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杜府府邸大門口處。
杜小妹才與琳琅一道抵達,就見杜夫人竟然在門口處等待,直讓杜小妹微微吃了一驚。
“娘,你怎麼在這兒?”杜小妹輕聲說道。
杜夫人笑了笑:“爲娘這不是在等你嘛…”
隨後,杜夫人這纔將目光落向琳琅,臉頰帶笑地出聲:“丫頭,進屋喝盞茶吧,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你一個女子家現在趕回宮去,路上也不大安全,要不等明日一早再回宮去?”
畢竟琳琅護送自家女兒回來,不管是出於客氣還是基本教養,都應該出聲挽留一下。
更何況,琳琅又是李麗質的貼身女官,她們幾人經常都會見面。
等成婚以後,琳琅也會與她們二人共伺一夫。
杜夫人自然是真心實意,替琳琅着想來着。
琳琅輕搖了下頭,然後欠身微微一禮,微笑回答:“多謝大娘子好意,琳琅心領了,不過,琳琅還要回去稟報公主,而且琳琅的武藝還是不差的。”
杜夫人見此,也深以爲然地點點頭。
琳琅的武藝的確比杜小妹,要高超了許多,畢竟,她是專門培養來保護李麗質的女官。
一般人,怎麼可能傷害得了她?
“那行。”杜夫人點點頭,叮囑道,“丫頭,回去的路上多加小心。”
“嗯,多謝大娘子,琳琅知道了。”琳琅笑着點頭,看向杜小妹,告辭道,“三娘子,奴婢回宮去了。”
“路上小心。”杜小妹笑着點頭示意。
琳琅點點頭,便告辭轉身,朝着皇宮方向駕馬奔去。
這時,杜夫人才拉着杜小妹的小手,輕聲道:“小妹,你跟我來,爲娘有話要跟你說。”
“???”杜小妹一臉的呆滯發懵。
直到已經被杜夫人拉着往屋內走,杜小妹這才恍然回神,眨着眼睛,撲閃閃地問道:“娘,怎麼了?有什麼事就在這兒說也是一樣的。”
杜夫人笑了笑,“你跟我來便是。”拉着杜小妹,就往杜小妹的閨房去。
……
翌日!
大唐,戍邊城池。
駱賓王、羅通、李道宗等人,早早就站在了營帳門前,目光齊齊落向相隔不遠的斛薛部駐紮營帳。
“時間應該差不多了。”李道宗突然出聲道。
“嗯。”羅通點了點頭,深以爲然。
按照昨日晚上,駱賓王與斛斯可汗達成的一致計劃,現在這個時候,應該是斛薛部的人舉起黑旗示意,然後率先帶着整個斛薛部,朝着多濫葛北境方向去。
可是今日,時間馬上就快到了,整個斛薛部依舊不爲所動。
“該不會出現變故了吧?”羅通蹙眉嘀咕一聲。
李道宗沒有出聲,而是微微側頭,看向一直沉默不發言的駱賓王,這纔出聲問道:“小駱,此事你怎麼看?”
羅通也跟着轉頭,看向沉默不言的駱賓王。
畢竟這傢伙,可是李逸的人。
而且在他手裡,還有李逸傳來的第一手消息,昨日夜晚,他更是孤身一人去斛薛部,與斛斯可汗商量。
光是這份無所畏懼的勇氣,就讓羅通內心頗爲佩服。
“王爺,將軍。”駱賓王沉思了片刻,轉頭微微一禮,道:“公子曾對學生說,對付蠻夷,用借刀殺人之計不可急,需要耐心等待。”
“蠻夷的部落情況,遠比咱們大唐要複雜許多,所以,咱們只需安心等待一盞茶功夫即可。”
“想必,很快就能知曉結果了。”
駱賓王滿臉自信地看向二人。
李道宗與羅通聞言,都是微微一愣,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道宗哈哈大笑:“沒想到李伯安這小子,竟然也知道讀兵法書了,老夫原本還以爲,藥師這老匹夫的兵法,只可能薛家那小子有福氣,沒想到,李伯安這小子還挺嫉妒的。”
“哈哈哈哈…”聽到李道宗這麼說,羅通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王爺,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
“哈哈哈哈!”李道宗再次樂得大笑。
而與此同時之際,斛薛部的駐紮地,斛斯可汗的營帳內。
命人將所有斛薛部的首領,都聚集在了此處,無論是營帳門口處,還是營帳內,都佈滿了斛斯可汗的親信。
一邊喝着晨酒,斛斯可汗一邊看向坐下的首領衆人,淡淡出聲:“此次攻打唐國的計劃,本王決定放棄了,今日便撤回多濫葛北境去,諸位意下如何?”
“啊???”斛斯可汗此言一出,在場的不少首領都是一愣。
就連好幾個端着酒盞,正準備喝酒的首領,動作也僵在了原地,彷彿斛斯可汗的這個決定,就像是一道閃電那般,把他們給劈麻木了。
營帳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安靜無比,落針可聞。
特別是那幾個已經暗自投靠了回紇部,此刻還在斛薛部擔當首領的人,手中的酒盞更是微微一晃。
晨酒都差點兒蔥酒盞中顛盪出來。
“可汗,這……”遲疑了半晌功夫,一名投靠回紇部的首領,目光呆滯地看向斛斯可汗,“怎麼不攻打唐國了?難道……小可汗的仇,咱們就不報了嗎?”
“是啊可汗!”隨着他一開口,立馬就有聲音開始附和起來,“這羣唐賊,無故殺害我斛薛部的小可汗,此仇不共戴天,怎能不報?”
“正是如此,可汗!”
反倒是斛薛部的【真·首領】,聽了斛斯可汗這話,頓時就覺得,斛斯可汗挺爲斛薛部着想。
畢竟,斛薛部現在剩下的精兵,也就只有七千而已,如何能夠與唐國的數萬大軍戰鬥?
那不是以卵擊石,自尋死路麼!?
“可汗。”當即,【真·斛薛部首領】就從座上豁然起身來,微微抱拳道,“屬下認爲,唐軍戍邊將領,殺害我斛薛部小可汗一事,還存在不少的疑點,可汗這麼決定,屬下第一個贊同!”
“屬下也贊同!”
那首領話音剛落,立馬就有另外的【真·斛薛部首領】站起。
他也同樣是抱拳點頭,鄭重其事地說道:“可汗這麼做,的確是英明抉擇,咱們現在兵力懸殊巨大,與唐國交戰,不過是以卵擊石。”
“屬下認爲,此事還得派人去長安城,向天可汗尋個公道。”
“如此,咱們也不必發動這麼大的戰爭,反倒挑起事端,讓整個斛薛部都隨之覆滅了。”
“屬下也同意!”
“附議!”
“同附議!”
一道道贊同聲,從【真·斛薛部首領】的口中發出,霎時就讓那幾名細作面色難看無比。
但這個時候,他們也沒敢再繼續爭辯。
不然反倒會暴露了馬腳。
於是,整個營帳內,除了這些附議聲之外,再無其他反對之聲。
斛斯可汗見狀,滿意地點頭一笑,看向【真·斛薛部首領】,長嘆了一口氣,出聲說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就這麼決定了。至於小兒的死——”
說到此處,斛斯可汗忽然眸光一挑,冷哼一聲道。
“本王早已經調查清楚了,並非是唐軍將領所爲,而是有人故意冒充唐軍將領殺害我兒,想要趁機挑起,我斛薛部與大唐的戰爭,好讓他們漁翁得利!”
“來人,給我拿下!”
隨着這道話聲剛落,營帳內的親信們,立馬就拔出鋥亮的彎刀,動過飛快地衝向幾名……已經暗中投叛敵的首領。
“別亂動,刀劍無眼!”
“給老子老實點!”
一個個親信,將彎刀搭在那幾名細作的脖頸處,還沒等他們反應回神,便已經被抓了起來。
直讓回紇部的細作們,看得目瞪口呆。
“這……”
“可汗,你這是什麼意思?爲何要抓我們?”
“可汗,你是不是搞錯了?”
一個個細作,紛紛強鎮地看向斛斯可汗,同時絡繹出聲替自己開解,但他們的後背處,卻是已經泛起了一陣冷汗。
顯然這一切的發展,完全出乎了他們的預料之外。
他們沒想到,斛斯可汗會來這麼一手。
而且,還是如此觸不及防!
就連其他的【真·斛薛部首領】,看到這一幕之後,也是目光有些呆滯,顯然是也沒有回過神來。,
因爲斛斯可汗的動作,實在是太讓人大出意外。
“呵呵…”斛斯可汗冷笑了笑,看向那幾名細作,臉色冰冷得如同嚴霜一般,緊跟着暴怒道:“就你們幾個臭不要臉的傢伙,居然還有臉跟本王說話?”
拂袖一擺手,從座上起身,來到幾人面前,斛斯可汗眯起雙眼,又道,“要不是看在你們,跟隨了本王十年的份兒上,早在昨夜,你們放消息給回高昌王的時候,本王就結果了你們!”
霎時間,滿堂震撼。
細作等人的臉色,也是立馬就變得一片黑沉下來。同時,滿是不可思議地盯着斛斯可汗。
他們想不通,爲何他們會被發現。
要知道,他們自己營帳內的人,可都是他們培養起來的親信,絕對不可能出賣他們。
而且,他們行事向來隱秘,身份也隱藏得極好。
按道理來說,不應該會被發現纔對。
不過,既然已經揭破了他們的身份,他們也就不再隱藏了。
跟隨了斛斯可汗這麼久,他們知道斛斯可汗的秉性。
既然斛斯可汗選擇在這個時候,讓人對他們動手,那他們就絕對沒有可能活命的機會了。
“可汗,你是如何發現的?”其中一名細作,眯眼看向斛斯可汗,神色並沒有絲毫緊張。
反倒是淡定得不像話。
好似被抓住的人不是他,而是斛斯可汗一樣。
“薛圓,本王一向待你不薄,你爲何要背叛本王,去投靠了回紇部的人,還殺害我斛薛部的族類!”斛斯可汗怒氣難受地責問。
薛圓笑了笑,但見斛斯可汗不回答他的問題,心中微微一猜,他便猜測到,可能是因爲昨日與駱賓王的碰面,讓斛斯可汗看出了馬腳。
又或者說,是駱賓王來告訴斛斯可汗的。
但明顯,薛圓更願意相信第一個想法。
因爲第二個想法,根本就太匪夷所思,以至於薛圓認爲,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汗,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薛圓淡淡道,“你帶領的斛薛部,這些年來都過的什麼日子,你難道自己看不見嗎?”
“早多濫葛北境,被回紇部、渾部、阿跌部,日常欺負也就算了,可你居然還像唐國投降?”
“咱們斛薛男兒的臉,都被你給丟盡了!”
薛圓繼續冷笑道,“我之所以這麼做,也是爲了讓斛薛部,能夠變大變強。”
“只有這樣,我斛薛部的男兒,才能夠佔據整個多濫葛北境,甚至是佔據唐國地界,成爲讓所有人難以欺負的強者!”
“啪!”
還未等薛圓聲音落下,一個巴掌就甩了過去。
一道響亮的耳光,直接將薛圓的臉頰,打出了一個火紅的五指印。
“薛圓,你可知道,我斛薛部男兒,最向望的生活是什麼?”
斛斯可汗冷着臉,瞪着薛圓的面頰,不容薛圓回答,他便平靜地繼續說道,“安居樂業,娶妻生子,這纔是我斛薛部男兒、斛薛部女兒最渴求之事,也是天下所有人最希望之事!”
“你用你自己的野心,冠名堂皇地帶上咱們斛薛部的兒女,去送死,去被人凌辱,去低聲下氣,難道,這就是你所謂的志向?”
氣呼呼地說完這一通話,斛斯可汗方纔轉身,揹負雙手,聲音冷漠道:“來人,把他們押下去就地處決!凡是背叛我斛薛部者,殺無赦!”
“是,可汗!”被斛斯可汗這番話震撼住的親信,立馬不顧細作的反抗,直接拖下去一刀處決。
而營帳內的【真·斛薛部首領】,聽了斛斯可汗這番話看,更是感慨良多。
他們斛薛部的人,本來就比較少,又不是好戰名族。
斛斯可汗這番話,不正是一代代的斛斯可汗,作爲斛薛部的座右銘,一直傳下來的嗎?
唯有安居樂業,子民生活太平,那纔是人過的日子。
“可汗英明!”
“可汗英明!”
“可汗英明!”
一道道贊同聲,立馬從【真·斛薛首領】口中發出。
因爲他們的想法,與斛斯可汗一樣。
只要子民安居樂業,那纔是真的太平,那纔是真的好日子。
斛斯可汗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轉過身來,看向所有首領,出聲道:“傳我令,用黑旗告訴唐軍,咱們立馬前往多濫葛北境,重新拿回咱們的故鄉!”
“是,可汗!”親信點頭一應,立馬轉身出了營帳。
一隻黑旗高高舉起,朝着唐軍方向揮動。
同時,斛薛部的所有人,也開始行動,接近一萬多的隊伍,朝着多濫葛北境的方向,緩緩而去。
唐軍大營。
看到對方揮動黑旗,同時大軍也移動起來,李道宗總算是露出了笑容。
“通兒,下令吧,我先回隊伍中去了。”李道宗看了眼羅通,立馬就帶上小卒頭盔,轉身朝自己的營帳內走去。
羅通見狀不由一愣,“王爺,您不指揮嗎?確定交給我來?”
“人老了懶得動,交給你吧。”李道宗朝後揮了揮手,揹負雙手,漸漸消失在羅通與駱賓王二人面前。
這一幕,更是看得羅通有些呆愣。
“這……”羅通想不通了。
明明,李道宗都已經來了,爲何還不親自指揮,而是將指揮權力交給他?
要知道,李道宗的戰略意識,可是要比他強了太多。
駱賓王見狀,也明白李道宗的深意,於是好心提醒羅通起來:“將軍,下令吧,不然就與斛薛部的距離,拉得太開了。”
“呃……好。”羅通這纔回神過來。
轉頭間,看向身邊一親信小卒,羅通立馬下令道:“傳我命令,大軍立即開拔,不要與斛薛部拉開太多距離,任何人不許隨便與斛薛部的人發生衝突,違者斬立決!”
“是,將軍!”親信小卒得令,立馬揮動軍旗,開始傳遍整個唐軍大營。
一場與多濫葛北境三個部落,相互智商搏鬥的戰場,即將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