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擅長的領域被輕易擊敗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並非由類人血肉生命晉升而來的火元素之神，並沒有什麼被侮辱的惱羞成怒，它回過神來後在龍形透明火焰邊重新凝聚了一個普通的火海主體，隨後在仔細回味了一下紅龍卡薩之前塞過來的那些超綱悖論後，它就乾脆的對紅龍表示了自己的敬佩、開始直白而好奇的詢問其中奧秘。
畢竟，火元素領域控制權這個層面的戰鬥爭奪，對於火元素之神這樣的規則神靈並不能造成任何本質傷害——
成爲規則神靈，需要在紀元交替、虛空與星界所有位面緊密聯繫在一起的時候，才能一次性將自身的規則嵌入整個世界，真正晉升成爲規則神靈。
而想要傷害、殺死一個規則神靈，自然也得從整個世界下手，一般不乘着紀元交替的時機行動是很難做到的。
就算是被篡奪了用於干涉世界的力量核心，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先不說火元素之神消化掉紅龍那反饋過來的最新知識後就可以將之奪回來，就算是徹底放棄了，它重新凝聚一個出來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被一輪悖論衝擊打懵丟掉了主體領域，不過是火元素之神順着紅龍之前一路拓展出來的符文規則運轉力量被帶進溝裡罷了，丟掉那部分體系後用原來的控制方法照樣能過日子。
對於火元素之神的求教，程斌倒也沒有拒絕——反正題目在那擺着，已經看到新世界的火元素之神多花點時間自己推演也能一步步推導上去。
就某種程度來說，元素神靈這樣依靠世界反饋時刻走在自身規則領域最前沿的存在，雖然沒脫出神靈唯心的基調，但思考模式與力量體系的邏輯風格都很接近的法師，它們觀察世界的部分視角甚至比魔網主宰密斯特拉還要深入。
已經達成目的、將對手從力量到靈魂看了個八九不離十的程斌對症下藥，和火元素之神交流得蠻愉快，雙方圍繞着火系符文規則很快統一了略有差異的世界觀。
不同於固執己見或者說三觀心性純粹穩固的鍛造之神莫瑞根，火元素之神在一輪學習探討後很爽快的改換了立場，將自身力量運作基礎的唯心畫風全部改換成了程斌那套客觀的唯物辯證法。
用火元素之神的話來說，什麼唯心唯物都不重要，能給它帶來突破的、能讓它獲得更強力量與更高眼界的道路自然是值得去研究的，至於走錯路的擔憂？擁有漫長壽命與無數次重來機會的、在瓶頸裡待了太久太久的火元素之神根本不屑一顧。
不過在接受了程斌提供的那套本地世界認知體系後，火元素之神就自己目前知曉最多最擅長的領域提出的問題——
“完美自洽、不存在矛盾與悖論的體系？”將研究透徹的透明火海還給火元素之神後，透過虛空與之交流的程斌聽到火元素之神的問題後沉吟了一會兒。
仔細思考了一下後，程斌回答道：“你既然明白了我這種風格的核心認知精神，就該知道那樣的體系對我們來說是不存在的，或者說，我們始終不會放棄打破完美體系、尋找更深奧秘的嘗試...
“說實在的，如果哪一天我遇到了這樣的完美體系，可以解釋控制世間所有的一切，再也沒有任何可以探究的未知之處，我一定會產生前路斷絕的糟糕感覺吧——至高無上什麼的，聽起來就挺絕望的。”
火元素之神深入思考了一下，隨後就表示了贊同。
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程斌不由得聯想到了那依舊被他稱作量子泡沫，但隨着量子化身集羣的研究應用，已經與最初認知到那種量子泡沫差異巨大的宇宙底層單元。
程斌很清楚薩麥爾曾說的那句話很可能是真的——每個高維生命眼裡的宇宙根源都有着不同的形態，他的量子泡沫那一系列知識體系未必就能代表宇宙的真實模樣。
但程斌更加清楚，自己堅守踐行的始終是科學認知的道路，量子化身這樣基於量子泡沫技術的強大力量源自虛幻又如何？他一路前行中隨着眼界與層次變化淘汰改換的錯誤知識還少了麼？
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無論這是否危險是否註定失敗，都是每一個智慧生命擺脫物質束縛與低級慾望後的終極追求。
就在程斌一邊感慨一邊與火元素之神深入交流的時候，一聲滿載怨毒與憤怒的咆哮忽然響徹了整個虛空——
“陰影之神！！！你辶...”
憤怒的咆哮只傳出半句就被無形的力量給徹底掐滅，神國接連崩潰墜毀的巨大動靜驚動了所有觸及虛空的存在。
聖光之源中的紅龍無辜的眨了眨眼，瞧了瞧其他注意力完全不在這的神靈化身，隨後將注意力轉回了火元素之神那邊。
連極其古老的、見識過太多大事件的火元素之神，都爲之前那波接連隕落的神國驚歎不已：“好大規模的神戰，這是出了什麼事了？”
“沒什麼，一堆想坑友軍的邪神犯了衆怒，被諸神反過來聯手坑殺了而已...”程斌咳了一聲，將話題引了回來，“話說回來，你對我剛剛提到的那個新式神靈架構怎麼看？”
程斌給火元素之神看的新式神靈架構又是另一個版本了，他研究神靈的時候順路就探究過規則神靈的轉型可能，現在看過火元素之神的本質奧秘後，臨時修改調整一下就能拿來使用——
如果說信仰神靈轉型後對應的是真名層面的架構，是基於人心的存在，那麼規則神靈在新時代對應的是管控世間一切的魔網的底層代碼，是一切事物變化的規律本身。
反正現在的魔網就有很多地方運行在規則神靈提供的基礎規則上，規則神靈的轉型遠比涉及真名的信仰神靈要簡單的多。
提到這個話題，火元素之神沉默了一會兒後嘆道：“神靈沒有壽命的極限，但卻有思維的黃昏...
“我已經看到太多曾經的敵人與同行者，因爲漫長時光的消磨，逐步失去了心靈的活力，它們漸漸對世間萬物漠不關心，漸漸不再擁有情感波動，最終它們一個又一個陷入永恆的沉寂，靈魂徹底停止了活動...
“這也是我這樣的古老神靈長期選擇沉睡的原因，我們期待在漫長時光中出現新的變化，讓自己的心靈重新擁有生命的活力...”
——所以說，世界上有那麼多符文規則，但有對應規則神靈的符文卻那麼少，是因爲很多規則神靈都思維黃昏靈魂死亡了？
聽完火元素之神的感慨後，程斌若有所思的接話道：“所以？”
火元素之神沉聲道：“所以，我對你的計劃很感興趣，但我感興趣的並不是那賜予舊式神靈生路一樣的轉型，也不是力量與神格的大小與去向，而是你架構中隱藏的、新式神靈必須對自身存在與思維完全理解的關鍵條件。”
規則神靈果然不可小覷，就拿到那麼點信息就意識到了架構裡這個關鍵點...程斌心下感慨了一聲——密斯特拉那沉迷享樂的魔法之神，手頭有着相當詳細的資料都沒能察覺到這個問題，要知道她原來可是深度解析世界的魔網之靈啊。
必須對自身存在形態與思維運轉過程一清二楚的條件，意味着新式神靈想發揮出自身真正的力量，甚至只是想維持自身永恆的存在，都必須將觀念與道路扭到與程斌相似的方向上來，這是貫穿了整個架構設計的，不存在任何取巧繞過的辦法。
“心靈是非常飄渺的東西，無論依靠信仰還是依靠規則，每個神靈無時無刻都在面對無數信息對心靈的衝擊，就算一直錘鍊心靈、用各種方法來取巧，也無法避免自己的意識被一點一點影響消磨。”
火元素之神掃了眼虛空遠方接近尾聲的浩大神戰，隨後對程斌繼續說道：“更嚴重的就是記憶思想的變質與腐朽了，所以我想問你一句——新式神靈真的可以完全掌控自身思維每一點變化？隨心所欲的調整自己的記憶與思維？”
“就唯物客觀的角度來說，做到這種事情是完全可以的，”面對火元素之神的疑問，程斌肯定的回覆了一句，但隨後他又轉而說道，“但就像之前提到的那樣，我們不可能完美、徹底的控制這一切...
“隨着我們對真理的認知與挖掘越深，我們對自身靈魂的存在形態與載體層次的理解也在不斷的更新升級，‘我’的定義隨着前進不斷變化...
“當然，只要踏入這個領域，心靈失去活力、思維陷入黃昏之類的事情就可以很簡單的解決，至於到時候如何在隨心所欲中約束自己靈魂核心算法的變動，那就是另一門課程了。”
提到修心的問題，程斌就不由得回想起了元氣世界的那些修行宗門——
比起這個世界更關注信仰規模與神格等級的神靈，元氣世界的修行者們對於心靈脩養更加看重，不管走什麼修行路線都繞不開修心的步驟，突破煉神返虛境界更是有着自我思維解析與控制能力方面的硬性要求。
最明顯例子就是修行路線類似雷劫鬼仙的修仙宗門，在其放棄身軀專注元神的修行道路上，修行者掌控自身每一絲情緒的變化、每一個念頭的生滅，可都是基礎操作。
雖然元氣世界的修行者比起程斌這樣的存在，在心靈掌控的出發點與鍛鍊方式上，因唯心唯物的觀念視角不同而有所差異，但前行求道之人最終達到的效果都是大同小異的。
“這樣就好...求知之神，只要時機合適，憑你的能力足以輕鬆殺死我這樣的神靈，就算屠光諸神暴力推行計劃，對你而言想來也只是時間問題，所以我相信你展示給我的那些東西...”
火元素之神聞言，帶着一絲對過往那些精神死亡神靈的感慨笑了笑，隨後它繼續說道：“看了你那些東西，我大概就猜到了你來找我的目的，那麼你還想要什麼就說吧，就算你要提前拿走我的神格也沒問題。”
程斌不由得爲火元素之神的決定驚訝了一下：“爲了還沒影的計劃，你這麼果斷的壓上全部籌碼真的好麼？”
“我孤家寡人，沒有信徒沒有眷屬，只要自己願意，有什麼好猶豫躊躇的？”火元素之神反問道，“符文規則完善再多也無法改變我的生命本質，我已經等的太久了，我可不想什麼時候就陷入沉寂永遠失去意識。”
程斌瞄了眼聖光之源大廳裡被提爾帶回來的俘虜，隨後對火元素之神笑道：“哪怕是爲計劃的實現當先驅，進行一些不是很靠譜的實驗性工作？”
“我可不是那種害怕風險只要利益的傢伙，連神格都不在乎了還管這些？”
火元素之神哼了一聲後繼續道：“再說，看過你那種符文規則後，我對那新版魔網可是相當有興趣——先參與進去的，總是能獲得更多機會的不是麼？我可不相信你會將未來的魔網留給密斯特拉那個可憐的傢伙。”
“好吧，感謝火元素之神的大力支持。”程斌笑了笑——這下信仰神靈和規則神靈的實驗品都湊齊了，看來在深淵遠征之前做完新式神靈的實驗是沒問題了。
商量好神靈轉型實驗的事情後，程斌就繼續和火元素之神這位極其古老的神靈探討了一些問題。
例如對深淵與惡魔的看法——元素古神在這方面的立場倒是和魔網差不多，深淵高熵環境催生的惡魔，對其符文規則同樣有着增益與補充，生命本質貫穿世界樹的規則神靈並不關心其他神靈與深淵惡魔之間的永恆之戰。
而關於當初大奧術師與神靈之間的戰爭，火元素之神雖然和知識之神歐格瑪一樣長期處於沉睡狀態，但在這件事上卻比知識之神知道更多——因爲魔網這特殊事物的誕生觸動了所有的規則神靈，引起了它們的些微關注。
從火元素之神這裡，程斌知道了當初屠滅大奧術師文明的神靈聯合的主要發起者，現在影響力廣泛但極其低調的神靈——日月之神。
在一番交流後掛掉虛空電話的程斌轉回注意力，一邊打量着聖光之源神殿大廳裡的邪神俘虜，一邊審視着主位面魔網與日月之間的各種交互變化。
“我記得魔網覆蓋的那些位面裡，太陽和月亮是魔網控制原始魔力洪流的組件之一啊，難道日月比魔網還先出現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