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心誤國!這是何等的誅心之言。
兩人齊齊的往後一倒,氣的臉發白,噗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昆玉卻半點並不動容,“兩位有忠心,想要陪葬,想要史後名,這是你們的選擇,可是,百姓們不必,不要拖百姓們陪葬吧,馮家軍也是,他們不欠南廷的,從不……陛下是少決斷,也很軟弱,可是越是到了最終關頭,他卻異常清醒,他心中有真正的慈悲,他大約是想將這混亂的一切留給晉陽了……你們記住,留的不是南廷這個爛的政權,而是南廷的土地,這兩者的區別,想必你們明白吧?!陛下是糊塗人嗎,他從來不是,他只時無能爲力,可他,到底還是不忍心真的餓死馮家軍的……也不忍百姓們屍骨遍野。這是大仁。”
“胡言亂語!南廷若不存,留下的還有什麼意義?!你這個妖道,不要本末倒置,不要說這種歪理,若朝政不在,一切都沒有了用處。”兩人氣急了。
“對你們來說沒意義,可是對陛下來說,早已經有了傳承,對天下百姓來說,也有了生路,對道來說,是大勢所趨。”昆玉冷冷的道。
兩人已經被氣的說不出話來了。
“馮家軍斷糧,無糧,催了無數的糧,馮騏馮驥,那些兵士,都是人,他們的忠誠,本應換來更多的善待,可是他們並沒有得到,與晉陽借糧,他們若被晉陽收心,也是理所應當。”昆玉嘆道:“你們還堅持些什麼呢?!守不住就是守不住的。”
“沐蘭碩不可能再回來,是什麼意思?!”兩人忍着氣道。沐蘭碩手上的大軍,可是南廷的根基,傾國之力的大軍,怎麼可能會回不來。
“沐蘭碩在軍中動不動就打殺將領,衆將皆敢怒不敢言,人心離散是遲早之事,他又想騙取商人運糧去,以他的狠毒,定不會放活的人離開,多行不義,必自斃,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昆玉道:“晉陽佔據了雍城,你猜馮璋弄了一條隔離帶出來是爲什麼?!”
林,李兩人無法面對,道:“……沐蘭碩實力強大!”他們試圖還想挽回這個破碎的朝廷。
“南廷曾經也實力強大,”可結果不還是一樣嗎?!
兩人臉上哪裡還有半絲血色。
“陛下早就猜到了,他從力不從心開始就已經猜到了,所以才逃避現實,一心向道……”昆玉道:“我看到了南廷的國運,不遠了,如果不出意外,就在今年……”
“今年?!你憑什麼這麼說?!”兩人大怒道。
“你們能拖得,可是天下的百姓早不堪重負,他們等不得……”昆玉道。
林,李兩人頓時啞然,一時之間,竟然無言以對。
昆玉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有點遺憾,儘管他們非常想要否定他的預言,可是他們動了動脣,卻列不出絲毫能說得出口的證據。
南廷早已經什麼都拿不出手了。
可悲的是,他們竟然連一個神棍都否定不了,都擊退不了。因爲他所說的都是真相,都是事實。
林,李兩位大人並沒有喝茶,收拾起狼狽的形態,失魂落魄的走了。
昆玉坐在原地半晌未動。
小心腹過來了,擦着血跡,聽着昆玉喃喃的道:“下一次只怕他們噴的不是血,而是命了……”
其實林,李兩位大人又何嘗不知南廷這艘破船遲早會沉沒?只是這樣被赤果果的說出來,他們一時之間連想否認都做不到,真的是將他們的心聲都抖出來了,他們接受不了這樣的直白。
更難的其實是自己的內心。
“師父,他們本是來問立相的事,怎麼沒再追問了?!”小心腹道。
“這叫說話的藝術,借力打力,無法回答一個問題的時候,轉移他們最最痛心的軟處打去,他們自然再顧不上原先的問題了……”昆玉道。
“師父是故意避開這個話題的,只是說的話真的太重了……”小心腹道。
“他們都是清醒人,可惜只是想自欺欺人罷了,我不過是給了他們一劑清醒的藥,面對現實,”昆玉道。
“如果南廷覆滅了,我們能去哪兒?!”小心腹道。
昆玉不語。
“馮璋真的是陛下的皇子?!”小心腹充滿好奇。
昆玉依舊沒有回答,只是低聲道:“陛下雖然軟弱,但軟弱也有軟弱的好處,這天下的諸侯都野心勃勃,就連如貴妃一個女人尚且如此,沒有一個人真正的在乎百姓,天下餓死者衆,除了晉陽會接納以外,沒有一個真正放在心上,他們只顧爭鼎天下,而陛下,雖然軟弱,可到底還是有一絲的真正的良知的,這一點上來說,他到底還算是個好人,只是可惜……”生在了皇家,坐在了錯誤的位置上。
細數路家的亂,就是從選擇的繼承人上開始的。
不過這是避不開的禍和錯。
因爲不管哪朝哪代,一旦涉及到繼君者的事,都會亂,不過是分大亂小亂罷了,而路家這一動,直接將路家的天下給動碎了……而百姓也成了這傾巢之下的雞卵,何其苦……
天下統一總是好的吧?昆玉想,他現在做的事,其實就是促進統一呢,至少……統一了的時候,百姓們若是受了災,以硬石頭和晉陽的能力,能馬上安排賑災,不會叫百姓死這麼多人,無人收骨……
況且,路遙曾答應過,到時候會善待陛下……
以晉陽的大度,想必是不會騙他的。做一個前朝皇帝到老到死,也是好的。
只是想起來,依舊有些悲傷。
然而很快,他又想起自己來的使命,定了定神,心性更加堅定了起來,道:“傳出話去,只說林,李兩位大人,皆是將相之才,來日必出一相,位極人臣,受後世敬仰,”可惜,相位不設二危害皇權,升者只其一。
“知道了,師父,”小心腹道:“這兩個人若是聽了,只會妒火中燒,相互猜忌,他們真的會相互攻擊嗎?!他們挺在意自身羽毛的,不至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