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些時間,天色將明未明。
陳慶等人還在觀察尾隨蜃樓號,船體的另一側便有人暗中靠近。
這人頭上懸着一張陣圖,收斂遮蔽自身的氣息。
他並未登船,而是靠攏到貼附船壁的位置,頭頂懸浮的陣圖延伸出一縷縷陣理紋路,和船體勾連在一起。
那船側像是開了個暗門,變得柔軟如水幕。
暗中的人便得以通過船體側翼,進入船內。
他的身形很高,肩寬背闊,一身黑衣,蒙着面孔。
其面巾下隱然露出幾縷鬍鬚,顏色灰白,看起來年紀不小,但步履雄健沉穩。
他是掌兵者。
進入船內,他通過一條隱匿路徑,在狹窄的船體夾層裡穿行,一路往上,最終來到頂層艙室。
在這一層,他打開一個空間暗格,取出了一個青銅匣。
銅匣入手,掌兵者的眼睛裡露出刀鋒般銳利的目光,大喜過望:“藏的再隱秘又如何,還不是被我找到了……這艘蜃樓之船,果然和皇陵的氣機呼應,我推斷的沒錯。
皇陵內接連變化,這船裡的東西也就到了出世的時候……”
“秦皇想遠隔百年,把東西傳給後世的兵家。可惜還是被我先一步找到!”
銅匣入手,掌兵者更不遲疑,立即離開。
此時漢軍已經和蜃龍號發生初步交鋒。
掌兵者憑藉對這艘船的瞭解,不聲不響的帶着銅匣,脫身而去。
之後纔是霍去病登船,開始探查船舶各處。
————
“這樓艦內,艙室多如宮闕,好大的面積。”
工布跟在霍去病身後,和陳慶低聲交流。
普通的樓船,最多四層,但眼前這艘蜃樓號有七層。
觀之可凌雲,海上如重樓。
在蚩尤擊潰蜃龍頭骨內蘊含的氣機後,船內的機關,負面的力量就對霍去病失去了作用。
衆人沿廊道的階梯而上,暢通無阻的來到第六層。
到這一層以後,居然沒有路途能繼續前行。
道路在第六層終止。
但從甲板上看,明明有七層艙室。
復陸支,趙破奴等人在牆壁上摸索敲擊,試圖找出前行的隱藏路徑。
霍去病再次推動皇陵兵權,將軍陣擴散開來。
廊道的四壁也浮現出紋路。
原本的廊道盡頭,開始扭曲,延伸拉長,出現了通往第七層的木梯。
“這是墨家的藏空術,修行到半聖級別的墨工,才能修行的秘術。”工布歎爲觀止道。
霍去病當先登上階梯。
第七層並不是想要隱藏起來,而是隻有始皇帝能踏足,平素不允人擅入。
登上第七層,是一條丈許寬的原木廊道,一側是三間比鄰的艙室房間,門角鑲玉,細節奢華。
牆上懸掛着秦時的青銅燈盞。
這一層的盡頭,是一間書房。
案上放着金鉤御筆。
百年的沉寂,仍纖塵不染。
衆人推開房門,卻是沒人進入。
那房內威壓厚重,彷彿蟄伏着一條真龍,敬畏的情緒充斥在每個人心頭。
只霍去病一人走入房內。
窗外陽光明媚,碧波萬頃。
霍去病來到房間臨窗的紫玉盤龍案前。
他進入這房間,生出一種只有穿越者纔會有的親切感。
原因是房裡的佈置,器物,桌、椅,靠牆擺放的書櫃,所有東西都和秦漢時期的器物有着莫大的差異,是後世的現代風格。
這是個始皇帝穿越後,刻意建造的房間,是他和穿越前的現代社會僅存的‘聯繫’。
桌上放着三四卷玉簡。
霍去病隨手翻開其中一部,上邊是用後世簡體文字寫的內容:
“我穿越成了一位皇帝……還是秦始皇……這個賬號開的太大了,有時會兢兢業業,怕自己做的不好,辱沒了這位千古一帝。
當了一段皇帝之後……感覺不錯,現在說話,要不加個‘朕’做前綴,渾身都不自在。”
看這些文字,始皇帝在這間船上的密室裡,顯然在放飛自我,都是自娛自樂的口氣。
簡書上的字跡變化。
“後來朕發現……這個世界沒那麼簡單。有‘人’躲在暗處,覬覦着一切……”
這段話的‘人’字,被始皇帝特別標註出來,似乎是他並不確定對方到底是不是‘人’。
這裡的簡書和留給霍去病的秦皇手卷比起來,明顯不那麼正式,是秦皇的一些隨筆,斷斷續續。
還包括一些宮廷趣事,比如始皇帝覺得穿越後最大的樂趣之一,是調教嬪妃們。他的妃嬪皆是天下絕色,一共十餘人,各個服服帖帖,夜夜新郎。
霍去病隨手翻閱了幾部簡書,然後探手壓在龍案上。
體內的兵家氣息,推送進入龍案。
在龍案上方出現一個虛空暗格。
但暗格打開,內部空置無物,什麼都沒有。
霍去病蹙了下眉梢,遂有一縷黑氣在房間內化出蚩尤的身形。
他手中,掐着一條飽經蹂躪後的蜃龍虛影。
正是剛纔在船腹內,蚩尤扭斷了其脖頸的蜃龍精魄。
它並非實體,而是和蚩尤相同,陰身鬼魂般的存在,扭斷脖頸並非將其擊殺,而是擊潰了它的反抗。
蜃龍精魄被壓制到只有丈許長。
它和龍的形態高度接近,周身霧灰色,嘴角有兩條龍鬚,但身上鱗片逆向生長,威武不凡。
每一枚鱗片上的紋路相連,便會天然形成一座幻陣。
蜃龍與尋常龍族不同,傳聞其中的強大者,能幻化出一個虛象世界。
此時霍去病念頭微動,蚩尤的大手收緊,那蜃龍可憐巴巴的吐出一縷虛幻的氣機。
其中呈現出來的,正是霍去病等人登船前,來到船上的掌兵者。
蜃龍吐出的影像裡,掌兵者身形模糊,直到他進入第七層,畫面才消失。
這船上的第七層,蜃龍也無法進入。
它並不知道第七層發生過什麼。
但霍去病已大致判斷出過程。
在自己登船前,有人來過。
這個人能進入第七層,對蜃龍號顯然有着不爲人知的瞭解。
霍去病自然而然浮現出的懷疑對象就是——掌兵者。
只有他和子,都與大秦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始皇帝留下的暗格是空的……掌兵者將東西拿走了?
霍去病打量面前的龍案和房間裡的陳設,嘴角慢慢上揚。
他探手再次壓在桌案上,軍陣紋路與虛空交織。
片刻後,第二個隱藏的更深的暗格,徐徐浮現。
這纔是始皇帝留下的真正東西。
比起虛實變化,詭詐機變,其他人和兵家比起來都是弟弟。
而始皇帝藏的東西,若能被人輕易拿走,那就太小看這位千古一帝了。
他藏在第一層暗格裡的是一層保險,就是用來迷惑可能存在的對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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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暗格深處藏着另一個暗格,只有掌握皇陵兵權才能解開,對霍去病也是一種考驗,看他能不能拿到真貨。
始皇帝和霍去病,隔空打了次傳接。
掌兵者拿走的,是個假貨。
眼前的暗格裡,有一個很精緻的方形玉盒,只巴掌大,顏色碧綠,通透晶瑩。
存放玉盒的空間暗格裡,還有一顆硬幣大的珠子,流轉着七彩光暈,滴溜溜的滾動。
霍去病先將匣子打開,裡邊有一個拇指大的小玉瓶。
瓶子雖小,但祭刻着無數紋路,咒文,還不時迸發出閃電般的光芒。
霍去病將小瓶拿起來,拔掉一個小巧的玉塞,湊到鼻端嗅了嗅。
很淡的血腥味。
瓶子裡……是精血,只有一滴!
誰的血?
始皇帝?
霍去病又拿起暗格內那個七彩光暈流轉的珠子,捻在手裡,迎着窗外透進來的陽光打量。
這珠子是大秦號的‘鑰匙’。
蜃龍珠。
有了珠子,才能更好的控制蜃龍,掌控大秦號。
這船本也是始皇帝傳下來,留贈的東西之一。
霍去病嘗試着往珠子裡送入修行氣機,進行祭煉。
輕鳴聲中,宛若兵器出竅。
珠子崩潰成一縷氣息,被霍去病眉心靈臺發出的微光收攝進去。
出入意料的是,吸入這顆珠子精氣的是即將開啓的第六枚兵符。
蜃龍珠的精氣,和即將出世的兵符相合。
霍去病意識裡,龍吟乍起。
即將出世的那枚兵符,劇烈震動。
他回視識海,心忖這次誤打誤撞,倒是提升了第六枚兵符出世的速度,大抵再修行個一兩次,將自身力量融入兵符,便能讓其化形出現。
而就在霍去病吸收蜃龍珠時,蚩尤手裡那條蜃龍的虛影擺動尾巴,其狀歡快的擺脫了蚩尤的遏制,跳入船艙的地面,沉入其中消失。
然後,整艘蜃龍號像是有了生命。
船體周邊無數符號閃爍,如一片片龍鱗伸張開來,又像一面面小風帆,鼓動風力。
船上一條條紋路明滅如龍筋!
整艘船變成了一頭巨型蜃龍般,速度如飛,破浪而行,往海岸線駛去。
從此划船不用槳,茫茫大海全是浪。
船體周圍則幻化出蜃氣,虛虛幻幻,蘊含着無窮的變化。
秦時傳下來的這艘尋仙之舟,足可碾壓當代任何船舶。
“傳令各部,徹查全船每一處角落,清理,熟悉船體。這船是我們的了。”
趙破奴等人齊聲答應,興匆匆的下去傳令。
書房裡只剩下霍去病。
他吸收蜃龍珠,其中還攜帶着稍許訊息,便是關於這瓶中血液的來歷。
那確實是始皇帝留下來的一滴精血。
有了這滴血,才能真正進入皇陵深處,而不會遭到包括祖龍在內的一些攻擊。
除此外,還和皇陵深處的一些秘密相關。
掌兵者也想進來盜取皇血……
收起始皇的血,霍去病從龍案後起身,往一旁的牆壁走去。
控制了蜃龍珠,這船上更多隱藏的區域便被他所知。
始皇帝留下的書房側翼,牆體分開,露出另一層藏而不顯的空間。
霍去病步入其中,瞬間心頭微動:這是一座兵府,秦時某位兵道大家留下的兵府空間。
————
掌兵者取走蜃龍號艙室暗格裡的東西,興奮的離開後,遮蔽自身氣息,瞬息千里。
船上的東西,他以往也曾嘗試過,但蜃樓號蹤跡難以準確推斷,再則時機未到,始終無法拿到船上的這件東西。
這次終於成功,掌兵者驚喜不已。
他脫離大秦號,催動多件器物,擾亂天數,避免被人循跡追溯。
最終,他來到一座城池內的宅邸,在一間靜室裡佈下遮蔽氣息的陣列,而後才懷着激動的心情,打開了獲得的銅匣。
匣子本身並無鎖釦,開啓很容易。
咔嚓!
銅匣微響,緩緩打開。
匣子裡有一個小玉瓶,這個掌兵者拿到銅匣時,就打開簡單查看過。
此時他迫不及待的拿出玉瓶,拔掉瓶塞,往外傾倒。
掌兵者神色一呆。
小瓶裡滾落出一滴封存了百年的海水,味道有點鹹,此外……什麼都沒有。
他千辛萬苦,推演嘗試,弄到手的是一滴海水?
掌兵者愣了老半晌,不甘心的探查銅匣,確定再無隱藏的暗格後,失魂落魄的坐在那。
他慢慢明白過來,自己被始皇帝給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