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顏少監嗎?他怎地又忽然回來了,而且還如此眉飛色舞?”
“剛纔,他不是去聖人那裡,主動請辭去了嗎?”
“顏少監居然回來了,真是奇了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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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瑞維等一衆侍衛,個個都神色詫異地盯着顏師古,搞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顏師古不光重新回了秘書省來,而且,他臉色上還一陣喜笑顏開。
那副‘眉飛色舞、心情愉悅’的神情,簡直就像他才娶了個新婆娘般開心。
瞧見顏師古重新回來了秘書省,李逸也看得有些發愣,但腦中不過微微一轉,李逸心中就已經有所猜測。
想必,顏師古……肯定是被聖人給說通了,要不然,顏師古也不會是這般展顏神色地回來。
“顏少監。”李逸主動打了個招呼,既不提剛纔所發生的不快,也不問問顏師古爲何會重新回來,而是笑吟吟地說道,“咱們諸位,都等着您來負責編撰呢。”
聞言的瞬間之下,顏師古不由詫異地眨了眨眼,腳步也倏然放慢了些許。
顏師古心中原本以來,自己一旦重新回來了秘書省,李逸肯定會對他出言譏笑一番,以此來表示他之前的得意。
而且,顏師古心中,都已經做好了被人諷刺的心裡準備。
可讓顏師古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李逸非但對於之前之事絕口不提,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還十分熱情地給他搭臺階下。
甚至,在李逸那張面色帶笑的臉龐上,顏師古更是沒有看到,有那麼一星半點兒的虛情與假意!
直到此時此刻,顏師古才赫然發覺,一直以來,都只是他自己心胸狹隘而已。
李逸根本就沒有將他們二人之前的……意見相左、爭執不快,放在心上。
回來的路上,他心中所想的一切,全都不過是他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哈哈……勞煩李秘丞掛念了。”回神過來的顏師古,當場笑着點頭以示友好,放慢的腳步也再次加快。
徑直擡步前往中樞大殿內的同時,顏師古隨口開了個玩笑,說道,“老夫之前,就是想一個人出去散散步,現在心情好多了,老夫這就去開始編撰。”
隨口打着哈哈的功夫,顏師古頓覺身心一片輕鬆,快步進了秘書省中樞大殿而去。
李逸點頭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繼續低頭下來,觀察趙吉祥等人雕刻。
“雕刻這門玩意兒,若是學一學,倒是應該會有所用處吧?”李逸心中暗想一聲,便自顧自地蹲下身來,詢問聲下,從趙吉祥的工具箱之中拿出一個工具,跟着學了起來。
可邊上的黃瑞維等一衆侍衛,瞧見顏師古回來之後,不但與李逸相聊甚歡,甚至一點兒不悅的跡象也沒有,卻是頓時看得傻眼。
一個個侍衛,忍不住轉眉間相互對視,用他們的眼神,來交流心中的好奇與不解。
他們很是不明白,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但他們同時也心知肚明,這些事情,根本就不是他們應該操心的。
於是,衆侍衛不解地搖了搖頭,便回神過來,繼續認真值守。
……
秘書省,中樞大殿之內。
瞧見顏師古,不過僅僅半個時辰便去而復返,又重新回到了秘書省來,魏徵心中自然是知道,顏師古這個不開竅的老頑固,肯定是被聖人勸妥了。
於是,擡眸看向顏師古的同時,魏徵盈盈笑說道:“顏少監,接下來的一切事務,就全權交給你了!”
“放心吧,魏相公。”顏師古略微一愣,而後便微笑着點點頭,認真抱拳一禮道,“下官一定盡心盡力,將之編撰好。”
“嗯,你且去忙吧。”魏徵笑着擺擺手,喝了一口熱茶。
“是,魏相公!”顏師古拱手之間,再次向魏徵答謝了一禮,這才赫然轉身,朝正在忙碌的諸位官員走去。
只是,當他看到殿內的諸位官員,並沒有用手筆來謄抄,而是正在用竹簡雕版來拓印,顏師古頓時就眉梢一片微皺,快步向那羣官員走去。
“你們怎麼在用竹簡拓印……?”
剛跑到喉結處的語言,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顏師古便赫然發現了,邊上正擺放着的一張張書紙。
其上面的字跡,不但是拓印得非常清晰無比,而且那上面的字跡,還如若虞世南親手謄抄的一般,顏師古瞬間就愣在了原地。
就連他想要出口,對諸位官員的呵責之言,此時此刻,也被眼前的這一幕駭人場景,給生生地活憋了回去。
“這……這怎麼可能呢?!!”顏師古內心無比震驚,瞳孔也不由跟着睜大。
雖然用竹簡拓印的這個辦法,他之前就提出過,而且魏徵也點頭同意,還特地找匠人來做過,但他們拓印出來的東西,卻是一塌糊塗,讓人不忍直視。
因此,從那次的拓印中得到了教訓之後,他們也就沒再用竹簡,來拓印過一次。
但現如今,用竹簡所拓印出來的字跡,竟是如此地清晰傳神!
顏師古雙眼傻傻、內心狂跳地盯着紙張的同時,他嘴角先是張了又合,而後合了又張,卻始終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竹簡拓印,是誰雕刻出來的?”忍不住內心的震驚與好奇,顏師古快步向前來到官員身邊,急聲語迫地追問道。
衆官員見問話之人不是別人,而是顏師古顏少監,其中一名官員,立即笑着回話道:“顏少監,這東西是李秘丞,剛剛命人雕刻出來的。這竹簡拓印,可要比咱們之前的竹簡拓印,強了不少倍呢!”
“是啊,顏少監,用竹簡來拓印,咱們不光能省下不少的功夫,還能夠拓印更多份呢!”又一名官員喜慶嘆道,“這一切,還真得多虧了李秘丞!”
“嗯,此言不錯,李秘丞他……簡直就像個神人一樣,直到現在,某都還有些不敢相信,這竟然是真的!”
諸位官員一邊感嘆不斷,一邊繼續開始手中的拓印,效率也明顯提高了許多。
顏師古聽到衆人的這般回答,而且,不止是一個人,開口閉口都在提‘李秘丞’三個字,他原本就睜大的雙眸,瞬間瞪大如銅鈴,眉毛也是瞬間舒展而開,錯愕得當場失了神。
“李秘丞?這竹簡拓印,竟然是李伯安這傢伙改造的?”顏師古暗自輕聲嘀咕,心中甚是吃驚不小。
他實在是沒想到,李逸不光是爲人心胸寬廣,而且,還將竹簡拓印這種……屬於「老祖宗發明的便利」東西,不過在他才離去的半個時辰之內,就幫秘書省整了出來。
這種快速編撰文字的東西,對於秘書省上下來說,究竟是有多麼重要,顏師古心知肚明。
一旦有了這東西之後,那他們秘書省,以後編撰圖書的效率,不知會提高到多少倍!
“李伯安這傢伙,還真是讓人……不得不佩服啊!”顏師古的心中,由衷地感嘆道。
直到又見到了這一幕‘竹簡拓印的改造’,顏師古纔對李逸的認知,重新登上到了另外一個層面上,心中隱隱開始佩服起李逸來。
“像李伯安這等……既心胸寬廣,而且又爲一心百姓着想、一心爲朝廷毫無保留服務的年輕人,世間……着實難以再找到第二個吧!”
不管別人心中是如何想,至少在顏師古的心中,此時此刻,他就是這麼認爲的。
從感嘆中緩過神來,顏師古不經意間,便看到了邊上的長孫衝,正準備趁機偷懶耍滑,顏師古的心頭,不由生氣了一股厭煩與嫌棄之心。
“長孫衝這種不知上進、偷懶耍滑的紈絝世家子,活着也是對唐國的污染!”顏師古心中鄙夷道。
這時候,顏師古心中才真正明白,李世民「對世家大族子弟、平民子弟一等對視」的想法,是多麼的正確與無私。
“唯有認真努力之人,才配得上朝廷的官職,才配穿朝廷的官服!”
心中如此一想,顏師古便趕緊吩咐他麾下的官員,開始認真地編撰,將拓印好的紙張,分別製成一個個合適的書冊。
秘書省大殿內的氣氛,變得從未有過的和諧……
……
不知不覺,李逸跟着趙吉祥等匠人,一起虛心學習雕刻手藝,已經學到了昏黑。
而此時,李逸也終於雕刻出了第一個,真正屬於他的竹簡拓印!
“李秘丞,您趕緊試試,想必您這塊竹簡,拓印出來的效果應該挺不錯。”趙吉祥等人,紛紛笑着提議道。
此時此刻,他們這羣匠人師傅,已經與李逸混熟了許多。
他們發現,李逸不但十分地平易近人,而且在李逸的身上,竟沒有一點兒讓人厭煩的紈絝子弟的陋習,因此,他們與李逸交談的底氣,也徒然上升了不少。
渾然沒了之前那麼多的顧忌,也不會動不動,他們衆人就會被嚇得一陣惶恐不安,慌忙下跪認罪。
“那某就姑且一試?”李逸挑眉笑着,望向諸位匠人師傅。
他也很想要看看,自己這半天時間以來,從匠人師傅手中學到的雕刻成果,究竟有沒有用處。
諸位匠人師傅見狀,跟着不斷地連連點頭,給李逸打氣助威。
不光是李逸心中好奇,就連他們心頭,也是十分好奇。
當了多年的雕刻匠人師傅,他們還從未發現,有哪一位國公家的貴族紈絝子弟,肯虛心向他們學習,而且學習的進步速度,還是如此之快。
這纔不過半天功夫,李逸便已經雕刻出了一個竹簡拓印。
他們這羣匠人師傅之中,當初在學習這門手藝之際,資質好的匠人,至少也學了兩天左右,資質差一些的,甚至學了十來天左右的功夫,這纔有了李逸「學習不過半天功夫」的這番成績。
因此,諸位匠人師傅的心中,也很想要看一看,李逸學習的成果,究竟如何。
“黃統領,你去殿內,趕緊給某取一張白紙來。”李逸喜笑顏開地喊道。
“是,李秘丞。”黃瑞維同樣大喜應了一聲,便趕緊快步跑去中樞大殿之內,取來了一張白紙,立即將白紙遞到李逸手中。
在衆人的注視下,李逸按照之前拓印的手法,開始小心翼翼地上墨、拓印。
而後,他用竹棍輕輕一壓,黑色的字跡,開始浮現在了白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