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雯她們身處的那一束斷裂的世界線附近,一條相對更長更加完整的、將無窮衍化可能性收束歸一的世界線中。
月光下散發着各色光芒的城市之外,一座被翠綠而整齊的草坪覆蓋的山丘,彷彿被天神的刀鋒切過一般只剩下了一半的山體。
而在平整到如同鏡面一般的懸崖頂端,一位目光迷離的黑長直少女正坐在懸崖邊沿孤零零的木椅上,頭向着懸崖外空無一物的地方偏斜,似乎依靠着什麼看不見的東西。
在少女那有些恍惚的目光中,翠綠的山丘依舊有着完好的另一半,而她的左邊放着另一張椅子,一位有着粉色短雙馬尾的少女正笑着偏頭與她相互依靠。
懸崖外呼嘯的冷風中,似乎依舊留存着兩人臉頰磨蹭間的溫暖。
但這,終究只是時間的幻象。
彷彿感覺到了什麼,依靠着空氣的少女忽然回過神來,她靜靜的看了一會兒左邊的空氣,隨後緩緩坐正了身姿。
剎那間,虛懸於天的半月被炙熱的太陽所替代,山丘下靜怡的城市轉眼就喧鬧了起來,少女所坐的簡陋木椅不知何時已變化成了另一種華美的模樣,而少女的右手邊,更是憑空出現了一柄中間展開着小圓桌的寬大遮陽傘。
摩挲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後,翹起黑絲長腿的少女輕輕端起小桌上冒着熱氣的紅茶抿了一口,隨後放下紅茶的她看了眼繁忙的城市,她的目光越過無數建築,在城市間某處停留了很久。
半餉後,少女收回視線,用指節輕叩桌面。
憑空出現的白色光芒在桌面上交織組合,眨眼間凝聚成了一大一小兩個圓環。
仔細去看的話,這兩個圓心重合在一起的光環,都像是一根紙帶旋轉一百八十度後首尾相連的“莫比烏斯之環”的樣子,不過只有大的圓環毫無瑕疵,小的圓環不知爲何出現了一處明顯的斷裂。
那絲細小的裂痕附近,光帶彷彿被無形的力量撕成了無數細線,這些凌亂的線頭似乎正在嘗試越過裂口重新對接融合,但每當其接近到一定距離,就會突兀的被崩碎被排開。
一手撐着下巴的少女靜靜凝視了一會兒小圓環上那個有些不和諧的裂口,隨後目光偏開看向了另一個異象——
小圓環的光帶上忽然浮現出一絲黃線,這絲環繞光帶的黃線在扭曲間脫離了其存在的表面,向着外圈的大圓環延伸而去,而與此同時,大圓環上也浮現出與之呼應的黃線,向着內側小圓環延伸出的黃線糾纏而去。
看着通過黃線相連的大小圓環相互拉扯的景象,少女輕哼了一聲,探手抓住了黃線靠近大圓環的那一端,將其從根部撕裂了下來。
糾纏的黃線失去了一端的拉扯力量,頓時全部收縮崩塌,重新融入了小圓環的光帶之中。
看了眼指尖捏着的黃色碎片,少女將其隨手丟進了旁邊的紅茶杯中,隨後她靜靜打量了一會兒沒有動靜的大小圓環,忽然嘴角微翹輕笑了一聲:
“擁有心靈魔法的杏子也就算了,沒想到接下來有動靜的會是那位麻美學姐啊...內心敏感細膩、孤單脆弱的她,是怎麼在沒有小圓幫助的情況下接受作爲魔女的那一部分多重自我的?”
揮手驅散了具備某種代表與象徵意義的大小莫比烏斯之環,黑長直的少女端起紅茶喝了一口,隨後她偏頭看向座椅的側後方,看着不遠處草坪上趴着的那個白色生物笑道:
“自從那個名叫文雯的女人插足進來後,事情是變得越來越有趣了,可惜那邊的我在與我輕微接觸後就封閉心靈躲了起來,讓我沒辦法看到後續...你覺得那邊的世界之後會怎麼發展呢,丘比?”
在少女身後不遠處的草地上,身軀佈滿無數傷痕、再也看不出絲毫萌物形象的丘比雙目死寂而空洞,沒有對少女的話語做出任何反應。
“啊,對了,這樣的你是沒辦法回話的...”挽開耳側髮絲的少女微微一笑,隨手打了個響指。
剎那間,四肢短小的白色生物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趴跪在那、兩手勉強支撐着身體的白衣白髮的少女。
看着渾身顫抖、淚眼朦朧,彷彿在極大痛苦下艱難喘息着的白髮少女,控制着椅子側過來的黑長直少女一臉的饒有興趣:“別表現的這麼難堪啊,我不就讓你分享了一下所有的我過往所積累的負面情緒嗎?
“作爲人類體驗一下人類的情感,不是你們這些冷酷無情、感性缺失的孵化者‘夢寐以求’的事情嗎?這才一點點的恐懼、痛苦、悲傷、絕望而已啊,丘比...作爲這些情緒曾經的製造者之一,你不至於承受不起吧?”
急促的喘息逐漸平復,白髮少女丘比緩緩站了起來,她擡手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隨後看着自己手心那絲淚水的痕跡,用依舊帶着一絲哽咽的聲音說道:“曉美焰...
“我這些表現,都只是人類面對痛苦所產生的生理反應而已...”說話間,丘比的語調逐步恢復了平靜,“人類的情感我體會到了,雖然複雜度很高,但與過往的計算結果想比並沒有什麼差異,你想靠這些手段打垮我作爲孵化者的精神,那是不可能的。”
“打垮你的精神?我可不需要做這種事情,”看着沒有絲毫憤怒與怨恨情緒的白髮少女,曉美焰搖頭嘆息,“你是否屈服,只取決於我的意願,你沒有繼續跪着,僅僅是因爲我沒那樣想罷了。”
“確實,扭曲了整個世界的形態、改變了物理規則的你,是有能力直接扭曲我的意識讓我屈服的,”丘比臉上絲毫動搖的神色都沒有,“但選擇屈服的我,就不再是‘孵化者’了...
“那樣的我並不是我,只是你創造的、與我長得很像的、自以爲是我的另一個生命而已。”
“是啊,”被正面硬頂的曉美焰沒有絲毫生氣的跡象,她反而滿意的點了點頭,“如果你不是與原來的你高度一致的孵化者,你又有什麼存在的價值呢?只有這樣的你,才能與另一邊的你共鳴呼應,產生我所需要的影響啊...
“不過作爲孵化者的你,只要有希望改變你們文明的處境,就不會在意被我利用的事情吧?所以我們就繼續好好交流吧,丘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