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政直播廳就像一個劇場般的大小,面前的梯形觀衆席坐滿了來自各行各業的觀衆。他們裡有普通的工薪族,也有讀書的大學生,代表着多樣性的社會構成體。大冬京電視臺的辯政論壇直播是非常著名的,收視率也很高,所以纔會讓參選者挖空心思的來到這裡露臉撕逼。
肖儀帶着小葵還有加奈子的競選團隊坐在觀衆席的前排,沈冥則站在了右手後臺的出入口出,戴着黑膠框眼鏡密切注視着直播間裡的動向。
而現在,卻有一個人那濃郁的殺意頓時吸引了沈冥的注意,那就是和他一樣呆在左側後臺出入口的光頭畫眉。
沈冥並無膽怯,更多的是疑惑,那人全身都透着血腥味,眼神宛若屠夫,絕對是殺戮的行家。但他的殺意並非針對加奈子,而是正指向自己,有些特別。
在主持人宣佈節目開始後,先是依次介紹了4位嘉賓,包括他們的競選口號,還有生平事蹟,最後是他們的民調支持率。
這裡僅僅以四位參選者爲選項的民調顯示,光岡知主的的支持率高達53%爲第一名,另外兩名嘉賓,一個是20%,一個16%,出乎意料加奈子的支持率已經有14%了。
要知道幾天前,如果做這種調查,她絕對連5%都不到。
就今天的議題,主持人用一段電視短片進行了簡單的介紹:
關於倭國黑社會的起源,基本是在武士階層被廢除之後,許多武士失去了生活重心,逐漸轉向暴力犯罪。也有些武士開始經商或從事見不得光的行業(如開設賭場和女支院) 。這些暴徒、浪人以及進入倭國市場體系的其他新生力量都有個共同點:他們不被社會接受。
倭國黑幫實際上脫胎於過去特立獨行的“傾奇者”,他們衣着怪異、舉止怪誕,常常身配長刀,恐嚇民衆,甚至濫殺無辜。
“主持人先生,你們資料收集組的同事有點偷懶喔。”在開始自由辯政前,光岡知主已經率先笑道,“這些東西估計都是網絡百科上收集的資料了,其實倭國沒有黑幫,所有被你們誤會之人都是社團成員。
社團大家讀大學的時候都參加過吧?什麼漫畫研習社,電影同好會,聚集的都是興趣愛好一樣的朋友,當然如果是自考大學那種人自然不懂這種情誼。”
光岡知主說到最後目光自然看向了身旁的加奈子,學歷打擊已經開始了。
“知主先生說的沒錯,社團就是聚集的一幫有共同愛好的朋友,而黑幫社團的興趣愛好恐怕就是犯罪。
有數據顯示,從我們被美國廣場協議‘撿羊毛’開始,倭國經濟持續了長達10年的衰退,民衆的生活飽受裁員、通貨膨脹,漲薪停滯、業務萎縮的折磨時,倭國黑幫社團的增長率卻在一旁欣欣向榮。
他們總能用遠低於市場的價格拿到開發權,所有競標人總會莫名其妙的遭受傷害退出競標。
他們把持的AV界生意增長了3成,不打碼的違禁片隨處都可以買到。
有他們存在的街區,商販除了承受高昂的稅收外,還不得不支付保護費。
而我們的政治家做了什麼?”加奈子反脣相譏道,“被腐蝕,拉攏,甚至自己出來競選成爲政治家。”
“你這些都是妄自揣測!”光岡知主嚴肅道。
“我都有官方數據支持,這些都是我自考大學時的統計學論文,還得過當年最佳十大論文獎,如果知主先生懂得上網的話,可以谷歌搜索去查。”
好犀利,臺下的觀衆完全被這兩人的脣槍舌劍給吸引住了,加奈子雖是第一次參加這種節目,但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的辯政風格十分辛辣,就連光岡知主這老政棍也是刮目相看,想不到這小娘們還是一點虧都不吃,還懂得借力打力,用敵人攻擊她的點進行自我包裝推廣。
另外兩名參選者頓時心生不妙,這樣下去還真就變成配角渣逼了,連忙兩人也是過來插話,但因爲競選口號的不同,說得話也是不疼不癢,連苦心整理的笑話段子,也沒能吸引觀衆的注意。
接下來簡直就是光岡知主與倉科加奈子的雙人秀場,各種乾貨層出不窮的拿出來,光岡知主手機多達100G的照片和視頻,展示了現代社團和傳統黑幫的區別。包括幾年前的倭國大地震引發的福島核電站泄漏事故,在政府救援遲遲未到的時候,當地的社團成員卻是主動出面幫助民衆撤離,和照料病患,自己出錢出力,冒着被核輻射的威脅,搶救民衆財物。
特別是光岡知主一些針對救人英雄黑幫的採訪視頻,拍得跟電影一般的煽情,還配樂加柔光效果,把雙臂上紋着“帶魚”的黑幫分子拍得跟悲天憫人的英雄一般,不少觀衆甚至被感動到哭了。
光岡知主看着那短篇心中一副冷笑道,“小娘們跟我鬥?請天朝老謀子拍的宣傳片,不把你比成渣渣,我就不叫光岡叫脫岡!”
現場在那宣傳片後進入了一個道德拐角,當局部的個例被放大後,價值觀與是非觀也會隨之扭曲了。
這是政治家最慣用的招數,顛倒是非曲直,讓人類這種感性的動物忽視理性與證據,只是偏好相信眼睛看到的“善良”。
所以,選民纔會總是選出讓他們苦不堪言的政治家,資本主義的缺陷在此刻表現的一覽無遺。和狡猾的政治家相比,他們就是一羣自以爲掌握自己命運的螻蟻。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加奈子小姐好像是年輕的未婚媽媽?你孩子的爸爸似乎就是社團成員,我不明白,爲了養活你們母女才加入社團,最後被壞人謀殺的先生,如果知道你現在如此反對他的工作,泉下有知何以閉眼?”光岡知主悄無聲息間給加奈子貼上了一個忘恩負義的標籤。
在倭國這潛移默化男尊女卑的世界裡,女人最大之罪莫過於忤逆他們的丈夫。
觀衆們看待加奈子的目光變了,變得充滿了敵意。加奈子在此刻慌張了起來,心跳變得好快,感覺如同自己正在和整個世界爲敵,不管自己怎麼解釋都會被這羣觀衆嗤之以鼻。
“嘿嘿,跟我鬥,你太嫩了。”光岡知主冷笑道。
“那老頭爲什麼欺負小葵媽媽!媽媽好可憐!”小葵鬱悶地都哭了起來,就想起身罵人,卻被肖儀緊緊抱在了懷裡。
“沒事的,沒事的,還有數據沒有說。”加奈子運用着沈冥教導的呼吸法,讓緊張的心跳變慢下來。
而光岡知主向臺下觀衆席示意了一個眼色,一名坐在前排,早就準備好的觀衆掏出了一枚雞蛋,業餘棒球選手的臂力,讓那觀衆將雞蛋準確無誤的砸向了正蓄力的加奈子。
可就在雞蛋要砸中加奈子身上時,從後臺裡衝出來的沈冥擡起了左臂用掌心接住了射來的雞蛋。妖孽般的零體自然發動,將那雞蛋的衝擊力全給排泄出了體外,讓脆弱的雞蛋安然無恙的躺在了沈冥的掌心中。
“好有趣的功法……”另一段的光頭畫眉也是看到眼前一亮,這種別樣的力量讓追求更強的他肅然起敬。
“你沒事吧?”沈冥看着加奈子,緩緩放下了手裡的雞蛋。
“恩。”加奈子點了點頭。
“主持人,請管理好現場秩序,不管加奈子小姐論點如何,她終究只是一個女人,她的孩子也在現場,容許觀衆這樣傷害欺負她,不是一個文明社會該有的表現。”沈冥用標準的倭文說道,將那雞蛋交到了主持人的手裡。
寥寥幾句話,立刻激發了觀衆們對加奈子的同情,也將大家的氣氛從宣傳片裡迅速拉了回來。
“混蛋,壞我好事。”光岡知主恨到牙齒癢癢。
主持人也格外尷尬,連忙叫現場的保安將那丟雞蛋的觀衆給拖了出去。沈冥也不回後臺了,直接站在了加奈子的身後,在鬧出了雞蛋**後,主持人也不好意思請着保鏢下去,另外這保鏢也是最近的風雲人物,站在鏡頭前,無疑變相增加了節目的收視率。
導演更是讓鏡頭像着沈冥的方向偏了偏,給了他那張冷峻的臉幾個大特寫。
有了沈冥的陪伴,慌神的加奈子頓時平靜了襲來,面向觀衆,面向家人,面向所有人,她坦然承認道,“是的,我也曾經迷戀暴力,我也曾經輟學生子,我像當下許多的年輕人一樣覺得打架很酷,紋身很美,喜歡用拳頭說話的男人,跟着機車黨遊街覺得很威風。
在我看來政治就是一羣老頭子的爾虞我詐,最重要的是自由和隨心所欲。黑幫的生活應該就是自由的象徵,因爲他們無視法律的約束。
我的丈夫,雖然從未和我結婚,但我已經習慣如此稱呼他,他就是暴力中的一員,擅長打架的他想用拳頭照顧我們母女,我爲他感動……也爲他的愚蠢不值。
他死在了一場鬥毆之中,留下了我和尚未出世的孩子,暴力過後,只剩下傷痛。我固執的生下了小葵,與家庭決裂,只能靠拍寫真集出賣色相養育孩子。
這其中的艱難,我覺得無需多言,各位自行體會就好。
我想說的是,如果我的丈夫還活着,如果時間給我再來一次的機會,我一定會勸他放下拳頭,放下暴力,當一個普通的工人,平淡過此一生。
而現在,我既站於此,便有責任保護別人的妻子與孩子,拯救他們的丈夫。如果反黑幫就是反我亡夫的話,我願揹負這等罪名,只要能讓我們的孩子不再問,‘媽媽,我的爸爸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