆撒謊之人,他的話能信嗎?”
“的確不能信!”楊恭仁認真地點了點頭,此時,他內心着實有些佩服李逸了。
如若這些個江湖術士,當真是王家之人,那剛纔……他們爲何會反打王掌櫃一頓?這事兒怎麼都說不通。
楊恭仁心中已經有所猜測:這些人,極有可能是李逸的人,他們在演一出苦肉計。
但既然,他已經決定了賣一個顏面給李逸,楊恭仁也沒有去說破。
“李伯安這小子,心有點黑啊!”楊恭仁內心嘆道,隨後,他便回神過來,看也不去看王掌櫃,而是立馬給身邊的衙役使了個眼色,吩咐道,“進去搜,看看有沒有地契。”
“是,別駕!”衙役應答間,便急忙趕進店中而去。
王掌櫃見楊恭仁如此下令,並沒有阻攔,而是立馬讓開兩步,對楊恭仁抱拳一禮,笑着出聲道:“別駕,您老只管派人去搜就好了,小人問心無愧!”
這些店鋪的地契,確實是真如王掌櫃所說,根本就沒有在店中,而是一直都存放在王家之中。
何況,店鋪地契這麼貴重的東西,王家人怎麼可能,會將它交給王掌櫃?
只要他們搜不到地契,豈不是就能證明,他剛纔的話是真的了?
想到此處,王掌櫃心中頓覺好受了許多。
然而就在這時,才進店鋪沒多久的衙役,卻是一臉嚴肅地跑了出來,並且,衙役手中還拎着一把東西,滿臉嚴肅道:“別駕,找到了這些,您請過目。”
“嗯。”楊恭仁點點頭,接過衙役手中的東西,打開一看,楊恭仁雙眼瞬間微眯,射出一道道精光。
“王家店鋪的地契?”楊恭仁心中暗道,就連翻看的動作,也是倏然加快。
“刷刷刷!”
一陣陣翻看聲下,楊恭仁赫然發現,他手上的這些個地契,赫然就是徐掌櫃剛纔想要賠償的地契。
其中,最下面的一份地契,正是面前這家店鋪的地契!
而且還是原本,根本就不是拓印的副本。
翻看完畢之後,楊恭仁不由深吸了一口粗氣,同時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李逸,可他並沒有發現,李逸有任何異常表現。
“王掌櫃。”楊恭仁淡淡一笑,將手中的地契一擺,冷聲說道,“你自己好好睜大眼睛看看,本官手中這些東西,是什麼?”
“是,別駕。”王掌櫃不明所以地點點頭,便朝楊恭仁走來,但看着楊恭仁的面色,他就知道此事恐怕不妙。
待楊恭仁走近之後,他這才赫然發現,楊恭仁手上的地契,正是這家店鋪的地契。
其他的地契,也全都是王家的地契!
更要命的是,已經被楊恭仁看到的這些地契,根本就不是拓本,而是真正的原本,白紙黑字擺在了王掌櫃面前。
“這……這怎麼可能?”
“怎麼會這樣?”
王掌櫃瞬間就傻眼了,雙眼瞪大如牛,腦袋更是一個勁兒地不停擺動,根本就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可白紙黑字,而且這些個地契,正是從他管理的店鋪之中,搜查出來的!
“別駕,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王掌櫃渾身寒顫不斷,聲音帶着不自然的哆嗦,急聲辯解道,“別駕,您千萬要相信小人啊,地契這麼貴重的東西,王家怎麼可能會交給小人來管理?”
“呵呵。”楊恭仁嗤鼻冷笑。
此時,證據已經擺在面前,但見王掌櫃還在辯解,楊恭仁頓時就怒了,大喊:“來人,將此人扣押起來!”
“是,別駕!”爲首的衙役,立馬就衝上去,一把扣住了王掌櫃。
“別駕,小人是被冤枉的啊!別駕……”王掌櫃還想辯解,衙役當場就是一拳,直接打在王掌櫃的小腹,頓時疼得王掌櫃無力出聲,面色扭曲得如同麻花。
“卑鄙小人,如今證據確鑿,居然還撒謊?”楊恭仁這一次是真的怒了。
之前,他確實有懷疑過李逸。
楊恭仁原本以爲,這些個江湖術士,都是李逸暗中找來的,爲的就是配合徐掌櫃,一起演苦肉計,好將店鋪的地契拿到手。
可是現在看來,事實並非如此。
確實是王掌櫃一直在撒謊!
店鋪的地契,已經從王掌櫃的店中搜出,如今人證物據確鑿,楊恭仁已然覺得,這王掌櫃開口閉口,根本就沒有一句真話!
“駙馬。”此時,楊恭仁纔看向李逸,搖頭笑了笑,將地契遞給李逸,說道,“這些地契,權當作是賠償了。此案……有本官親自受審了,若是他人有何異議,儘管來找本官!”
“這……還真是地契?!”李逸也有些發愣,但他還是順手接過來,仔細看了一眼。
果然,這些個地契,真是王家店鋪的地契。
此時,就連李逸也有些發懵。
按理來說,像店鋪的地契,這種貴重如金的東西,依王家人的尿性,根本就不可能將之交給王掌櫃保管。
可李逸手中接過的地契,又確實是真的。
李逸心中有些吃驚。
“多謝別駕秉公處理。”從發愣中回神過來,答謝間,李逸順手將地契交給了徐掌櫃,徐掌櫃也是一愣一愣地看了幾眼,心中同樣震驚不小。
畢竟,王掌櫃與他不同。
醉仙樓,乃是徐掌櫃自己的酒樓,地契自然是在他手中,可王掌櫃不過是店鋪的總掌櫃而已,地契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會在他手上?
不是應該在王家人手中嗎?
但既然楊恭仁已經將地契,當衆判給了自己,徐掌櫃趕緊抱拳一禮,答謝道:“小人多謝別駕爲小人做主,多謝公子。”
“嗯。”楊恭仁點點頭,便命人帶着王掌櫃,以及一衆江湖術士離開。
四周圍觀的百姓,但見如此,一個個滿臉笑聲相送,而後,百姓衆人便紛紛散去。
李逸也轉身,前往醉仙樓而去。
但跟在李逸身後的徐掌櫃,心中很是不解,想問又不敢問,只是心中猜測,這些地契,應該是李逸早就有所準備。
就在這時,心中有所疑惑的李逸,但見玥兒剛纔看到地契之後,便微微咧嘴笑了笑,突然試探性地問了一聲:“玥兒,這些地契……還有那些個江湖術士,是不是你找來的?”
玥兒先是一愣,隨即,當她發現四周並沒有別人在,便開心地咧嘴一笑:“公子,玥兒聰明嗎?”
“???”李逸瞬間轉頭過來,認真地盯着玥兒,滿是詫異道,“這些……還當真是你做的?”
“是啊!”玥兒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點了點頭,雙手相互扣着在胸口,兩個小酒窩裂出之間,滿臉笑容綻放道,“公子,玥兒也是想替公子分擔嘛…”
“……”李逸當場哭笑不得,順手捏了下小臉蛋兒,認真道,“幹得漂亮!”
“嘻嘻,玥兒多謝公子誇獎!”玥兒笑嘻嘻地咧嘴,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露出間,臉上的笑容,笑得比綻放的花兒還好看。
跟在李逸身後的徐掌櫃,以及一羣店小二,先是錯愕了半晌,而後就哭笑不得地搖頭。
MMP!
原來,剛纔打他們的人,是友軍啊!
但他們下手,也膩重了點吧…
此時,揉了揉臉頰,衆人心中卻突然覺得,這頓揍,似乎捱得還挺划算的。
只要能夠替公子分憂,他們甘願去當這個黃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