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照大地。
王府外,劉清看見霍去病額頭的血痕,心疼道:“皇兄還動手了?”
“陛下發一發火氣,也要給宗室個交代,沒事。”
劉清又問:“還有呢?”
霍去病好整以暇道:“讓我在家禁足三個月。”
劉清聽了便反應過來:“陛下收了兵權,免了夫君的職務?”
霍去病爲戰而生,不讓他打仗,縱橫沙場,劉清覺得這個纔是最大的懲戒,心裡有些不舒服,又有些慶幸。
皇帝畢竟還是從輕處理了。
劉清看見霍去病周身甲冑破碎,探手掀開一片甲葉看了眼,低啊了一聲,淚水撲簌簌的掉下來。
破碎的甲葉揭開才能看見,內裡的胸肋位置,藏着一道猙獰的傷口,非常深,仍有鮮血滲出。
那是霍去病以傷換傷,轟碎仙妃喉骨時,被對方翻手反擊,險些破腹。
傷口在半聖強大的恢復能力下,蠕動癒合,但又被一股力量不斷撕扯破開。
身上的其他傷勢也不在少數。
霍去病安慰劉清,玩笑道:“別擔心,沒有看起來這麼重。
我留給陛下看的,征戰回來,滿身傷,陛下的棒子落下來就能輕點。”
牽着劉清溫玉般細膩的手,不遠處卓青珂也俏生生站在那,左手去拉過小妾,一起往府內走,笑道:“我這幾日出去征戰,也是有原因的。
要是殺了常山王就回來,陛下正在氣頭上,罰的一準比現在重。
這幾日他氣消了大半,我回來再賣個慘,也就這樣了。”
劉清破涕爲笑。
賣慘,自家夫君常能說出些古古怪怪,細品又恰如其分的話。
道尊和秦青玉都在華山道庭。
王府較平時要冷清些。
霍去病回來,全家都忙碌起來,連廚子也腳步輕快,忙着準備菜品。
他去看兒子霍嬗,一歲多,仍是嗜睡的時候,天黑就睡了,胖乎乎的,眼毛很長。
霍去病從兒子身上嗅到一股奶香味,莫名的心裡安逸下來。
他來到書房,打算先閉關療傷。
後背其實還有一道更駭人的傷口,要是晚上一塊睡覺,被劉清,卓青珂看見能心疼死。
夜色初降。
宗室的人,聚在長樂宮。
劉申,劉珝等宿老,膠西王劉瑞,平陽公主等宗室主支的人齊聚。
皇帝處置霍去病的消息傳過來。
在宗室看來,自然是覺得罰的太輕。
“這次居然還扳不倒他!”
“殺了常山王的罪責,陛下也只收回了他的封地和兵權,讓其在家思過。”
膠西王劉瑞臉色煞白。
親王被活生生打死,證據確鑿,不過是收沒兵權了事。
將來要是再把兵權拿回來,就特麼跟沒懲罰一樣。
劉舜啊,你白死了……劉瑞心酸至極,不是爲常山王心酸,而是自己。
他清楚的意識到自己這個親王,遠遠比不過那個外戚。
他還看清一件事。
皇帝想收回各地的封國,是不會動搖的。
他之前想聯合有封國的幾位親王抗爭一下,這次徹底清醒過來,決定稍後就主動將封國上交給皇帝,換個閒散王爺,以後安然度日。
“霍去病被罷了兵權,總歸是好事。”
“他的根基大半是戰場帶來的,被免了兵權這段時間,要是有其他將領冒出來,做的不比他差,冠軍王想復起就會很難。”
族老劉珝,劉申低聲商榷,交換意見。
劉瑞搖頭表示自己不想繼續參與:“兩位族老怕是對修行一道瞭解不夠。
那霍去病已成兵家半聖,自東周以來,能達到兵家半聖者不足十指之數。
想找人替代他,怕是要兵聖孫武,淮陰侯韓信這等大才在世才行。
當世唯衛青可與他一較高下,但衛青會幫我們嗎?”
劉瑞難得通透,心灰意冷的起身告辭。
他走後,劉珝等宿老對視。
“陛下輕罰霍去病,對我等宗室總歸要有幾分補償。咱們趁機舉薦,先接替那霍去病讓出來的郎中令職務。
即便不與他爭長短,從長遠看,在軍方有些我們親近的人,總是沒壞處。”
“不妨再舉薦幾名驍將去西線,若能多打勝仗,起碼能減少陛下對霍去病的倚重。”
壽眉微挑的劉申道:“那殺才的兇威着實厲害,連常山王也殺得。
眼前虧還是要躲着些,以後和他相關的事,都儘量避開。”
宗室一番商議,夜色漸深才散。
全程都沒怎麼說話的平陽公主,乘車回府的路上,發現城內的夜色格外明亮,銀輝如水籠罩長安。
她掀開車簾往夜空看了一眼。
蒼穹上異象倒懸。 шшш.тtkan.¢O
有諸天星辰之光匯聚,在夜空倒映出洋洋灑灑的聖人文章。
這是董仲舒突破半聖,聚集的天地異象。
長安城內,連日來都有儒家之氣,沖霄掩月。
所不同的是今天晚上的夜空中,還多出白虎,青龍,朱雀,玄武,對應周天二十八宿,牽引星輝奔流如長河,氣象之盛,更勝董仲舒的突破。
這股氣息,同時又在推助融入董仲舒交感天地的聖人文章當中,給這位儒家夫子提供助力。
“那天上的四象神異,是霍去病修行牽動天地所成?”
平陽公主問車輦外的護衛首領。“是,當世能感召天外星辰,化兵鋒聚斂星宿之力的兵家,唯我大漢冠軍王,再無他人能做到。”
連自家的護衛首領談到霍去病,也忍不住滿臉崇敬。
平陽公主收回視線,念頭起伏:這一次之後,宗室亦要避其鋒芒,不會再有人敢和那霍去病做對,我也該對衛霍兩家表達一下態度,能親近些最好……
————
冠軍王府。
夜色中,霍去病吞吐納氣。
他的養志法靈龜,盛神法五龍,乃至整個本經陰符七術,原就有導引滋養神魂,體魄的效果。
霍去病推動修行,以兵符震動諸竅,消除體內傷患,將其散於天地間,化出體外。
又以祖龍的龍涎作輔助,幫助傷勢快速恢復。
一個時辰後,四十九個小週天的修行結束。
霍去病睜開眼,外傷已初步癒合,起碼錶面看不出來。
他識海里有數枚淡金符號在流轉生輝。
這段時間和鬼谷子交流才知道,古井的淡金符號,除了能加持增長上策,還可以融入正在蘊育的上上策,以推動其更快成型。
他半聖以後,對手也在水漲船高,戰而勝之,所獲氣運亦比往昔厚重。
加上暗中開掛,幾次戰爭積攢的氣運,古井內所得符號,大多還沒消耗。
若是都用上,這三個月賦閒在家,倒是可以衝擊一下半聖的後續境界。
霍去病取出幾件收穫的戰利品。
殺龐涓所得,青銅古道上的西王棺,還有與仙妃激戰,她一開始所用青銅劍,當時被霍去病眉心的祖龍叼住。而後仙妃遭到連擊,身軀崩潰,那柄青銅劍也就落在霍去病手裡。
這時拿出來細看,竟是東周名劍磐郢,也稱“邪惡之劍”。
傳歐冶子造此劍時,深感其每鑄造劍體一寸,劍意就邪惡一分。
有種無形的邪氣,令人喘不過氣來,故又名“勝邪”劍。
想不到這劍在仙妃手裡。
上過戰場的兵家,大多對劍這種求‘技巧’,輕飄飄的武器興趣不大,霍去病看了看就扔回了神府。
神府裡的大貓和胖虎,吸收神格後,一直處於酣睡狀態,打出來的呼嚕都帶着神格的力量。
它們還在吸收神格的屬性過程中。
之前在神府內的熊三和白南妤回來後,已各自返回自己的院落。
此外,老丞相的屍體也在神府內。
霍去病開闢出一個密閉的小區域,隔絕了時間,空間,就讓其暫時放在神府裡。
看過手上的各類東西,霍去病沉念遙感彼端的某處所在。
黑暗的深空中,有一口被淡金色長索束縛的巨棺。
西王母的棺槨,被捆縛在青銅古道所在的特殊空間,綁在皇陵外對應的區域。
那棺槨龐大,且青銅古路所在空間異常,難以拖出來。
霍去病收回念頭,取出一截新的龍鬚。
這是和祖龍並肩而戰,趁機薅羊毛,多要來的一截龍鬚,用來束縛三青鳥的。
“祖龍!我們商榷的事,要多注意才行。”
“你指的是西王棺?”祖龍隔空傳來回應。
“仙妃顯化的女帝之身有西王的記憶,知道我動了她的棺槨。我感覺,仙妃女帝很可能會來奪這口詭棺,你盯着點!”
祖龍反問道:“額有個事也想問一下子。”
“?”
“額記得秦皇曾經告訴額,晚上儘量別找他,他有重要的事要做,還說晚上是人類夫妻生活的時間。啥叫個夫妻生活?”
霍去病莞爾,和祖龍閒扯了一會,便回到了後殿寢宮。
晚上並沒有夫妻交流,劉清之前看見他的傷,心驚肉跳,哪敢讓他帶傷操勞。
晚上睡的是素覺。
長夜漫漫,次日。
霍去病難得清閒,足不出戶,在家裡的內湖垂釣。
下午,剛從西征前線返回的一支繡衣人馬當中,早年從淮南王府投效過來的淮南第一劍雷被,來到冠軍王府,在侍從引領下,來後宅見霍去病。
“下臣見過王爺,王爺招我來有何吩咐?”
霍去病正坐在府內的小湖旁,身畔一左一右是白南妤和卓青珂。
劉清早起便去了自己所屬的宗室那一支走動,不在府上。
卓青珂一身雲煙色長裙,直襲到腳踝處,腰封上懸着一個玉質通透水潤的小葫蘆,裡邊是香囊,遍體淡香。
她在煮茶,偶爾會撩起秀氣的眸子,瞄一眼白南妤或霍去病。
白南妤和霍去病的關係逐漸清晰,卓青珂想到以後或許要和自己的嫂嫂一起侍奉霍去病,羞的厲害,臉頰緋紅。
白南妤穿着杏黃色的真絲素紋裙,身段綽約,側坐在一邊給霍去病剝果皮,手指淨白,看着比果肉還要細嫩些。
雷被上前執禮時,不着痕跡的往白南妤身上瞄了一眼。
霍去病道:“我記得伱從淮南來長安後,參與過幾次對縱橫道的清剿?”
雷被應道:“是,蒙大掌令和王爺提拔,確是參與過數次清剿縱橫道的行動。
早年還隨軍去刺探過匈奴敵情,一晃三年,王爺率我大漢雄兵,威震天下,思來讓人心神悸動。”
“如今縱橫道內外皆除,唯有一個人近幾年銷聲匿跡,還未俯首。
縱橫道內部稱其爲執刀者,之前活躍過一段時間,但這兩年不知所蹤。”
霍去病的視線轉到雷被面上:
“按我得到的一些消息分析,這個執刀者,很可能藏在我大漢內部。
他必是有一套獨特的方法,能瞞過諸如神魂感應等手段,且苦心藏匿,蓄意製造過‘執刀者’出現時,他自己不在現場的證據,從而洗脫嫌疑,讓人很難對他產生懷疑。”
“我說的對嗎,雷被?”
白南妤若有所悟,水汪汪的桃花眼蘊着一絲驚訝,看向雷被。
雷被驀然擡頭,嘴脣嚅動,面色慢慢轉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