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將至。
霍去病牽着劉清,乘車返回王宮。
城頭處,衆多使節面面相視,心裡有多悸動只有他們自己清楚。
當衆顯然不是議論漢和羅馬誰強誰弱的時候。
不過起碼是個判斷的依據。
衆人散開,各自往城內回返,暗中的某些傾向,佈置也在同時展開。
“四千人的交戰,還不足以確定兩國強弱,但漢軍打出來的戰損,展現的戰鬥力太驚人了。”
裡海牧族部落聯盟的菩裡古,邀請一起來泰西封的幾個部族首領同乘,登車後迫不及待道:
“你們在城外留了人手沒有,稍後漢軍回來,記得查一下人數,我估計他們的戰損不會超過二百人。”
“二百人就是漢軍全部參戰人員的一成,但剛纔漢軍列隊的畫面,看不出明顯減員。”
“你是說二百人的猜測多了?”
車內的幾人神色興奮:“漢軍能佔據帕提亞,我們來之前已料到他們很強,但沒想到強到如此程度。”
“我們可以開始和漢商議正事了,每年上繳多少稅賦,避免他們像帕提亞一樣派兵徵繳我們。”
另一臺回城的車駕上,坐着馬其頓親王門農·列加·洛克特。
霍去病親自去馬其頓的時候,曾經見過他,馬其頓明珠洛狄的父親。
這位相貌英俊的馬其頓親王神采飛揚。
漢如今是馬其頓的盟友,漢軍強勢,對馬其頓的好處非常大。
“我很期待城門處留下的人,把漢軍的具體戰損數字送過來,然後我們就可以通知國主。”
門農·列加掀開車簾,看向外邊的街道,對同乘的人說道:
“漢軍才破泰西封多久,城內的民衆已敢於在落日後上街走動。”
門農·列加同車坐着一個老者,是馬其頓的國務大臣,相當於大漢三公的角色。
國務大臣已快要七十歲,但眉眼清明,眼神中蘊含着神力之光,聞言嗯了一聲。
民衆敢上街,看起來是小事。
卻是在敵國統治下,被攻破國都不到一月的時間,出現的景象。
這說明城內在逐漸恢復生氣,也說明漢軍佔了帕提亞以後,紀律嚴明,至少入城後,承諾的安民手段都做到了。不然民衆不會如此安逸,在日落的時間仍敢出來走動。
“我聽說,冠軍王收服了帕提亞的兵馬統帥烏提斯。
眼下由烏提斯出面,正在組建帕提亞附庸軍,人數在五到七萬間,負責輔助漢軍駐守帕提亞。”
國務大臣:“那位冠軍王就不怕帕提亞人再反,竟容許他們重新建軍?”
門農·列加道:“反之前,誰會不考慮後果呢?
如果真的二次反叛,除非有必勝的把握,否則就是滅族的慘禍。
帕提亞以東的大月氏,曾因爲殺了漢人的太守,被滅國,死傷百萬,倖存者皆爲苦役。”
“有冠軍王在,帕提亞人相當長的時間,可能都不敢有反叛的念頭?”
門農·列加收回注視車外的目光:“只可惜……我們晚了一步。”
“什麼事晚了一步?”國務大臣不解。
“那冠軍王的妻室是大漢公主。你剛纔也看見了,那位公主殿下秀美絕倫,身份又足夠尊貴,可惜我那幼女洛狄無緣成爲冠軍王妃…”
門農·列加是真的感覺錯失了良機,非常遺憾。
國務大臣道:“親王怎地會想這等事情。”
門農·列加擺擺手道:“聯姻是血親之外最穩固的聯盟關係,國主也是此意,否則如何能互相取信。
若冠軍王能娶我女洛狄,再生下子嗣,則有了血脈聯繫,正是於國有利之事,爲何不能想?”
國務大臣:“親王誤會我的意思了,既然是爲國事謀劃,嫁不進王府成爲正室,可以降低要求。
我家也有個孫女,容貌過人,伱看看能不能一起試試……”
門農·列加愣住了。
他上下打量這位在馬其頓以正直,刻板著稱的國務大臣。
小瞧這位大臣了,你想的挺好啊。
回城的另一臺車輦上,羅馬總督提圖斯,臉色陰沉。
他的車上,只有埃及使節阿哈·特普塞一人。
其穿着淡金和白色條紋狀的衣袍,從肩頭斜向纏繞下來,手握權杖,頸部戴着棱形片鑲嵌的胸飾,這是埃及貴族纔有的打扮。
提圖斯念頭起伏。
羅馬縱橫各方的軍力,兩千軍被漢軍全部擊潰斬殺,對他的打擊相當大,有些緩不過來。
特普塞坐在車內,沒敢隨意開口。
兩千精銳,半個下午的時間被殺盡,其中還包括神賜部衆。
他同樣感到心悸。
“漢人殺我羅馬兩千部衆,此事我們會追究到底。”
提圖斯陰鷙道:“我們在塞琉的第五軍團正在往前活動,本意是試探漢軍動向。等我通知大元老和執政官,第五軍團隨時可以變成真正出兵。
我羅馬人會讓漢軍加倍償還我們的損失。”
提圖斯話音未落,便取出一張神力傳訊的皮卷。
以他的身份,是可以和大元老直接聯繫的。
“大元老,那個漢人統帥,殺了我帶來的所有軍隊。
他非常蠻橫,屠戮我的部衆,以此來羞辱我羅馬。”
特普塞在一旁豎起耳朵旁聽,腦海裡浮現出羅馬那位容顏蒼老,就算明天傳來其老死的消息也不會讓人感覺奇怪的大祭司的臉,莫名打了個寒顫。
提圖斯又道:“我的建議是讓第五軍團,從前逼變成真正出兵,只有一場大勝才能讓漢人知道我羅馬,不容冒犯。
還可以調集第四軍團,與第五軍團呼應用兵……”
大元老低沉,緩慢的聲音,從神力皮卷中傳出:“那個漢軍統帥比你想的更兇狠,也更聰明。
他在今天下午,與你動手前,先一步發兵,有一支漢軍從亞美尼亞國境以西,往南推進。
一下午的時間,漢軍已和第五軍團,有過兩次小規模的碰撞。”
又道:“漢軍在帕提亞和塞琉邊境的兵馬也在西進,直指第五軍團。
還有馬其頓的兵馬同樣在北上。
執政官調遣第四軍團去支援第五軍團……事情如你所願,第四和第五兩個軍團,即將與漢軍對壘。”“我們利用你的出使,明面上緩解與漢的對峙,同時擺出兵馬東進之勢,爭取和議的良好條件,以便於徹底吞下塞琉的打算,顯然被那位冠軍王所識破。”
特普塞和提圖斯一時怔在那裡,不知該說什麼。
大元老娓娓道:“如果可以,你應當早日撤出泰西封。
記住,不要試圖暗中逃走,你逃不出他的感知和漢軍的追捕。你去找他請辭,或許有回來的機會。”
大元老的話,讓提圖斯的臉色比剛纔還難看。
下午和他交手時,冠軍王就有了其他安排,對羅馬展開正面攻勢。
他怎麼敢這麼做?
提圖斯的背脊全是冷汗。
特普塞也一樣。
霍去病敢對羅馬興兵,意味着他們兩人的生死,全在其一念之間。
提圖斯此時才醒悟,整個下午,自己都在死亡的邊緣瘋狂試探。
他嚥了口吐沫,沉吟片刻,對駕車的近隨道:“轉路去拜見冠軍王。”
車駕很快來到帕提亞王宮外。
正門處漢軍林立,戒備森嚴。
“求見王爺?”
門口的禁軍首領橫了提圖斯一眼:“王爺猜到你要來,離開泰西封之前,讓你留下等消息。
待他回來,再決定你的去留生死。”
生死?
冠軍王想殺我……提圖斯得人翻譯,才聽懂漢軍所說的話,再次滲出一身冷汗。
此外,聽漢軍的意思,大漢冠軍王從城頭回來,居然離開了泰西封?!
他在這個時間離開泰西封,要做什麼?
……
霍去病離開泰西封,連夜往西向,高速推進。
他帶領的是趙安稽的人馬和麾下部分親兵,共三千人。
他決定進行一次軍事突襲。
夜色漸深。
位於塞琉邊境和羅馬第五軍團對峙的漢軍大營外,長髮披散,體格雄壯的渾邪王,狹長陰厲的目光開合,往東方的夜色中看去,神色間帶着幾分激動。
他身畔是趙破奴,復陸支等將領共三十餘人,都在營外列陣等候。
當霍去病統兵如幽靈般出現,包括渾邪王在內,衆將皆跪伏在地,道:“恭賀王爺,成爲我大漢的冠軍王。
願王爺百戰百勝,一統諸國。”
霍去病心忖一統諸國聽着耳熟,換成一統天下,千秋萬代,就是丁春秋的專用賀詞。
“兵馬可曾備好?”
渾邪王道:“下午收到王爺消息,就做好了準備,只等王爺過來便可發兵。”
“走吧,過了今晚帶你們回大漢輪休一段時間。”
“唯。”
衆將齊聲應和。
一萬兩千名渾邪王,趙破奴,復陸支麾下的兵馬,加上霍去病帶來的三千老卒,共一萬五千軍,潮水般離營,融入了夜色當中。
霍去病帶萬人以上大軍親征,顯然有大動作。
這讓隨他出兵的一衆參與者,無不與有榮焉,心緒激動。
漢軍離營後,直線往西推進。
羅馬大營。
從下午開始,羅馬第五軍團長哥比略,就通知全軍戒備,防備漢軍的襲擊。
午夜,星月滿天。
佔領了塞琉國都安條克的哥比略一陣心悸,接到傳訊兵通知後,來到城頭,往外看去。
入目所見,讓他大爲意外。
城外有一支漢軍絲毫不掩飾行蹤,人馬如潮的往西奔馳而過。
這些漢軍當中,有部分是西匈奴歸降大漢的兵馬。
帶着遊牧部族特有的野性,經過城外時,在馬背上發出狼嚎般的嘯叫,張狂無比。
整個漢軍隊伍疾馳往西,動若驚雷,其疾如風。
轉眼間,漢軍就消失在安條克城外。
漢軍過境,居然沒攻擊第五軍團駐紮的安條克?
哥比略回到城內,取出作戰地圖,查看安條克往西的區域,連看多處位置卻是接連搖頭。
他想不通漢軍過境而不攻,往西去是要做什麼?
從這裡往西,漢軍難道敢攻我羅馬本土?
哥比略已經將漢軍往西去的消息,通知了大元老和執政官。
這個晚上的羅馬也是燈火通明。
所有人都被漢軍西行的動作,吸引了注意力。
霍去病親統兵馬,如狂風呼嘯而行。
凌晨。
他們行進的前方,出現了一座龐大的軍事要塞。
所謂軍事要塞,是專爲軍事目的而打造的大型堡壘城池。
其防禦規模,抵禦衝擊的能力,都以軍事爲主。
在所有國家,軍事要塞都是重中之重,其作用涉及一國之安全。
眼前這座要塞,牆壁高聳,堅固如山,上方的堡壘,有重兵扼守。
這是羅馬人在其國境東北和腹心之地交接區域,最主要的軍事堡壘。
霍去病駐馬道:“天亮前打穿這裡,讓羅馬人和這片土地知道,我漢軍來過。”
麾下衆將仰望前方如山聳立的要塞,臉上全是亢奮之色。
他們正在跟隨霍去病,不斷的締造着新的戰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