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的仙釀有着凡酒難以企及的特質,就算是昨天幾乎醒的奕豪,第二天還是陽光灑到頭頂的時候就清醒了過來,不但醉意煙消雲散,甚至身上還有一種不知所以的輕鬆感。
“唔啊……”奕豪伸了個懶腰,跟着便完全清醒了過來。他朝左右望了望,靜雨和鐵蘭都不在旁邊,這裡似乎是原來那棟別墅的二樓臥室,不知什麼時候裝飾成了新房的模樣,清晨的陽光反射在裝飾的綢緞上,將室內染成瑰麗的桃紅色,帶出稍稍煽情的味道。
“對了,昨天我……”結婚了啊,雖然踏過人生的重要一步,但總覺得沒有什麼結婚的實感,好像稀裡糊塗地被人灌醉,跟着又稀裡糊塗地被送到牀上,然後就這樣醒了過來……想象中的情話綿綿,還有理所當然的烈火乾柴,似乎都被省略了過去啊,全是因爲昨天喝得爛醉如泥的關係……
“那兩個不可靠的傢伙……”奕豪回想起婚宴時的情景,不禁有些氣苦。原本把姜水和林恆以伴郎身份拉過來擋酒的,沒想到林恆在第二輪的時候就趴了下去,而姜水則勉強撐到第五輪,然後也就此英勇壯烈了,剩下的他就此受到那些老頭子的集中攻擊,在第六輪就沉舟折戟,跟着便沒有了接下來的記憶……
“等等!”突然想起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奕豪立刻翻身而起,一把掀開鋪蓋,只見粉色的牀單雖然頗爲凌亂,但卻沒有靜雨那時般的落紅痕跡。這讓他稍稍放下心來,看來昨晚喝醉的時候並沒有做出後悔莫及地事情……倘若真就那樣糊里糊塗就奪走了鐵蘭的初夜,而留在記憶裡卻只是一片空白的話,那他很可能會馬上拖着軒轅劍上崑崙去大開殺戒。
“唔,不過……”奕豪只放心了幾秒鐘。跟着眉頭又皺了起來。
雖然牀單上沒有歡好的痕跡,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和鐵蘭……話說。也從來沒聽鐵蘭說過以前有無戀人的事情,萬一……不,不可能!以鐵蘭地剛烈性格,絕對不會允許丈夫以外的男子碰觸身體地,再說就算再怎麼冰清玉潔的女孩,也還是有可能在劇烈運動的時候……若是那樣的話。那他昨晚難道真的和鐵蘭歡好過嗎……等等,明明娶的是靜雨和鐵蘭。爲什麼現在卻只在意這種事情啊!
“唔唔唔唔……”感覺腦袋裡就像一團亂麻似地,奕豪只覺得越來越煩躁,而就在這時候,臥室的門被輕輕打開了。一個宛如精靈般輕巧地身影走了進來,那空靈的美姿瞬間把奕豪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靜雨?”
“郎君。您已經醒了嗎?”靜雨穿着一襲潔白的紗衣,手裡端着裝有溫水和毛巾的木盆,她看到坐起來地奕豪顯得有些吃驚。但隨即輕笑着走到牀前,半跪着雙手奉上那溫熱的毛巾。“郎君,擦擦臉吧,昨晚你醉得很厲害啊。”
“啊,謝謝……”奕豪道謝後接過毛巾,胡亂抹了把臉。因爲靜雨的態度比平常還要溫柔,這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但心中先前地那股煩躁卻漸漸不在了。“那個,靜雨,我昨晚……”
“郎君不必在意,都是崑崙那些老鬼瞎起鬨的錯,而且妾身已經好好懲罰過他們了。”這樣說的靜雨,眉宇間不自覺流露出一股森冷殺氣,看得奕豪也不禁抖了抖,心想或許還是不要追問崑崙的下場比較好……
“對了,鐵……鐵蘭姐呢?”奕豪想以儘量自然的口氣提問,但明顯失敗了。
“啊呀,妾身還在猜郎君什麼時候纔會問這問題呢……”
靜雨掩嘴輕笑起來,雖然是帶着狡黠的語氣,但其中卻沒有絲毫嫉妒的味道――曾經遊戲紅塵的絕世妖姬,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只是一種毫無助益的偏激,而且只會讓心愛的人漸漸遠離。
“大姐的話,正在樓下廚房替郎君準備早餐呢,說是無論如何都想親自爲愛人做一次飯……呼呼,郎君這次可有口福了。”
靜雨稱呼鐵蘭爲大姐,這同時也代表着以鐵蘭爲長的意思,雖然考慮到兩人的性格,這樣安排確實更合適一些,但……奕豪拒絕去考慮有關靜雨本相的問題,既然有如此乖巧的老婆主動分憂解愁,那他就不需要再徒增煩惱了。
“……唔?”沉浸在心滿意足中的奕豪突然注意到一件事情,隨即帶着恐懼的神情看向靜雨,顫聲道:“靜、靜雨,你該不會讓鐵蘭姐一個人留在廚房吧?”
“是的,有什麼問題……啊!”靜雨以困惑的目光看向奕豪,跟着卻像想起什麼來似的變了表情,甚至來不及跟奕豪打招呼,便立刻轉身奔下樓梯。
然而她卻還是遲了一步,廚房裡驟然響起猛烈的爆炸,濃煙和罡風激盪着別墅的一角,同時也在周圍掀起軒然大波――畢竟這裡是蓬萊少帝的居所,尤其又是新婚的重要時刻,光是在附近戒嚴的鐵門弟子就不下百人,再加上崑崙和蓬萊的神仙,一時間都把心提到嗓子眼,拼了老命地趕往事發現場。
當然,奕豪要比他們早一步趕到,看到的是那可憐微波爐的殘骸,以及在殘骸便呆愣着的鐵蘭的身影――那時候他和靜雨同時想起的,是這位被尊爲最強狩魔師的幽姬,有着和電子器械天生犯衝的強運的事實。
奕豪苦笑着安慰垂頭喪氣的鐵蘭,而外面那些閒雜人士則在妖姬的一身令下後,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畢竟絕世妖姬的威名再加上少帝正室的身分,已經遠遠超過了他們能夠承受的界限……
……
“我說青龍啊,你能不能想想辦法?”奕豪向青龍詢問着。
在廚房騷亂遲一些時候,奕豪來到蓬萊,因爲昨天婚宴上還沒有走到皇龍這裡時就已經趴了下去。所以特地來向皇龍請安,在前往行宮的路上正好碰到青龍,於是順口問起了鐵蘭的事情。
“唔,這倒相當罕見的命數呢,應該是五行金氣過旺而導致地吧?”青龍摸着下巴低笑了出來。“雖然也不是說沒有辦法。但若強行扭轉五行命數的話,或許會造成其它不良影響也說不定……反正也不是什麼性命攸關的事情。身爲夫君的你平時就多注意一點吧?”
“……也只好這樣了。”奕豪聳下肩膀,跟着卻注意到皇龍行宮裡傳出一股似曾相識的神氣,但卻並不屬於四方神中地任何一位。“青龍,有客人來嗎?”
“是路西法,昨天來參加子君婚禮的,不過好像沒來及跟你打招
.突然發起愣來。呆呆地凝視着虛空地某方,他好奇地把視線轉向和奕豪相同的方向,卻奇怪的什麼也沒有看到。
……
這時候,在神木種的樹下,一似乎醉熏熏的身影正向神木種靠近。因爲先前那場騷動的緣故。在別墅附近拉出警戒線地諸人皆被妖姬解除了職務,因此他得以毫無阻礙地靠近神木種――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是沒有解除警戒線。或許也沒有人敢攔下他把?畢竟作爲新娘之一的父親,他是有權力去看女兒女婿地。
“呵呵,蘭兒還是老樣子啊……”遠遠地看着被震碎窗戶、塗黑牆壁的廚房,還有正在努力收拾着這片慘狀的兩女孩,鐵無道很愉快地幹掉了手中的酒瓶。“唉,以後恐怕再沒機會再喝這種東西了……”
鐵無道惋惜地看着手中的空瓶,好半天后才隨便拋了出去,然後走到旁邊神木種地樹下。因爲有樹幹擋住的緣故,所以不必擔心被屋子裡的兩人注意到。
“老闆也正是地,竟挑我做這種惹人厭的活,自己來不就好了,反正也是舉手之勞的事情……”鐵無道喃喃自語着,從懷裡取出一個似乎沉甸甸的木匣子,以慎重的動作打開。“唔,這就是……‘座標’嗎?”
盒子裡面裝着的並不是什麼奇珍異寶,甚至也不是什麼有具體形狀的物質,只是一團漆黑的能量,不過因爲那黑暗太過深邃,將周圍的光線都吸收殆盡,因此反而讓人生出那黑暗在四周放射的錯覺。
“呼……”要接觸起這不屬於任何世界的物質,就連鐵無道也要先深吸一口氣鎮定精神,他左手託着木匣子,右手輕輕拉起那團“漆黑”,動作謹慎得就彷彿在對待一觸即碎的玻璃藝術品。
一層蒼藍的光輝保護着他的右手,那是將神力凝聚到極限後的光輝。因爲神力經過極度壓縮,再加上週圍充盈着神木種的旺盛靈氣,因此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鐵無道的行動。
“接下來,把這東西放進這顆樹裡就可以了吧……”打量着眼前這棵高聳入雲的巨木,鐵無道緩緩把手中的“漆黑”推了過去。
“漆黑”一路吞噬着光輝,慢慢靠近神木種的樹皮,似乎感覺到那孕育着不祥的黑暗,神木種不安地躁動起來。然而這躁動卻很快停了下來,同一時間那團“漆黑”也頓在了空中,無法前進也無法後退,就這樣懸浮着,因爲推動它的人此刻就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唔……”鐵無道看着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小女孩,汗流浹背。
有着一頭翠綠長髮、宛如洋娃娃般精緻容貌的她,似乎正是眼前神木種的化身,感應到本體的危機而出現在這裡,並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然而令鐵無道深深駭然的是,就在這小女孩出現的一刻,他的身體便無法動彈……不,或許無法動彈的並不是身體,而是靈魂也說不定。光被那雙似乎純潔無瑕的綠瞳注視着,靈魂就彷彿要被壓碎似的發出痛苦的哀鳴。
就算擁有主神的神威也毫無幫助,一邊的膝蓋不受控制地彎曲,鐵無道就像最恭順的僕人那般半跪在乙姬面前,雙手呈上那團“漆黑”。
“……菲?”乙姬帶着困惑的神情看着鐵無道的動作,偏頭思考片刻,然後才恍然大悟似的一拍手,跟着高高興興地伸手接過那團“漆黑”。
鐵無道難以置信地看着這一幕,即使是他也要以層層神力隔絕才能觸碰的“漆黑”,那雙纖纖小手卻就這樣簡簡單單地抱了起來……然而讓他吃驚的卻還在後面,被乙姬抱在手裡的“漆黑”產生了變化,在那彷彿無限深邃的黑暗中心,產生了光,一顆米粒大小的、純白的光。
光由內而外擴散,一瞬間便將“漆黑”驅逐殆盡。此刻被乙姬抱在手中的,早已不再是先前那散發着不祥黑暗的“漆黑”,而是一團彷彿光輝結晶似的“純白”。
“……菲?”乙姬看着手裡的“純白”,再看了看依舊半跪着無法動彈的鐵無道,然後徑直走到神木種處,將手裡的“純白”放了進去。
在“純白”融入神木種的一瞬間,鐵無道耳中似乎聽到了一聲猛烈的撞擊聲,就像正在高速運轉的機械被驟然拉下閘閥時,齒輪彼此撕咬的聲音……
……
另一方面,在蓬萊的奕豪不只是聽到了聲音,甚至還看到了影像。
那影像不是別的什麼東西,而是懸浮在無盡虛空的一顆蔚藍色星球,那是自人類誕生的一刻其便被歌頌不已的生命方舟。過去曾在報紙雜誌上不知多少次看到過這樣的景色,然而此刻奕豪的眼睛卻穿透了方舟的外表,將其內部納入視界。
無數齒輪和槓桿和轉軸和彈簧和其它機械組合成的,遠遠超過人類想象極限的龐大機關……當然他也知道,那其實並不是真正的機械,而是支配世界之諸多法則的映像。由無窮無盡的法則構成的世界,呈現在他頭腦中的便是眼前這無限機關的模樣。
跟着,一雙纖纖玉手從虛無中伸出來,用一把說不出形狀的鑰匙插進了這無限機關的中樞,然後輕輕轉動了一下。
下一瞬間,無限機關中爆出刺耳的噪音!
原本井然有序運轉着的機關的極小一部,因爲那鑰匙的轉動而猛然停了下來,然而機關的其它部分卻依舊持續運轉着。在龐大慣性的作用下,齒輪和齒輪彼此撕咬着,槓桿被扭曲成麻花的形狀,彈簧甚至整個都蹦了出來……儘管只是極小的一部,但無限機關確實產生了混亂,而當看着那逐漸擴大的混亂,奕豪心中突然涌出極其強烈的不安。
同一時間,行宮裡的皇龍亦仰頭看着和奕豪相同的方向,嘴裡漏出輕輕的話語。“世界……在搖動……”
“在搖動嗎……”下面的路西法帶着苦澀的神情搖了搖頭,他也聽到了那劇烈的撞擊聲,但只有聲音根本就什麼也判斷不出來。他把視線轉向對面,卻見朱雀也露出同樣困惑的神情,似乎她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有朱雀旁的玄武,把臉藏進在醉酒的陰影裡,握着酒杯的手卻輕輕顫抖,暴露出她此刻激烈起伏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