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就在奕豪自怨自艾的時候,衆人腳下的地面卻突然一陣晃盪,不知何處而來的亂流吹散了奕豪背後的青翼,風靈們勉強承載着他降到地面,然後便消失無蹤。
“這究竟是……”地面的震盪越來越劇烈,光是站着都變得異常困難,奕豪不得不壓低身子蹲在地上,而就在這時候,一條細微的裂縫沿着地面開始延伸,盡頭自指他所在的方向。
“哇啊!”奕豪連滾帶爬地閃到旁邊,而下一刻,裂縫抵達的位置突然塌陷,留下深不見底的空淵,黃色的毒瘴從裡面噴出,激起的氣柱足足有兩三人高,一股硫磺的味道在空氣中擴散出來。
奕豪下意識地召喚風靈來聚,然而充斥在周圍的卻是和風靈截然不同的元素意識體,根本就無視他的意志。奕豪下意識地懷疑這是那頭上古妖魔的傑作,然而卻又立刻否認,畢竟眼前這情景已經能用天地異變來形容了,若那頭上古妖魔的力量能到皇龍的程度,那當初怎麼也不會被封到乾坤鼎裡面……
“等等,天地異變?”奕豪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往左右看了看,沖天的毒瘴已經隨處可見,地面的裂縫也不斷擴展,雖然是和九天雷劫的形式不同,但充斥天地間的那股兇烈之氣卻彷彿似曾相識,這該不會也是……
“是九地崩劫!”一聲音將奕豪的猜測喊了出來,回頭一看,竟是林恆沿着抖顫的地面連滾帶爬地朝這邊跑來,邊跑邊喊着。“趕快收起那東西!那是天地不容的力量!快!不然等下岩漿噴出來就太遲了!”
“這東西?”奕豪下意識地看向手中的雷神之槌,此刻這柄兇器就像在強烈主張自身存在似的,朝四周放射着桀驁不馴的雷光,再加上剛剛那場前所未有的屠殺,就算招來天怒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
“就算你叫我收起來……怎麼收啊?”雖然總算是搞清楚了發生的事情,但奕豪卻也沒辦法應對,雷神之槌又比不得刀劍之類的武器,放到鞘裡面就算收好的……
“咦?”就在奕豪心念一動的時候,右手的魔眼閃出蒼藍的輝光,雷神之槌亦同時消失了蹤跡。他詫異地看向魔眼,只見右臂上面多出一蒼藍的符文,而其餘紋路的模樣也有所改變。
“呼、呼、呼,你、你把那東西收好了嗎?”這時林恆已衝了過來,按着奕豪的肩膀上氣不接下氣的問着。
“我想,應該收好了吧?”奕豪擡起右手讓他看了看那符文,苦笑着問道:“不過你那邊還好吧?有沒有受傷的人?”
“……如果連精神創傷也算的話,呼,那我們都差不多已經死過一次了……”林恆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等等吧,雖然是老頭子在倒下前隨便說的胡話,但在失去導引後,這場天劫或許會自動消散也說不定……不然我拖也要把你拖到地府去!”
說到最後,林恆朝奕豪狠狠豎起了中指,而奕豪這邊反而放下心來,跟着也甩手坐了下去,看了看周圍毒瘴四溢的情景,不由得苦笑出來。“話說回來,不覺得眼前這情景很壯觀嗎?大部分人可是一生也難得看到一次哦……”
“……我寧願再被女的甩掉,也不願意再看第二次!”對林恆來說,這大概是有生以來最毒辣的誓言,不過因爲兩者在價值觀上存在着的巨大差異,奕豪對此的感受也只是聳聳肩膀而已。
……
或許就如同宵練說的那樣,失去雷神之槌爲目標的九地崩劫開始自動消散,大地的震盪逐漸平息下來,而黃色的毒瘴也漸漸不再噴出。十多分鐘後,除了周圍徹底改變的地貌以及再不見蹤跡的妖獸羣外,便很難讓人想象到曾經有一場天劫降臨。
看着周圍安定下來,殘餘的狩魔師隨即朝着谷口撤退,畢竟若把雷神之槌的九天雷劫算在內的話,短短十分鐘不到他們前後便一共遭遇了幾乎兩次天劫,實在是太過驚心動魄的體驗,換作誰也沒有繼續下去的心情。
“喂,老頭子,還活着吧?”
宵練在一位狩魔師的攙扶下朝奕豪這邊走來,雖然臉色頗爲蒼白,不過精神似乎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因爲當孫子以這般不敬的態度打招呼時,酒劍仙還能隨手拿起畫影連鞘敲下去。“閉嘴!”
“很疼誒!臭老頭!”林恆捂着額頭上的腫包,向宵練豎起中指。“萬一把我敲傻了怎麼辦?若我更找不到女朋友的話,林家可會就此絕後哦!”
“別擔心,你不可能比現在更傻了,老子還指望能把你敲聰明點呢。”宵練直接無視了孫子的怨念,轉向奕豪行了一禮。“御子,在下代表狩魔協會謝過您出手相助。”
“幫助什麼的……”對方如此恭敬反倒讓奕豪更加汗顏,搔搔頭髮苦笑出來。“我好像才應該說抱歉啊,隨便使用駕馭不了的力量,反而讓諸位身陷險境,若不是道長您那一劍的話,恐怕就釀成大禍了……說起來,道長您還好吧?”
“多謝御子關心,在下只要調養兩三天就沒事了。”說着宵練將目光移到畫影身上。“不過可惜了這把靈劍啊……喂,拿着。”宵練把畫影遞給了林恆,同時吩咐着。“記得每天用元神真火煉上兩個時辰,運氣好的話三年五載就能讓它恢復過來。雖然還早了點,不過就當作崑崙的出師考驗好了,畫影什麼時候甦醒過來,你就什麼時候正式出師。”
“喂,等等,沒這道理吧?這是你的劍誒!老……爺爺,親愛的爺爺,我們換個考驗行不行?”林恆抱着畫影,苦着臉向宵練求情道,而身後的奕豪則略帶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抱歉啊,不過我也幫不了你誒,就好好努力吧,阿恆。”
“……可、可惡啊,這還有天理嗎……”林恆以充滿怨念的目光瞪着奕豪,然而有宵練在旁的情況下,他始終也沒敢動手。
“你們要撤退了嗎,道長?”奕豪看着不遠處狩魔師隊經過,向宵練詢問着。
“唔,雖然是來討伐那頭桀的,不過看着這情況估計它八成也嚇破膽了,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出來……從結果來說,也算是達到目的了。”看着四周屍橫遍野的場景,宵練搖了搖頭。“剩下的就交給後勤部門好了,他們會把這裡處理乾淨的……御子,你也和我們一同撤走吧?”
“這個……”對於宵練的提議,奕豪不由得猶豫了一下。那些狩魔師看着他的眼神,估計和當年紐約城的人們看着那頭帝國大廈頂上的大猩猩差不多,奕豪實在不忍心再摧殘他們的精神……
嗷嗷嗷嗷嗷!
突然間,從山谷的深處想起一聲淒厲至極的長嚎,某處倒塌的巖山驟然炸開,一頭巨碩的妖魔高高躍起,然後又重重落下,衝擊波沿着地面傳來,諸人腳下一陣踉蹌,而當他們擡頭望向那身影時,心中也不禁跟着敲起鼓來。
那是一頭人形的妖魔,幾乎比得上兩層樓的身高,而光是指頭就有奕豪的胳膊粗,青灰的毛皮讓人聯想到堅硬的岩石,兩根突出的獠牙上正滴着腥臭的毒液,大概是因爲剛剛天劫的關係,一顆鵝蛋大的石頭撞進了右眼,鮮血從順着舊傷疤,看起來反而更加猙獰……這便是他們原本要討伐的上古妖魔,桀。
“人類啊……”桀以僅有的左眼死死盯着他們,聲音中充滿憎恨。“我在乾坤鼎囚禁了好幾千年的時間,現在只想安穩地生活,爲什麼……爲什麼你們還要來毀滅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家園?你們現在幾乎獨佔了這片大地上的所有事物,卻連這點空間都不肯分出來嗎?”
“不要說得好像受害者一樣!”在奕豪和宵練反應前,林恆先大聲反駁出來。“搞清楚!若不是你先驅使妖魔襲擊城市,我們又怎麼會過來討伐你?”
“我從未命令過它們去襲擊什麼地方,就算它們做了什麼,也不過是遵從各自的天命而已……弱肉強食,這有什麼不對嗎?”桀高高舉起了拳頭,一拳捶垮了身旁的巨石,跟着咆哮了出來。“只有你們人類!自視清高地踐踏這自然的法理,隨意擾亂天地運行的軌跡!尤其是那該死的黃帝老頭,居然把我關在那鬼地方几千年!幾千年啊!在什麼都沒有的地方!”
桀的聲音慢慢低沉下來,聲音中的怨恨卻愈加濃烈。“……連這我都忍了下來,而你們居然還不放過我……也罷,那就拼個魚死網破吧!”
桀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身軀震動着地面,而那慘烈的威勢更讓衆人不由得心中一凜。
“唔……”奕豪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這簡直就是最壞的狀況,狩魔師們在剛纔和妖獸羣的廝殺中已消耗的七七八八,而壓陣的酒劍仙也被雷神之槌重創,雖然他倒是勉強還有一搏之力,但倘若力量再度失控的話,不知道又會招來什麼天劫也說不定……
“怎麼?剛剛屠殺我子民時的威勢呢?那招來九地崩劫的傢伙,站出來啊!”桀繼續向前着走,妖氣鋪天蓋地壓來,衆人則不自覺地後退。於是桀乾脆停下腳步,掃視諸人的目光就像餓狼俯視着羊羣。
“看來是被天劫重傷了啊……”最後桀的視線停在了宵練的身上,猙獰地笑了出來。“真是天賜良機呢,吃了你的話,我也差不多能登上神位了吧?”
“休想!”林恆和奕豪同時護在宵練的前面,而原本已差不多撤退的狩魔師,也在兩人身後列出陣勢,不過氣勢上卻已被桀徹底壓倒了下去。
“桀桀桀,就試試看好了,你們到底能不能攔住我……唔!”獰笑着的桀突然凝住了腳步,擡頭看着天空的某方,臉上浮現出徹底恐懼的神色。“你、你是……是你!你竟然也出來了!”
宵練等人詫異地擡頭上望,只見不知什麼時候上方漂浮着一黑衫的身影,漆黑的魔氣從圍繞着那身影,雖然一語未發,但那神威卻已將桀壓得無法動彈,不知是比桀高出多少階級的魔神,即使宵練心中不禁生出一絲絕望。
“不會吧……”奕豪垂下頭來,痛苦地捂着臉,雖然直覺下面將會發什麼更倒黴的事情,但卻還是遲了一步,就在他四下張望想找個地方躲起來的時候,空中的那魔神卻向下方輕輕一笑,隨即隱去了身影。
“喲,奕豪,你在這裡幹什麼呢?”下一秒鐘出現在他身後的蚩尤,伸手親熱地拍着他的肩膀,聲音似乎頗爲愉快。“這些都是你的傑作?呵呵,好像比蓬萊時還要誇張呢……”
原本衆人只是呆呆地看着蚩尤,然而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目光卻齊刷刷地凝聚到奕豪的身上,那不是看着人的目光,而好像是看着什麼比怪物更怪物的東西。
“……你不是在家裡玩遊戲嗎?怎麼會跑到這裡來?”奕豪勉強無視那些針扎似的目光,先向蚩尤確認着。
“嗯,被靜雨趕出來買東西了,說是午餐要用到這個。”蚩尤得意似的揚了揚手中的醬油瓶子。“回家的時候感到這裡的動靜,於是就順便過來看看,有什麼事情嗎?”
“沒,沒事……”奕豪無力地聳下肩膀,艱難地說着,隱約中似乎聽到身後響起一地碎眼鏡的聲音……