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城中幾十個胡商進了茶樓,一進來就縮了縮脖子,道:“嘶,真冷,這裡咋沒點火龍,掌櫃的這般摳是作甚?!”
另一個胡商雙手袖在手中,縮着脖子道:“春寒料峭,倒是真冷,春耕都播下去了,卻還是這麼冷,這茶樓真是摳摳嗖嗖的,公主要約談咱們,也不能約在這樣的地方啊,這掌櫃也真不會來事,盡給晉陽丟臉了……”
小二進來賠着笑,點頭哈腰道:“諸位莫氣,只因公主沒叫咱們點火龍,所以未點。”
“這是爲何?!”胡商們紛紛道。
“公主要做什麼,也不是小的們能料到的啊,諸位就莫爲難我了,”小二笑眯眯的道。
“也是,公主是貴人,貴人哪有與小二囉嗦的道理,沒火龍就罷了,怎麼連口熱茶也沒有?!”胡商道。這麼冷的天兒,誰不想喝點熱水暖暖身子?!
小二苦笑道:“諸位再等等,公主很快就來了,只怕今日是沒茶了……”
胡商們都紛紛落下了臉面,哼了一聲,道:“小氣。摳。”
小二哭笑不得,倒也不想得罪了他們,因爲胡商們的消費能力,其實也不算差的,他們一般約談生意,不會去吃飯的地方,一般都是茶樓,就是圖個清淨,近便,而且還有糕點和茶,就算談崩了,也能有一種清茶般的笑意,不會在酒桌上失態,所以,掌櫃的是想做他們的生意的。現在其實他們也不知道公主葫蘆裡賣什麼藥兒呢,他們還是真怕將這些胡商給得罪了。
小二有點忐忑着,卻聽胡商們紛紛轉移了話題,不揪着冷和茶水的事說了,只聽他們道:“公主約咱們是爲着什麼?!可能猜着?!”
“莫不是因爲罐頭,我倒是想做這個生意,只是最近罐頭廠裡出來的罐頭,全供上軍中的人了,到市面上的罐頭,一罐難求,想要批發點帶回草原,不容易啊,”一個胡商道。
衆人紛紛倒起苦水來道:“可不是,現在晉陽城就一家罐頭店,一天只限量的,那點子量,哪裡夠賣的,咱們也買不着……”
“我那一日倒是排了半天隊,買到一個荔枝罐頭,”那胡商一說就流起口水來,嚥了咽道:“真是味美,與新鮮的也差不離了……”
“要我說,罐頭還是次要的,真正珍貴的是那透明無暇的玻璃啊,聽聞還是回收的,集五個罐頭瓶能換購一瓶罐頭呢,想來這玻璃甚是珍貴,”
“如此珍貴的東西,只怕是不會落到草原上去,咱們在這晉陽吃用可以,只怕想要批發回去,只會發給我們鐵皮子的罐頭罷了,與軍中的供應是差不多的……”
“鐵還不好,因着鐵,鐵礦都熱起來了,都漲價了,這玩意兒也不賴,而且鐵製的,總好運輸,玻璃雖好,卻不耐長途跋涉,咱們又是坐船,又是轉馬的,一路還有賊人,萬一有個閃失摔了,豈不是虧本,所以依着我,還是鐵製的好,至少安全……”
衆胡商一想也是,雖然心癢那玻璃,但是,想一想草原極遠,倒也作罷了。
一時又心熱起來,覺得若是路遙肯批發給他們罐頭生意做,現在受點冷也不算是事兒。
見路遙還沒來,便又笑道:“前日一個店主家的玻璃罐頭瓶被偷了,倒鬧出事來……”
衆人一怔,道:“這個倒不曾聽說,怎麼回事?!”
“原來你們都不知道,說來也不稀奇,就是三條街外的一條巷子裡,一家開辣粉店的,店主買到了一個罐頭吃完了,覺得那玻璃瓶是個寶貝,便擺放在櫃檯上,放了水,裡面插了幾枝臘梅,倒也好看,去的客人們都眼巴巴的,前日店主回廚房端茶的功夫,出來就發現瓶不見了,一時大急,報了官,但是查來查去,這可到哪裡查去!?總不能搜身……”
“怎麼不能搜身?!”衆胡商道:“那玻璃如此珍貴,哪裡不能搜身了,就該把這賊子給尋出來纔是。”
“是王縣令說,玻璃雖珍貴,但人品更貴重,不能當着衆人的臉,將那偷兒的麪皮往地上踩,王縣令說,偷玻璃瓶的,想來並不是貪財,只是貪個稀奇,只願那人能將瓶還回去,此事也就罷了……”胡商道。
“後來呢?!”衆胡商道。
那胡商笑嘻嘻的道:“所以說,晉陽怎麼就能稱爲晉陽呢,就在這兒了,大約王縣令說的人品比玻璃更貴重的話感染了人家吧,晚上,那瓶兒就又放回去了。但是人沒冒頭,同時放回去的還有一瓶沒開封的罐頭,大約是歉意。”
衆胡商皆是一嘆,道:“說的也是,不偷金銀,只偷玻璃的,大約是爲着稀罕罷了,一時想岔了犯了錯也是有的,倒不能因爲此逼死了人,這王縣令仁義。”
衆人紛紛感慨着,又縮着道:“……冷啊,真冷啊……”
正鬱悶着,路遙進來了,笑嘻嘻的道:“晉陽雖冷,草原更冷吧,一路上風餐露宿的,不覺得冷,一進晉陽就覺得冷了?!太暖了也不好,太暖容易讓人喪失鬥志,可不算是好事。”
胡商一向大膽,笑嘻嘻的道:“公主小氣就小氣,說這個遮掩也沒用,既不捨點火龍,又不捨上熱茶,再沒比公主摳的了,”
路遙笑嘻嘻的,道:“不冷一點,怎麼嚐嚐我給你們準備的新飲?!喝着暖乎乎的,在冷天裡,更有效果……”
衆人頓時急了,道:“是什麼?!公主來是約我們一起談生意的嗎?!”
“這話好玩,不談生意,我約你們作甚,我忙着呢,”路遙坐了下來,道:“都坐,今日這茶樓我包了,你們隨意坐。”
衆胡商便縮着脖子坐了,想了想,又將脖子伸長了,癡癡的盯着路遙,道:“公主爲咱們準備了啥喝的?!”
路遙笑道:“諸位嘗一嘗就知道了。”
她身後的人很快就去後廚了,掌櫃的搓着手對衙役道:“要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