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的頭骨很硬,砍中也會嵌住,儘量往腿上招呼。”
張無價沒有馬上後退,因爲一旦立足不穩,這些畜生就會趁勢撲上來,很可能回不去,在退之前,他們必須殺出氣勢。
三人呈一個斜三角,作爲隊頭的張無價,手中的陌刀由單手提着,變成了雙手持握,雪亮的刀鋒上,一絲血跡隱隱可現,不遠處的那頭雪狼,已經凍成了**的一塊兒,它的同伴正踏着它的屍體,一步步逼上來。
羣狼顯然更重視這個殺死了同伴的傢伙,三頭大狼睜着他,發出了低低的咆哮,張無價雙腿交錯,一前一後,站成一個倒八字,上身微曲,穩住身形的同時,讓高大身軀稍稍矮了一點。
“呼。”地一陣勁風,三頭雪狼猶如一體,幾乎同時撲了上來,身邊的兩個手下也被另外的雪狼纏住,張無價呼出一口白氣,眼睛收縮,手上卻沒有動作。
他在等。
當偏左的那一頭騰空而起的時候,一支羽箭幾乎擦着他的耳邊飛過,準確地釘入雪狼的眼中,狼身在空中撲騰了幾下,哀嚎着翻倒在地上。
“好準頭!”
張無價甚至還能冒出一句讚語,陌刀自下而上揮出,穩穩地劈中當中那條雪狼的下軟鄂處,飛濺的鮮血還不曾落地,他的雙手反向一擰,已經到了頭頂的刀鋒劃出一道弧線,從正面劈開右邊那頭雪狼的嘴,看上去就像是那隻狼自己撲向他的刀口,雙股合力將整個狼頭幾乎劈成了兩半。
“啪啪”,兩個龐大的身軀哼都沒哼地栽倒在他的腳下,鮮血濺滿了他的全身,整個人如同在血水裡泡過,煞是嚇人!
“額!”
張無價一聲暴喝,滿是血漬的臉上一片猙獰,嘴角大張露出泛黃的牙齒,如同一隻暴怒的猛獸,向羣狼宣示它的威儀。
那種猛虎般的威勢,竟然讓狼羣爲之一滯。
“退!”
老吳和老石聞聲後退,三人方向不變,挺着帶血的陌刀,一點一點地向已方陣地移動,老吳所面對的那一隻雪狼,被他一刀砍斷了左前腿,那狼不得不用三條腿支撐着沉重的身體,發出悲切的哀鳴。
攻向老石的那一頭也側倒在冰面上,一個深深的切口在下鄂部,雪白的皮毛染成了紅色,身體一聳一聳地,幾具屍體擋住了後頭狼羣的去路,趁着這個空當,三人從雪撬擋出了通道,退入了陣中。
“陌刀手,守住通道,長槍從旁協助,打起精神,它們要上來了。”
張無價駐刀於地,大聲吩咐下去,幾個陌刀手立刻被分到各個通道上,同他一樣,直面羣狼的補擊。
兩世爲人,劉稷從來沒有覺得這麼冷過,身上腿上全都失去知覺,臉上凍得連肌肉動作都作不出,似乎連血液都不再流動,這是很明顯的失溫壞死前兆,他一邊努力呼吸,一邊用顫抖的手,將皮袍子和皮帽子緊緊地裹住。
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一桶熱水,如果沒有,哪怕是一杯也好,讓五臟六肺喘上一口氣,血液重新流動起來。
可現在沒有人能幫他,狼嚎聲又一次響起,羣狼沿着雪撬分隔開的通道,一頭接一頭地衝了過來。
“宰了這幫畜生,今晚打牙祭!”
“嗬!”
做爲久經戰陣的老兵,張無價非常懂得如何調節手下的心理,猛獸與人不一樣,它們不會被恐懼打敗,指望傷亡過大就會逃竄,根本不現實,隨着他的大喝,首先響起的是連綿不絕的弓弩聲,當第一頭雪狼衝到他的面前時,身上已經插了不只一支箭。
受傷的雪狼張着血盤大口,兩隻前爪撐開,不閃不避地直直撲來,張無價只需要簡單地一刀劈下就能讓它死透,可他並沒有這樣做。
現在不是立威,而是持續不斷的戰鬥,縱然能一刀劈開它那堅硬的頭骨,所花費的氣力也是驚人的,剛纔的那一下,雙臂如今還隱隱發麻,他一個側身閃過狼頭,揮刀橫劈,砍在狼身上,將它從空中擊落。
不待他吩咐,身後的手下已經手執長槍,將落地的雪狼狠狠捅穿,一陣哀嚎之後,這頭兩米多長的成年雪狼才漸漸掙扎,不甘心地閉上了眼睛。
而張無價,已經擺好了姿式,準備迎接下一隻雪狼的襲擊。
這就是唐軍孜孜以求的陣型,訓練的並不是面子上的好看,而是每個軍士之間相互的配合、補位與合擊,讓所有人的體力消耗,都維持在一個平均的水平,最終形成持久而且有效的戰鬥力。
不大的陣地上,到處都響起了喊殺聲,其中既有人的吼叫,也有狼的悲鳴,對於大自然生存權的爭奪,並不比人類自身的殘殺更來得溫存,而不時響起的慘叫聲,也喻示了這場戰鬥,還沒有達到一邊倒的地步。
要知道,他們所面對的是這一片冰川的擁有者,至少也在百頭以上。
生死存亡的一刻,劉稷怎麼可能坐視,事情本來就是他提出來的,只考慮到了地理環境和氣候的惡劣,卻把大自然這個因素給忘了,這個年代的猛獸,還遠遠沒有到供人觀賞的地步,它們是要吃人的。
“拖過來,把它拖過來。”
一個手執長槍的軍士聽到了他的喊聲,不明所以地轉過頭,只見他們的戍主,紅着眼睛,拼命用手指着地上。
那裡是一頭剛剛斷氣的雪狼!
“你二人將它拖到戍主那裡,快。”
張無價隱隱猜到了他的用意,頭也不回地大聲吩咐,手上的陌刀絲毫未停地斬落,將一隻近前的雪狼從肩部一直到胸腹劃開,現出一道長長的血口子。
兩個執槍軍士立刻拖着狼屍,把它靠在劉稷的身邊,怕它沒死透,兩人一人一槍捅在狼頸處,抽出槍頭時,帶出了兩道激射的血泉。
就在這時,劉稷突然動了,他用力撲倒在狼屍身上,竟然張開口去接狼血!
剛剛倒斃的屍體還有溫度,熱血衝進他的嗓子裡,腥羶味讓人作嘔,劉稷強壓下心中的不適,大口大口地吞嚥着狼血,慢慢地,身體感覺到了一點熱量,麻木的下肢漸漸有了些感覺。
動物的血算什麼,特種訓練的時候,他連自己尿都喝過,人在生死存亡的關頭,所爆發的潛力,是常人根本無法想像的。
現在的他,只有一個念頭,儘快動彈起來,他的戰友們在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