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沒死。我把她帶走以後,她就這樣請求我,希望以後還能見到你。我同意了……”
艾德瑞安猛地拎起伊凡尼斯領口。伊凡尼斯從上看着他,艾德瑞安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氣息狂顫,卻也沒有一絲眼淚。
“你可以仔細想想,從頭到尾,我都沒有給你和你的家人施加過折磨。你這是幹什麼?”
艾德瑞安盯着伊凡尼斯許久,才把他放下來,在此期間,伊凡尼斯也沒有絲毫別的動作。
“你告訴我她還活着……?那好,怎麼做才能讓她恢復原來的樣子?”
伊凡尼斯頓了一會:“已經不可能了。她的身體已和魔淵之泉融爲一體。但我沒有騙你,她確實還活着,你把血滴在上面,她就能聽到你的心聲。”
艾德瑞安轉身向魔淵之泉走了回去,走到一半,問道:“除了你之外,七人議會中的其他人知道嗎?”
“暫時只有我知道,但他們知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魔淵之泉並沒有壞處,只會爲你好。”伊凡尼斯道:“在你小的時候,他們其實也是故意利用你母親死去的假象,使你更快速的成長,現在都已經過去了,那都不重要了。”
聽到這裡,艾德瑞安攥緊了拳頭。
“好了,既然我已帶你來過這裡,以後你要一個人守護這個地方。”伊凡尼斯說完,就離開了。
艾德瑞安伸着手掌,想了半天也沒有刺破它,他不知道應該對魔淵之泉說什麼。
“好不容易得知自己還有一個在世的親人,卻是這種境地,心裡很不好受吧。”邪罪發出了聲音。
艾德瑞安發覺邪罪好像時刻都知道他在想什麼,儘管它只是一把劍。
這世上當真有心靈相通的人嗎?
“她是我唯一可以去守護的人了。如果有任何人想破壞這裡,就是隱之聖堂我也不會手下留情。”艾德瑞安道。
他總算是在渾噩中找到了能夠堅持的事物,說實話,在拉娜婭死後的這段時間裡,他恨透自己這副模樣了。
此時他忽又想起那天浮現出的幾行金色的字:
“我們到此爲止了
我會讓自己忘記屬於你的一切
我的繼承者
會替我報仇”
……
繼承者會死,但神識不滅,聖神的繼承者,想必是換了別人,但那個人在哪裡?可能那個人的力量還過於弱小,他察覺不到?
興許拉娜婭的意外是件好事,至少,如果讓他去殺現在的這個【敵人】,他不會有任何的顧慮。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邪罪忽然飄到艾德瑞安面前說。
-
邪罪領艾德瑞安到了之前邪罪被封印的地方,魔淵之眼深處竟還有一層暗藏的石門,門後的景象,視野無比開闊,是一望無垠的黑海,同時也一片死寂。
艾德瑞安皺了皺眉,他在神之記憶中仔細地搜尋,卻並沒有對這個地方有印象的。
於是他說了出來:“亞彌的記憶裡好像沒有這個地方。”
邪罪笑道:“神的壽命能與天齊,神的記憶自然也不是凡人能夠想象的,你在轉瞬即逝的生命中,又怎麼可能知道神的一生。”
艾德瑞安心情複雜。
邪罪徑自說道:“這裡是魔界離地獄最近的地方,你眼前的海,被稱作無盡之海,海的盡頭通向另一個世界。”
此時,不知爲何,艾德瑞安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極其地堅定——
拉娜婭在邪罪所說的【另一個世界】!
他當即調起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前衝去,快過風、快過光、快過時間!
就算是人死後所去的【另一個世界】,他也要竭盡全力去嘗試,能不能達到!
邪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片海無窮無盡,你還是不要再過去了。”
“既然你說這片海無窮無盡,那又怎麼通向另一個世界?”
“我的意思是,如果真有能耐的人越過了無盡之海,那他也就永遠不復存在!”
過了一段時間,艾德瑞安的速度也依舊不減,如果邪罪有表情,那它肯定會無比驚訝了,它都把絕望的事實說出來了,爲什麼他還沒死心?!
“沒有什麼是無窮無盡的,任何事物,都有因、有果,就算是宇宙,它有誕生的時間,也一定會有毀滅的那一刻……”
果真,在一片漆黑中,他看到了岸!
在雙腳踏上岸的一瞬間,他突然覺得很累,剛纔也不知道行進了多遠的距離,根本沒料到消耗會這麼大。
而後,他才發現,這裡並不是另一個世界,只是茫茫黑海中的一座島嶼罷了。
“這裡是……魔神以前爲我建的地方。”看到島嶼上那唯一一座建築,邪罪的語氣變得柔和了許多,“以前,他來到這裡,我就陪着他。”
艾德瑞安聽言,繼續向裡走去,邪罪繼續說道:“我跟他說我喜歡安靜沒人的地方,最好是個連他也不想去的地方,他照做了,但他還是會時常來這裡。”
一路走上灰色石階,艾德瑞安的腳步越趨緩慢,他思考的東西也越來越多:亞彌究竟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邪罪的來歷又是怎樣的?它真的僅僅只是一把劍?……
“亞彌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你是他的武器,應該瞭解一些什麼吧。”艾德瑞安道。
邪罪沉默了很久,最終卻道:“我對亞彌的瞭解很少。我想帶你來的地方已經看過了,回去吧。”
艾德瑞安面前是一堵牆,也是這座建築內部的盡頭。牆上是巨大的十字架,與向兩邊伸展的黑色羽翼。
這樣的場景,讓他想到了一個詞——墓地……
還是離開爲好。
而當他轉身正欲走下臺階之時,竟看到空間正中立着一個人影。
他不由睜大了眼睛。
“是你……你怎麼……在這裡?”那人開口了。
那張臉,那聲音,都那麼熟悉,彷彿幾天前還見過一樣。
……她還能是誰?
她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看上去或許也在因爲見到他而驚訝,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艾德瑞安想要衝過去,但是腳下卻始終邁不開,只能一步一步,緩慢地向她走去!
他走下石階,身後牆上的十字架彷彿是背在他身上,黑翼也彷彿是生在他身上。
她如同着了魔般向他走去,這一雙眼自從相互吸引後,好像再也不會移開。
當兩人足夠靠近時,艾德瑞安伸手將她帶入懷中。
有體重、有體溫和心跳的人……這,這是【真實】嗎?
“我好想你……”艾德瑞安在她耳邊哽咽着道。多可惜,他是個沒有眼淚的人,無法像別人那樣暢快地表達自己的情緒,就如同現在的她一樣!
“哭什麼。”
“你弄疼我了……”這時她又破涕爲笑,輕輕扭動着身子告訴對方,力氣實在是太大了。
他就鬆開了一點點,她便要伸手去捧他的臉頰。
在看到她的笑容的一瞬間,艾德瑞安彷彿感覺這些時間來堆砌在心中的堅冰,迅速化開了……
下一刻,她就化爲黑色的海洋泡沫,消散於空氣中,徹底不見。
艾德瑞安僵在原地許久,眼裡的光芒漸漸消失,他險些要倒下。
爲什麼?
幻覺?
剛纔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還活着。”
邪罪的聲音讓他猛地驚醒,但也只是頭一頓,似乎還沒回過神來。
“她還活着!她在海的另一頭,一個叫【現實世界】的地方!”邪罪又重複道。
“她還活着,她還活着……”艾德瑞安也喃喃重複。
“對,她還活着。”
眼裡的光芒重又出現。
“我要怎麼才能見到她?”他問道,但立刻,他又搖頭嘆息:“不,也許永遠見不到纔好。”
“你們之間,有一道輪迴詛咒……如果新曆千年她不回來,你也不殺她,聖與魔的神識會瞬間衝出你們的軀殼,刺破世界與世界之間的壁壘,與對方一戰,引發一場浩劫。那時你們的軀體會永遠消失,不留一物,而神識會帶着你們的意識和記憶,殊死搏鬥,在奄奄一息時,找到下一副軀體,恢復自己的力量,如此循環。神識是不滅的,神識即是自然法則,它只會損壞,不會消失。”
艾德瑞安深吸了一口氣。他心裡知道這輪迴,真的是可怕的輪迴。在他與拉娜婭之後,還有下一個他們,無數個他們。
“但我知道打破詛咒的方法,也是唯一的方法。”邪罪說。
“什麼方法?”
邪罪:“【密語】”
“結果還是要這樣嗎……”艾德瑞安不再敢去看邪罪,他的手也開始顫抖。
“你必須,帶她回到這個世界!”
邪罪說的正是他不希望的結果,但是,爲了拯救他們自己的命運,他決定一搏。
“我應該怎麼做?”
“我現在是屬於你的神器,我的能力會隨着你境界的提升而逐漸解封。而當你到達100級時,你可以使用我的終結技,斬開你所在的世界與另一世界之間的通道。但這是禁忌,一旦使用,我將發生不可逆轉的變化,你也將更容易被魔神侵佔意識!而且被斬開的通道會變得不穩定,無法復原!”
艾德瑞安所有的情緒都化爲一股堅定:等着我,相信我,我一定能帶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