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蒼穹上有一道人影閃過。
正是那個搶奪過匈奴國運的半聖。
他的身形很朦朧,在虛空疾行,如一縷虛幻的霧流。
“他是被道簡的氣息引過來的。”
道尊的傳聲,在霍去病等人耳畔響起:“道簡和天地互感,出現了特殊的變化,不是我控制的。那天穹上被道簡顯化的景象……是東部海疆?”
“像是百年前秦皇出海尋仙的情景。”
公孫弘也做出判斷:“對方可能是要去東海方向,被道簡的變化引過來,露了行跡。”
蒼穹上,那身影出現後消失,但隨即再次被道簡上升起的光暈,照映呈現。
這一次,半聖的身影沒有繼續移動。
他駐足從高空俯瞰下方的華山。
其面容被氣機遮蔽,無法得睹,但身形的輪廓瘦高。
忽然間,他緩緩伸手,抓向道簡。
他的手甫一探出便遮天蔽日,覆蓋蒼穹。
實際上半聖的手並未變大,是他在收攝虛空,被他力量影響的天地在收縮,給人的觀感像是隻手壓蓋了天地。
“你想奪道簡!”
道尊沉喝道:“天地萬物生於有,而有生於無!”
道音恢弘,道簡顯化的那個盤坐蒼穹上的成道者,手中出現一根道杵,擡手一敲。
咚!
道杵敲在虛空上,空間如鼓,砰然蕩起一圈圈漣漪。
天地在漣漪的衝擊下龜裂,那隻大手對道簡的抓取也被衝開。
“道祖封存在簡書中的一縷氣息,數百年後仍能擋我一擊。不愧道祖,可惜未能與其一見!”
空中響起一個聲音,口氣之大,隱然將自己與道祖相提並論。
“此人是誰?”
“道庭開山門,匯聚道門的氣運,此刻的道簡推動的又是道祖傳世的力量,對方居然無恙?”
“他的力量,超出天人境,是一位……半聖!”
山巔觀禮的人羣中,不乏見識高明,修行深厚的人,非常震驚。
他們已看出蒼穹上的人,是天人境之上的存在。
戰國以後,天下久不出聖人。
但空中這個人所在的層次,打破了數百年的禁錮。
“若其真爲半聖,必是青史留名之人。
上方大賢,不知是哪位聖人在世?”有人揚聲道。
蒼穹上的身影,居高臨下的掃視衆人。
霍去病感覺到對方的視線,最終落在自己身上。
“冠軍侯,你之妻宗室出身,卻能修行到天人層次,本該是天地福澤綿長之人,可惜她的命數被你影響。
伱若想跳出固有命格,災厄就會轉嫁到她身上。
她將代你而死,命數早盡,已沒有多久可活。”
半聖的聲音,在霍去病耳畔作響,彷彿在訴說秩序,衍生輪迴。
隨着他的話音,確有一縷隱晦的天地力量,壓向劉清。
同一刻,所有華山觀禮的人,都噤若寒蟬,不敢稍動。
他們的神魂意識,彷彿被天威般可怖的力量壓制,人人驚駭欲絕。
霍去病倏然釋放兵鋒,盛烈如驕陽,全身都在發光。
壓向劉清的力量,瞬間被兵鋒衝散。
一道青光,旋即出現在空中的半聖面前。
是霸王戟,恍若青龍撲向對手!
那半聖輕笑道:“我所說,句句屬實,到時你便會知道。”
他的身形悄然消失,和虛空交融。
霍去病伸手一招,收回霸王戟,跨步登空,便準備追上去。
“夫君別去。”
劉清駭然道:“他在激怒你,想引你過去。”
“有些事躲是躲不過去的,既爲敵,殺之方無後患。不然錯過今日,還有以後,沒有日日防賊的道理。”
下一刻,霍去病便出現在那半聖剛纔停留的地方,旋即消失追了上去。
“陛下已生出感應,你和嬗兒待在華山,可保無事。”
霍去病的聲音,在劉清耳畔響起。
而他追逐半聖消失後,天穹突然炸開,發出雷轟般的巨響!
喀嚓!
一道長達百丈的空間壁,呈柱形龜裂開來。
而龜裂的空間前端,出現一個巨大的拳印。
有人一拳擊穿了百丈的空間壁?!
來華山觀禮的各家宗門之人,瞠目結舌。
蒼穹上炸響不絕,一路往東遠去,沿途的空間壁裂痕密佈。
兩個朦朧模糊的身形,纏戰交手,霎時已在數十里外。
他們移動的位置,戰意綿延,雷霆閃爍,垂落閃電無數,天地都因爲雙方的碰撞而動盪。
劉清看了眼身畔,公孫弘和董仲舒也追了上去,同步消失了,心裡稍安。
下方的人羣裡,王仙芝雙手緊握,心裡的悸動如驚濤駭浪,一浪高過一浪。
那個人……是名震天下的冠軍侯!
大漢百萬強軍的大司馬,兵家之壁霍去病!
她回頭看了眼張碩等人,他們也是一臉震駭而又興奮的神色。
今日我道門的開山大典,有半聖和道簡交感,出現在世人面前……道尊想。
他還要留下完成大典儀式,所以沒第一時間跟過去。
但道尊心裡長了荒草般,後續的典禮,按流程迅速推了一遍,用一刻鐘便完成剩餘步驟。
道尊開口道:“諸位道友,貧道要趕上去看看,怠慢處,諸位見諒!”
他話落伸手一招,半空招展的道簡,落在手裡。
天空上,因爲道簡催發的異象,慢慢淡去。
道尊循着霍去病和那神秘半聖交手的氣息,追了上去。
同去的還有樓觀和文始兩位道尊。
秦青玉卻是出現在劉清身畔。
師徒倆舉目東望,都露出憂色。
高空。
道尊和樓觀,文始三人,風馳電掣般往東去。
有些自詡修行的宗門之人,亦是各自使個手段,破空追了上去。
“阿父,我們也去看看。”王仙芝搖了搖父親的手臂。
王步奇低聲道:“我白山一脈素來隱世不出,衆目睽睽,顯露道法不合祖訓。”
王仙芝使勁搖他的手臂,沒完沒了。
“別搖了,去還不行?”
王步奇耐不住女兒的折騰,笑了笑,伸手掐訣,五指映合五行,手掌和手背對應陰陽,憑空有一團五行之氣匯聚成雲團般,承載着父女倆不見了蹤跡。
“你們在這裡等候。”王步奇對張碩等弟子道。
道尊三人速度最快,追出百里後,在一處位置駐足,往下看去。
下方有一座小山,山上的地面多出一個漆黑的窟窿,深不見底。
窟窿邊緣仍有青煙瀰漫。
“冠軍侯的兵鋒引動天象,這是閃電劈落留下的痕跡!”文始道尊說。
道尊伸手抓攝,有一股電弧被他憑空採摘出來,跳躍律動。
“這裡是大漢境內,冠軍侯得道多助,能借用的力量,手段極多。”
“繼續追。”
“對方一直在往東去。”
“他想引冠軍侯出海,離開大漢的國境在交手。”
短暫的交流,道尊三人再次消失。
隨後有數波看熱鬧的人,先後出現在這處位置。
其中也包括王步奇父女。
王步奇來到被雷霆劈擊的地面,並指探入焦黑的窟窿內,片刻間收回手指,道:“破入地下超過三十丈,仍不見底。
這冠軍侯的力量,似也超出了天人境!”
王步奇足下五行交融,帶着女兒追了下去。
前前後後,十餘隊人馬往東追趕。
然而最前方的霍去病和那個半聖,連道尊催動道簡加持速度,從上午一直追到下午,仍未見到。
倒是有沿途留下的交手痕跡,不用擔心會追丟。
“公孫弘和董仲舒最先跟上來,他倆去哪了,這一路始終沒有儒家的氣息參戰。”道尊詫異道。
前方濤聲澎湃,海天一色。
他們已追逐逾千里,到達了沿海區域。
轟隆!
海天盡頭。
道尊三人終於看見有人在激戰。
霍去病的身影,在那方天地出現,拳勢如風暴般展開,萬物皆在其下被壓制擊碎。
達到八境神府的力量,被霍去病全力催發,一拳接一拳的轟出。
那個半聖卻像是成了天地的一部分,無形無跡,任霍去病的力量狂潮般打來,亦難傷其分毫。
但他數次出手,覆蓋天地,想壓制霍去病,卻也被一股驚世的兵家氣機,強行撕裂。
就在雙方交手當中,追在後邊的人,陸續趕來。
他們舉目看去,但見滄海穹天相連的方向,雲層彷如被拖了下來,電閃雷鳴。
一個黑氣洶涌的身影,每打出一擊,身形便增長一丈。
他數次出手後,已擎天柱地,陣紋在他足下不斷擴散,形成一道道紋理,封禁虛空。
其一人征戰,竟給人千軍萬馬廝殺的慘烈感。
遠遠觀之,便有人被其氣勢碾壓,心膽欲裂,不敢繼續接近。
天人境巔峰,亦或超出天人層次的交手,牽動天地本源的力量。連觀戰都需要很深的修行,不然矚目片刻,就會感覺心神被斬落,生出精神層面的傷損,難以恢復。
“不能再靠近了。”
王步奇趕來後,距離很遠的停住腳步:“這冠軍侯能和半聖正面交鋒……”
“那身影很像傳說中上古部落之主蚩尤,四臂雙角,黑氣繞體!”
“他是冠軍侯的陰身。”
“爲何不見對手蹤跡!”
“傳說踏入半聖,便可和天地交融,超出在塵世之上。世人難見,之前我們能看見他出現在道門上空,是道簡的力量,將他逼迫出來的…”
這時,霍去病陰身陽神相合,蚩尤翻掌拍出。
力量覆蓋的位置,一個身影乍現。
“冠軍侯,你的修行融合萬軍,確實很強,但還不足以與我交鋒!”
那半聖足下也有陣紋盪開,構建出一座陣列,截取斬斷天地,囊括數百丈範圍。
虛空,海域,被囊括的那一截天地,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包括霍去病和半聖自身,蹤跡全無。
靠過去想參戰的道尊等人,卻被排除在外。
“半聖的手段,以天地爲洞天,將力量覆蓋內的一切都收走了。”道尊說。
對方不僅是一位半聖,且是半聖中的強者。
這種人物,在歷史上少之又少,春秋到現在,屈指可數。
那半聖的真身會是誰?
文始道尊:“以對方修行,脫離大漢國境後,冠軍侯怕是很難抵禦。”
道尊手上道力流轉,送入道簡: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道簡發出瑩瑩紫光,和虛空交織,嘗試追溯霍去病和半聖去向。
一個身影,在道簡的光暈中出現!
道尊等人矚目看過去,皆是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