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正午。
匈奴有兩支萬人隊精銳聚集,戰馬嘶鳴。
在領頭的大當戶率領下,兩隊人馬正策騎遠去,萬馬奔騰,泥土翻飛。
從高處看,隊伍蜿蜒,如同兩條長河分流,極爲壯觀。
他們往東南向,鮮卑等草原諸部所在的方向疾馳。
當狼羣極度飢餓,目標就會轉到昔日的同伴身上。
匈奴打算劫掠同爲遊牧部落的鮮卑,扶余,烏桓諸部,搶他們的東西,來度過凜冬。
伊稚斜站在高地上,眺望遠去的兩支萬人隊,面容冷肅,眼窩深處,殺氣隱隱。
劫掠鮮卑,也符合苣都的建議。
“你確定這次行動,能瞞過漢人?”
伊稚斜面前浮現出一把玉刀,其上分離出神念烙印,和他進行交流:“按我的方法,可以遮蔽你麾下隊伍的蹤跡,隱匿行軍,必有所得。”
“漢在西北的局勢,即將大亂。
霍去病爲顧全大局,即便能看破我們的謀劃,也無法分身。”
“你有什麼辦法,能讓漢在西北陷入混亂?”
————
禁軍大殿。
午後的時間,茹泊虎親自趕了過來:
“我們探查到匈奴有兩萬王帳精銳聚集。”
霍去病面前攤開一張軍事地圖。
他在圖上執筆勾畫,根據茹泊虎所述,匈奴兵馬聚集的速度,大致的糧草輜重數量……這些基本訊息,對一個兵家來說,便能據此推斷出對方的行軍距離,進而揣摩其戰略意圖。
“匈奴連戰連敗,今年秋時沒敢來我大漢劫掠興兵,眼下要過冬。缺糧的情況下,他們不敢開啓大戰,首要解決糧草問題……”
霍去病一邊分析,一邊在圖上,用硃筆畫出一道腥紅的圓圈。
圓圈以烏蘭巴托王庭爲核心,半徑便是其相對活躍的範圍。
“匈奴是想就近劫掠鮮卑,獲取物資過冬。”霍去病目光熠熠。
茹泊虎立即道:“我這就讓人傳訊提醒邊軍。
我大漢剛得鮮卑,扶余等東北諸部。
若此時鮮卑被匈奴破襲,所有人都會覺得我漢軍難以保護被收降的諸部,必然生亂。”
霍去病又道:“匈奴突然聚集兵馬,可能還有惑敵的意圖。”
“苣都麾下的天魂部衆在哪?”
“在烏蘭巴托以北,隨時保持着能回援王庭的距離。”
茹泊虎道:“霍侯兩次奔襲其王庭後,現在的匈奴,至少有五萬精銳時刻不離王庭,處在號角可聞的距離。”
“伊稚斜以天魂部加上王庭精銳,共同守護烏蘭巴托,同時聚集另一支精銳兩萬人,往東側的鮮卑等諸部進行劫掠……”
霍去病的視線,在行軍圖上來回遊睃。
匈奴的隱藏目的是什麼?
……
維娜正在烏蘭巴托高地以北的湖泊裡取水,感應到意識裡傳來霍去病的詢問,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下週圍。
如果有大薩滿那一層次的人在附近,維娜便不會迴應,免得微弱的神念波動,引起感應。
好在周圍並無強者,維娜凝聚神念,在意識裡應道:
“伊稚斜吹響戰號,調集諸部,動靜很大。我判斷侯爺應該會及時收到消息,所以並未彙報。
侯爺懷疑匈奴另有目的,但我沒發現有相關跡象。”
“苣都手下除了天魂部,還有沒有其他部衆?”
“我雖歸降於苣都,但並不清楚他究竟有多少部衆。”
維娜迴應:“我只知道,他一直在往北的極冷之地推進深入,攻佔那個方向的土地和部族。”
長安。
這天下午,李敢率禁軍六千人,奉命赴北關,去和邊軍匯合,準備應對匈奴出擊鮮卑的動作。
次日午後,霍去病輕裝簡從,也率領兩千禁軍出長安,選擇的方向是西北。
同一日,道尊也離開長安,隨行的還有七八個形色各異的道門之人。
這幾人卻是道門樓觀派,隱仙宗,文始派等五脈中的強者。
他們應道尊的召集來到長安,商議應對佛修來漢傳教的事情。
適逢繡衣發現有佛修在西南傳播教義,一衆道士遂決定去看看。
霍去病統兵離長安,往西北邊關疾行,隨行的除了官兵,還有白南妤和宋然。
宋然帶領一支小隊,作爲和繡衣的聯繫所用。
白南妤則已經正式加入禁軍,任謁者。
謁者負責掌賓贊受事,可以理解爲幕僚,秩比千石,是很高的職務。
謁者還負責傳達軍令,議事,相當於郎中令的近隨軍參。
“霍侯讓我探查子的最後一名親傳弟子,目前還沒有線索。我的人和繡衣麾下,都沒有發現。”
一行人策騎當中,白南妤傳聲道。
她身着月白漢服,披輕甲,柳腰緊窄,身形隨着戰馬的馳騁起起伏伏。
蚩尤陰身吸收了子的部分記憶,知道其有弟子蟄伏在長安。
但獲取的記憶並不完整,霍去病回來後遂圈出數個懷疑目標,讓繡衣,白南妤負責調查。
“都查過哪些人?”
白南妤取出一個紙質書卷,遞給霍去病。
始皇帝時期就有紙提前誕生,但沒能普及。
時下,大漢正逐步將書寫工具,從竹簡往紙質過度。
霍去病接過的線裝紙書,紙面粗糙,帶有明顯的顆粒感。
其上寫着多個名字。
白南妤的字,轉折凌厲,隱然還有一股殺伐氣,不過骨架飄逸柔媚,字如其人。
“這個人,伱們怎麼確定他沒問題?”霍去病指了指紙上的一個人名。
“大尊那次將我抓住,帶到驪山秘宮,還有子潛入宮中盜取東西等類似的時間橫向對比,他都沒有異常,其他一些調查,也沒發現問題。”
霍去病指着的名字,赫然是後世被評爲史家第一人,董仲舒的弟子司馬遷。
懷疑到司馬遷,是霍去病的一種直覺。
司馬遷曾遊歷天下數年,不在長安,能做的事太多了。
但初步排查,沒找出他有問題。
“把他盯緊了,若他真是子的弟子,沒那麼容易露出馬腳。”霍去病道。
白南妤青銅面具下的桃花眼瞟了瞟霍去病:“我在縱橫道時認識一個人,修行不在九尊之下。
我至今不確定其來歷。
這人每次出現都蒙面,手提長刀。”
白南妤說的是執刀者。
霍去病當初殺第一個子的替身時,便有執刀者曾出現參與。
縱橫道逐漸勢微,這人就消失了。
“我在長安見過他兩次,直到大尊死後,他才徹底不見蹤跡。”
白南妤說:“我和此人最初接觸,是子傳達的命令,讓我與這執刀的人配合。”
霍去病:“你是想提醒我,對方既然在長安出現過,可能距離我們很近,值得警惕,說不定他就是子的那個弟子。”
白南妤微微點頭。
霍去病策騎馬上,內視識海。
他識海里的美人計簡,經過兩天時間,已徹底吸收了那枚國運符號。
出乎意料的是,封禪所獲的磅礴氣運,被吸收後,並未將美人計推動到上上策。
其吸收紫色符號,仍停留在上策階段。
不過當霍去病催動計簡,自身的軍陣和腦後,多出了一道紫色的氣運光環。
美人計明顯變化,出現了質的提升。
霍去病統率兵馬,次日出西北邊關,徹底失去了蹤跡。
————
烏孫境內以北,和西匈奴廣袤土地相接的阿拉山口。
渾邪王和酋塗王奉命在這裡紮營,準備伏擊匈奴可能西進的兵馬。
此時兩者同時生出感應,取出同心蓮葉。
“侯爺傳訊讓我立即啓行,往北邊大縱深行軍。而你繼續留守。”
渾邪王看向酋塗王:“侯爺會在路上和我匯合!”
“伊稚斜有動作了?”
少頃,渾邪王兵馬整備,麾下一萬五千軍拔營而去。
這是霍去病在河西之戰以後,首次調動過萬以上兵馬。
想到河西之戰時,霍去病左右戰局的手段,渾邪王的情緒逐漸亢奮,對接下里的行動,頗爲期待。
兩天後,霍去病與渾邪王合兵,直線深入原西匈奴境內的最北端。
————
河西太守章軍帶漢軍殺入大宛境內時,趙安稽等人已控制了局面。
大宛自國主以下,悉數繳械投降。
漢軍遂快速推進,來到貴山城以西的集延城。
這裡是大宛邊城,和康居,大月氏比鄰。
到十二月初,章軍和趙安稽等人已和康居,大月氏的兵馬,有過數次小規模接戰。
趙安稽的隊伍深入康居,打了一次敵後突襲。
復陸支和姚招則正面陷陣,與章軍的兵馬配合,獲兩次小勝。
下午,集延城。
章軍從城頭巡防回到城內暫時落腳的地方。
他身後跟着一隊親軍護衛,還有復陸支和姚招。
“霍侯也離開長安,出邊關往北去了。”
“侯爺親自領兵?”復陸支和姚招眼神一亮,心思飛起。
章軍道:“侯爺往北去,估計是匈奴有動作。他給我傳訊,讓我們在前線加倍小心。西域形勢複雜,還牽扯到更南端的身毒。”
復陸支和姚招雙雙點頭。
三人回到府邸內,分開休息。
復陸支和姚招奔襲大月氏回來,非常疲累,回到住處,倒頭大睡。
章軍讓侍從打水洗了把臉,來到矮席後坐下,執筆開始處理前線軍務和西關加急送來的各類奏報。
他是西關太守,目下西域初定,諸多事情,也都彙總到他這裡。
某種意義上,章軍是漢在西北最高的行政長官。
他多年從軍,從政,素來勤勉。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羣星閃爍。
隱約能聽到外邊兵甲鏗鏘,士卒走動的聲音。
“太守,該休息了,明日尚有許多事。”親軍提醒道。
章軍應了一聲,出了臨時書房,負手往隔壁走去。
就在侍從推開寢殿大門的一剎,章軍心頭收緊,汗毛倒豎!
他抽身急速,屋內無聲無息的劈出一縷刀芒,比閃電還快。
同一刻,宅邸另一方向,復陸支在沉睡中驀地感覺到一股殺氣。
他常年帶兵廝殺,警覺性非常高,熟睡中仍刀不離手,下意識揮手側擊,來襲的一股力量和他的戰刀撞在一起。
鏘!
集延城內,古音浩蕩。
金色的光潮升空,覆蓋全城,變故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